第47章 季夏8
第47章 季夏8
張姨的排骨面很快端了上來, 冒着熱氣混着香味的面頓時讓江蓁食指大動,她接過江隐遞來的擦幹淨的筷子,埋頭嘗了一口。
“好吃嗎?”江隐期待地問。
後者還沒咽下嘴裏的飯, 便擡起頭來使勁地點了點,沖江隐豎起了大拇指。
後廚的張姨看到這一幕, 忍不住笑了起來, 目光中露出了慈愛的溫柔。
“好吃就行,丫頭,不夠了姨再給你加, 免費的不要錢。”
“阿隐,”江蓁說, “能不能給我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我想聽。”她的語氣帶着央求, 讓江隐根本沒法拒絕。
“上初中的時候,我一天的零花錢是兩塊,”江隐看着吃得正香的江蓁, 緩緩向她講述起自己的過去, “那時候我早上買五毛錢兩個的饅頭, 中午再買一包一塊錢的榨菜, 然後晚上不吃飯。這樣咬咬牙省一點出來,半個月我就能七塊錢, 剛好夠來這裏吃一碗排骨面。”
江隐吃了口飯,咽下後,接着說:“那是我每半個月最快樂的日子,張姨是縣城裏頂尖的手藝, 這店開了二十幾年,便宜又實惠, 每天來吃飯的人絡繹不絕。每次到了攢夠錢的日子,我從前一天晚上就開始期待第二天的午飯。”
這會兒店裏沒什麽人,張姨忙活完之後,從後廚裏走了出來,坐在江蓁江隐旁邊的桌子上,一邊剝蒜擇菜,一邊聽她們二人的聊天。
聽到這裏時,她忽然插了一嘴:“你那個時候可小小一個,我都擔心你長不高。每次你來吃飯的時候,我都給你多盛點兒,還好現在長成大姑娘咯!”
“山園縣很小,大家互相都認識,她們對我都很好,”江隐說,“隔壁的劉奶奶會把自己孫女穿不下的衣服送給我,對門的吳嬸兒經常喊我去她家裏吃飯。賣雞蛋的孫阿姨只要碰上我,都會給我悄悄塞兩個水煮蛋,讓我別告訴我媽和我舅舅。”
聽到這兒時,張姨忽然嘆了一口氣。
“都是你那個混蛋舅舅鬧得,你媽那麽勤快和能幹的一個人,如果不是你舅舅,哪裏至于過那樣的苦日子?”
“沒事的,張姨,都過去了。”江隐笑了笑。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知道的東西真的太少了,”江蓁的目光裏流露出難過,“我不知道原來真的會有人過這樣的生活,阿隐,我真的要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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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我什麽?”江隐有些疑惑地眨眨眼,露出不解的神情。
“謝謝你在深淵般的痛苦生活裏,仍然掙紮着來到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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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之後,江隐借走了張姨停在店門口的自行車,準備帶江蓁去自己的學校看看。
“上來吧姐姐,”江隐笑眯眯地拍了拍車後座,“自行車很安全的。”
江蓁依言側坐在了後座,抱住了江隐的腰,而後微微将頭靠在了她的後背上。
風過樹梢,午後的縣城靜谧美好,如果這裏沒有承載着江隐那不算快樂的童年,江蓁想,她可能會愛上這種慢節奏的生活。
小縣城真的很小,從張姨的店裏出來之後,騎車才走了不到五分鐘,江隐便停了下來。
“這麽快就到了嗎?”江蓁扭頭看了看,發現街旁居然真的立着一座學校。但校門很不起眼,顏色灰撲撲的,一旁的牆上釘挂的幾個字——山園縣中學——已經在風吹日曬中失去了原有的顏色,變得和校門一樣,黯淡陳舊,印刻着歲月的滄桑。
“對,”江隐一邊鎖好自行車,一邊說,“我們學校小學和初中是一個校區,高中要離得遠些,但走個路十五分鐘就到了。”
“我去看看有沒有門衛,姐姐,在這裏等我一會兒吧。”江隐說着,快步走向門口那個小的不起眼的崗亭。
裏面正好有人值班,還是熟悉的那張臉,江隐敲了敲窗戶,喊了一聲:“賀嬸兒,記得我嗎?”
正在打盹的李嬸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本來還有些不痛快。一看清來人後,立馬露出了笑臉:“啊呀,這不是李秀寧家的江隐嘛!你怎麽過來了?”
她三兩步走出崗亭,一把抓住了江隐的手:“過來幹什麽?想進去看看是不是?嬸兒這就給你把門開開!”
“嬸兒,我朋友也想跟我一起進去,行嗎?”
“行,怎麽不行?”賀嬸兒轉身又走回屋裏,拿出一大串鑰匙——這裏的校門還要靠老舊的方式來上鎖,窮得可憐的山園縣中學到現在還買不起電動門。
江隐琢磨着,要不等她回去了以後,給山園縣中學捐點錢。
不過很快賀嬸就打消了她的疑慮:“這門馬上就要換掉了,上面給撥了錢,不僅要換校門,就連裏面的課桌板凳都要換新的,而且還要裝上監控,說是要保障學生的安全。還好你今天過來了,不然可就找不到你小時候的回憶咯!”
江隐笑笑,跟着說了句“還好”。
看着保安阿姨去開門後,江蓁還沒等江隐叫她,便主動跑了過來,下意識地牽住了江隐的手。
“這就是小隐的朋友吧?真好,”賀嬸笑眯眯地看了看江蓁,“小姑娘長得真水靈,和我們小隐站在一起,兩個人像畫似的。”
“謝謝阿姨。”江蓁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賀嬸推開校門,沖她倆揮了揮手:“去吧,今兒裏頭沒人,你倆慢慢逛吧。我睡個覺,班級的鑰匙小隐你拿着,走的時候給我放桌子上就行了啊!”
江隐一口答應,像個收租的富婆一樣拿着一堆鑰匙,牽着江蓁走進了校園裏。
“跟以前比,還是變了不少,”江隐在回憶裏着從前學校的模樣,邊走邊為江蓁介紹,“以前那裏就是荒草,我們下課了就去裏面抓螞蚱,現在居然都種上樹了。”
“還有這兒,以前是土路,底下藏着那種大石頭,走路不小心的話,一摔一個跟頭。我就在這兒摔過,膝蓋爛了了大口子。當時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還是班主任聞聲匆匆跑過來,把我抱起來送去了縣醫院,還給我墊了醫藥費,後來也沒讓我還。”
“是送你水彩筆的那個班主任嗎?”江蓁問。
“是她,”江隐輕輕摩挲着掌心裏江蓁的指尖,笑着繼續說,“她是個很好很好的老師,因為學校缺人手,後來還跟着我們一起去了初中,依舊做我的班主任。”
校園裏變了很多,但每走到一個地方,江隐還是能回憶起從前發生的事情,給江蓁講了不少自己小時候的趣事。
兩人走進教學樓,找到江隐從前的小學班級。
江隐從一堆鑰匙裏艱難翻找,終于找到了對應的鑰匙。
打開門,裏面飄來些灰塵,江隐擡手揮去,牽着江蓁走了進來。
課桌還未更換,依舊是那種掉了皮還有裂痕的木桌子,上面被一屆屆學生塗鴉上各種顏色與線條,靜悄悄地立在每個人的回憶裏。
一張張桌子看過去,江隐居然真的找到了自己上學時用過的那一張。
“就是這個,”江隐指着手邊的桌子,從兜裏的濕巾擦幹淨桌面後,眼裏露出驚訝,“姐姐你快看,這裏還有我寫的字。居然沒被後面的學生蓋掉,真神奇。”
尋常木桌子是寫不上字的,但因為這些課桌用了許多許多年,上面的木皮早就脫落了,露出的白色木板正好能夠用鋼筆和中性筆寫上字,并且怎麽擦也不會掉。
順着她手指的地方,江蓁好奇地低頭仔細看去,發現那是一句話。
“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是一句流傳千古的古人名言,江蓁小時候也學習過,了解它的涵義。
課桌上的筆跡十分稚嫩,但工整好看。能看出江隐當時是用鋼筆寫的,墨水順着木板的紋理滲透進內裏,永遠不會随時間而風化消散。
“記不清是小學時學到的,還是班主任告訴我的了,”江隐撫摸過那一句文字,輕聲道,“總之這句孔夫子的話,激勵了我很久。”
也許也激勵了此後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每一位學生,所以才沒有被人用其他的筆跡掩蓋。
江蓁心口微微酸澀,轉身捧住了江隐的臉,眸光中滿是心疼。
江隐順勢攬住她的腰,将人輕輕壓在了課桌邊緣。
“姐姐,”她低頭蹭了蹭江蓁的鼻尖,“我知道,今天給你說了很多我小時候的事情,你一定會感到難過。”
“但這些事情已經成為過往,或許我還該感謝它們。”
“為什麽要感謝?”江蓁有些疑惑。
“因為沒有經歷這些,我便不能成為我,”江隐輕輕揉捏着江蓁腰間的軟肉,“若我不能成為我,或許我就沒辦法遇見你了。”
“姐姐,我的人生,在前十九年裏的确稱得上灰暗,”江隐的聲音異常溫柔,軟得像要滴出水來,“但遇到你之後,便從此天光大亮,再也沒有了陰霾。”
“我很榮幸,阿隐。”江蓁揉了揉她的臉。
眼前人又靠近了些,似乎在尋找她的唇。江蓁有些慌忙地推了推她的肩,小聲道:“這裏沒有監控嗎?”
“沒有,”江隐低聲呢喃,“姐姐,賀嬸說,要過段時間才裝呢。”
“那——唔。”
江隐沒有給她說完後面話的機會,熱切地吻了上來。唇齒糾纏,氣息滾燙,江隐淺吻着江蓁的唇,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後腰,将人按在自己懷裏。
江蓁一向是招架不住這樣纏綿的吻的,沒多久便軟了身子,要靠江隐扶着,才能堪堪站穩。
但這只是和從前一樣淺淺的親吻而已。
江隐想更近一步。
她猛地抱起了江蓁,将她放在了桌子上。在江蓁因這突然的舉動而驚呼時,江隐乘虛而入,撬開了她的齒關,探入舌尖,又兇又急地攻城略地,與她糾纏。
“唔……”
江蓁小小地嘤咛了一聲,在江隐勢不可擋的攻勢下,變得予取予求,她摟着江隐的脖子,承接這熾烈又灼熱的吻。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進教室裏,落在親吻的愛侶身上。她們相擁着沐浴在明媚的日光之下,心甘情願在愛中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