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春日

第3章 冬夜3

第3章 冬夜3

車內氛圍凝固滞澀，負責開車的司機小陳從後視鏡偷偷瞄了一眼兩位小姐，感受到寒冰般氣氛的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等紅綠燈的間隙，小陳打開了車載音響，放了一首舒緩的鋼琴曲。

江隐将頭靠在車窗上，望着飛速掠過的街景發呆。說起來江蓁與她是同齡人，她只比自己大了一個月而已，但此刻兩人顯然沒什麽共同話題。

好在悠揚的樂曲緩解了一部分尴尬，江隐默默閉上眼假寐，期盼着能快點到學校。出門前便已經商量好，先送江隐回京禾大學，再送江蓁去今天要拍攝的品牌方那邊。

想到不久後就能回到學校，江隐的心情緩和了不少，繃直的身體因此松懈了不少，沒有剛上車時那樣僵硬了。

借着調整姿勢的功夫，江蓁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左邊的江隐。

兩人坐在轎車的後排，各自縮在左右的角落裏，中間空出來的位置還能坐下兩個江蓁。她用餘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身量纖薄的少女，目光落在她懷裏拿個已經發舊的書包上。

要不……送她一個新書包，來表達一下自己的友好？

江蓁收回目光，輕抿了下唇，忽然又覺得這樣的做法可能有些傷人——至少在這短暫的相處中，她能感知到江隐是個很有自尊心的人，自己貿然送包給她，會不會被她誤會自己的用意？

萬般糾結的江蓁無意識地咬着嘴唇上的死皮，無聲地嘆了口氣。

就在兩個人都各懷心事望向窗外發呆時，開車的小陳忽然“嗯”了一聲，滿是疑問。

坐在司機後座的江隐看不見情況，只能看着小陳似乎有些慌亂地将車停在了路邊，而後滿臉歉意地轉頭對兩人道歉：“二小姐三小姐，車好像抛錨了，我得下去看看。”

江隐和江蓁雙雙一愣，還來不及說什麽時，小陳已經打開車門下去了。

江隐不會開車，不懂其中的門道。江蓁雖然已經拿到了駕照，但也沒怎麽開過車，因此也幫不上什麽忙。兩人此刻只能坐在車裏，有些無措地大眼瞪小眼。

眼看着小陳打開引擎蓋搗鼓了半天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江隐默默從包裏摸出手機打開打車軟件，準備看看從這裏打車到有地鐵或者公交的地方要多少錢。

在她還在浏覽時，小陳愁眉苦臉地拉開車門，小聲道：“恐怕得叫拖車公司了，二小姐三小姐，還是打電話讓家裏再派一輛車過來送你們吧。”

江蓁點點頭，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誰知還不等她撥出號碼，先有人給她打了過來。

剛一接通，江蓁經紀人宋姐的聲音便有力地穿過電子屏幕，直達三人的耳膜：“蓁蓁？你到哪了怎麽還不過來？吳總這邊已經在催了！”

江蓁默默将手機拿遠了些，小聲道：“姐，我車子抛錨了，過去估計還得……”她算了算時間，“還得一個小時呢。”

“一個小時！？”宋姐聽起來十分不悅，“正好小劉他們從你家那邊過來，你發個定位給我，我讓他們順道把你接過來。”

“姐，我車上還有別人呢，恐怕不太方——”

“嘟嘟嘟。”

電話已經被挂斷，根本不給江蓁說完後面話的機會。她又硬着頭皮給助理劉音打了個電話，得知她們半個小時之後就能到這裏之後，江蓁略帶歉意地對江隐說：“小隐，要不一會兒讓我助理開車先把你送回學校，她們比家裏的車來得快一些。”

江隐擺擺手：“謝謝姐姐，不過還是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吧，你的工作比較要緊。”

說着，江隐拉開車門準備下車。

她們的車子在一處較為熱鬧的商場附近抛錨，來往車流不算少，江隐看了看手機上的信息，認為還是打車方便一點。

江蓁沒有強求她跟着自己的車回去，在車上戴好口罩帽子以後，她也下了車，準備在路邊等着。

拖車公司很快過來将抛錨的車帶走了，小陳跟着拖車公司一起離開，走前還對兩人又道了歉。

**

等了大約十五分鐘以後，江隐看着手機上幾乎不動的司機位置，無聲地嘆了口氣。打車時說司機五分鐘就能到，結果不知道來的路上突然出現了堵車，因此司機已經十分鐘沒有移動過了。

這會兒是早上十點，但京禾的夏天炎熱非常，哪怕還不到正午，頭頂的日光已經十分毒辣。一旁“全副武裝”的江蓁已經熱出了汗，不停地用手扇風，時不時還低頭看看手機，大概是在等助理的消息。

看她垂在臉側的發絲已經沾上了汗水，江隐把書包移到胸前，從裏面翻出一樣東西來。

“你拿着用吧。”

驟然聽到身邊人開口，江蓁先是吓了一跳，而後看清她遞過來的東西——一枚手持小風扇。

“多謝，”嚴實的帽子和口罩之間露出的那雙清澈眼眸裏流露出明顯的感激，江蓁準備伸手接過時，忽然想到了什麽，“你不熱嗎？”

江隐搖了搖頭，笑了笑說：“我……沒有那麽厚的裝備。”

聽到這句随意的玩笑話後，江蓁明顯愣了一瞬。無聲之中，兩人之間原本厚如堅冰的屏障似乎在慢慢融化碎裂。她的心髒猛地震顫了一瞬，而後不自覺地勾起唇角，笑得眉眼彎彎。

将風扇遞給江蓁後，江隐捏着書包拉鏈，準備将包重新合上，但……不知道是使用年歲太久，還是洗滌次數過多，手上的拉鏈此刻變得格外鈍澀，拉了半天還是紋絲不動。

不想讓江蓁看到自己此刻的窘迫，江隐默默地側過了半個身子，試圖用掩耳盜鈴的方式擋住自己的動作。

但此刻街邊就她們兩個人，江蓁想不注意都難。心思細膩的她看見江隐故意背過身去，于是也沒有上前詢問，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餘光，總忍不住偷偷看她。

一分鐘過去，江隐的書包拉鏈紋絲不動。

兩分鐘過去，江隐書包拉鏈紋絲不動……江蓁看了看手機裏助理劉音發的消息，說她們在路上堵車了，要過二十分鐘才能過來。

江蓁握緊手機，扭頭看了看身後新開的商場，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定似的，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伸手輕輕拍了拍江隐的肩膀。

“那個，阿隐——”

出聲的一瞬間，江隐手裏的拉鏈終于動了，不過——不是在江隐的努力下恢複正常，而是不負衆望地在她奇大無比的力氣下，斷了。

茫然的江隐拿着斷掉的拉鏈，轉頭看向江蓁。

兩個少女站在馬路邊，一個茫然無措，一個微微驚訝，畫面十足滑稽。

“正好，我想說，”江蓁幹笑了一聲，“那邊有個商場，要不進去坐一會兒。然後……”她頓了頓，看着江隐手裏的書包，有些尴尬地說道，“再買個新包，你看怎麽樣？”

瞬間襲來的窘迫讓江隐不自覺間紅了臉，她慌張地移開自己的視線，胡亂點了點頭說：“正，正好，去買個新書包吧。”

江蓁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問：“你的書包重嗎，要不要放一點東西在我的包裏？”說着，她便要取下自己肩上的背包。

江隐飛快地掃了一眼，看見那個價值不菲的商标後，果斷地搖了搖頭：“謝謝姐姐，書包不重。”

關系稍有緩和後，這個稱呼便忽然聽起來有些別扭了。從前江蓁在江家是老幺，這還是頭一次有了當姐姐的體驗。但怎麽聽，她都覺得有些刺撓。

她一邊并肩和江隐朝商場裏走，一邊小聲道：“可以不用喊我姐姐的，我其實……也沒比你大很多。”

身側的江隐腳步一頓，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好的，蓁蓁。”

“對了，你不是打車嗎，怎麽司機師傅還沒來？”江蓁岔開話題，扭頭看向江隐。同為十九歲，身側的少女卻比她高了半個頭，因此在看她時，江蓁還得微微仰頭。

其實她的個子已經不算矮了，如今也有一米七二。這樣一看，江隐起碼得有一米七五才對。

“司機堵車了，預估還有半個小時才能過來。”

“那正好，”江蓁揚起笑容，“我助理她們也得遲一會兒，但比你的司機快一些，要不你把訂單取消了，我讓助理送你去學校。”

江隐張了張口，腦海中編好了拒絕的說辭，但下一刻江蓁卻親昵地挽上她的胳膊，“全副武裝”之下露出的那雙眼睛笑意溫柔：“一起回去吧，阿隐。”

驟然墜入那雙如深邃湖泊般醉人的眼眸中，江隐一時竟忘了答話，她愣愣地眨眨眼，竟然不知不覺點了點頭。

等她再回過神來時，勤快的手指已經幫她取消了剛剛那一趟網約車訂單。

江隐有些懊惱，心道難怪江蓁能做明星，那雙眼睛真是看電線杆都深情。

**

這座商場附近不是別墅就是莊園，因此走得也不是低端親民路線，裏面最便宜的東西是門口九十八一杯的手磨咖啡。

江蓁拉着江隐走進一家運動服裝店，熱情地為她介紹：“這家店雖然主打的是運動鞋服，但是他家的書包質量非常好，我上高中時用的就是他家的産品。”

在店員的引導下，兩人走到箱包區。望着滿櫃琳琅滿目的書包，江隐趁着江蓁和店員不注意時，小心翼翼掏出手邊書包上的标簽。

“一二三四五……”她在心裏默默數了一下，光是她手邊這個基礎款就要五位數，更遑論那些什麽限定款聯名款。

江蓁沒有察覺她的動作，而是興奮地拉住她的手，指着某個書包說道：“我高中用的就是這一款，沒想到還有貨。”

掌心傳來溫熱，卻并不黏膩，纖細柔軟的手指柔柔地攥住她的手掌，過分的親昵讓江隐恍了神。她不是不能接受和同性的親近，但那也得建立在相互熟識的基礎上。她與江蓁昨天才見第一面，今日就牽手，實在是讓她有些不适應。

但江蓁渾然不覺，在感知到身後人動作有些慢時，她甚至還稍稍用力，将江隐朝自己這邊又拉近了些。

有些僵硬的江隐跟了上去，停在那款書包面前——簡約大氣的純白，只有正中有一枚商标，之外再無任何裝飾，很符合江隐的審美。

她不動聲色地松開江蓁的手，扭頭對店員說：“就這一款吧。”

店員笑眯眯地取下書包，對江隐說：“請跟我來付款。”

江隐正準備跟上去時，江蓁卻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阿隐，這款書包，我想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