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 第 4 章
9.
中原中也以為這樣就算結束了。
結果沒過幾天，他又在家門口看到了蹲在地上拿着木制的樹枝畫圈圈的深川咲夜。
身側的夜燈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百般聊賴地撐着腦袋，不得不說，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只看長相還是很有欺騙性的。
像是放學回家結果迷了路的憂郁少女，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然而，中原中也深知她的本性。
他悲傷地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生氣了。
“……怎麽又是你啊。”
“中也先生。”深川咲夜擡起臉，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有些難以啓齒，但你能再借我點錢嗎？”
“……蛤？”原本冷卻下來的情緒在一個瞬間沸騰了起來，中原中也眯起眼，危險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逐漸凝聚，“我說。你是把我當成什麽沒有限額的無期貸款了麽。”
他的表情一片漠然。
再怎麽看不懂眼色，也應該有個限度吧。
估計又是太宰治做了什麽吧。
但這種事情，又和他有什麽關系？
深川咲夜可是異能力者，又不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靠自己的雙手解決問題，都自願加入港口黑手黨了，這可是不用別人教導就應該知道的生存法則。
将自己的處境寄托于別人的好心？
這麽可笑而又天真的想法……
“趁我還不想把我家門口的地板掀翻之前，趕緊消失在我的視野裏。”手插兜酷酷地說完這句話的中原中也，剛一回頭就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深川咲夜在他面前“撲通”地一下跪下了。
跪下了。
……跪下了？？？？？？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
“喂你這是在……”
沒說完的話語也被對方用更高的分貝打斷。
“十萬……啊不，五萬日元就好！這次的話我一定不會被太宰先生搶去，而是直接充到飯卡裏面！”深川咲夜甚至還不知道從哪裏拔出了一把長刀，她跪在地上，直起上身，一臉視死如歸，“做不到的話我就切腹自盡——”
（注：一萬日元約等于五百塊）
“行、行了！十萬日元對吧！”中原中也煩躁地從錢包裏掏出十張大鈔，遞了出去，“把你的破刀收起來啊！”
“請不要說它是破刀，這可是我重要的愛刀。刀劍亦有靈，聽到了肯定也會傷心的。”她認真地反駁道，就連頭頂的呆毛似乎都贊同着她的說辭。
“誰管它啊！而且這是重點嗎！！”已經不知道第幾次這麽吐槽的中原中也非常心累，深川咲夜這個家夥……完全是他的克星吧？
有哪個異能力者會只為了五萬日元去死啊！
“中也先生。”接過錢、收起刀的少女擡起臉，一臉誠懇地說，“作為得到您救濟的回報，需要我舔皮鞋嗎？”
“……你腦子有病吧深川咲夜！”
“不需要嗎？”她歪了歪頭，看起來也有些不解，“可是，我看到很多電視劇裏面，下層員工的工作內容也有這一條——”
中原中也發現了。
眼前的這個家夥，完完全全腦子有病吧。
這并不是罵人，而是一種客觀描述的事實。
“少看點亂七八糟的東西，那種除了折磨人的尊嚴之外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到底有哪一點符合黑手黨內部信奉的‘利益’了。”中原中也哼了一聲，俯瞰了一眼還跪在地上沒有起來的家夥，“真想要回報我的話就拿着你的錢趕緊離開，沒有必要的事情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晃悠。”
“可是。”深川咲夜撐着長刀站起身，一臉無辜，“我每次來見中也先生，都是有必要的事情啊。”
中原中也一言難盡。
“哪裏算必要了？借錢麽？”
“錢可是很重要的，沒錢的話沒有辦法吃飯，人體可是會因此死掉的。”深川咲夜反駁的時候表情甚至很嚴肅呢，“再加上，我還想見到中也先生，這也很有必要！”
她的表情看起來太過于理所當然了。
這讓中原中也感到了困惑：“為什麽？因為你說的‘一見鐘情’麽？”
也許剛聽到告白的時候中原中也還有些不自在。
對他這個年齡的少年，再怎麽說，被漂亮的異性/愛慕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而這一點小小的悸動在意識到深川咲夜是一個怎樣的家夥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做什麽事情全靠自己的想法，一點也不會讀空氣，這樣的人，“一見鐘情”估計也不過是一場心血來潮。
也許這确實是一種“喜歡”，但和中原中也對游戲的喜歡沒什麽差別。
他甚至覺得她不适合港口黑手黨。
這裏可是用暴力維系秩序的組織，而深川咲夜奇怪的腦回路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完全聽不懂命令。
“不知道。也許是吧。”深川咲夜幹脆利落地答道。
這個極其不負責任的回答輕易地點燃了中原中也的不爽：“……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知道啊。再怎麽樣你也是我的初戀對象，我只是覺得見到你的話我會很開心。”她奇怪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難道說行動除了想做之外，還需要有什麽特別的理由麽？”
中原中也緊緊地盯着對方，突然笑了：“你這個人……意外地沒什麽腦子呢。”
拿着幾乎和她差不多高的長刀的深川咲夜似乎比平時的時候要冷靜一些。
她撇了撇嘴，看起來有些不爽：“怎麽連中也先生你也……不止一個人這麽說了。有人說我的大腦是擺設也就算了，太宰先生還說什麽‘真令人吃驚，比蛞蝓更沒有腦子的生物出現了’。”
中原中也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他面無表情地盯着深川咲夜，钴藍色的眼睛像是藍色的玻璃珠子一樣冰冷無情。
要不知道她沒有這個腦子，他都以為這是有意在說給自己聽的了。
即使如此……
“你可以走了。”依舊決定遷怒的中原中也冷淡地下着逐客令，然後和上次一樣頭也不回地把門重重一關。
剛一進門，中原中也就重重地砸了一下門。
可惡！
在這種事情上贏了深川咲夜……誰會為此感到開心啊？！
10.
“真稀奇啊，主動來這裏找我的中也。”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身形異常消瘦，一只手拎着輸液架，上面挂着輸液袋，“難不成是因為知道你的愛慕者受傷了？”
“愛慕者？”中原中也一臉費解，“你在說什麽啊外科醫生……嘁，指的是你啊。”
他看到了從簾子後面探出頭的深川咲夜，而對方看到他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真的嗎！中也先生是來看望我的嗎！我好感動！”
“……怎麽可能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受傷了。我就說阿呆鳥怎麽使喚我跑腿，還不惜以借我機車作為報酬……消息真靈通啊。”到最後，中原中也的口氣都有些咬牙切齒了。
外科醫生假裝沒有看見中原中也投來的凝視，而是非常醫者仁心地按住了試圖亂動的深川咲夜：“這位小姐，要是不想因為大出血再做一次縫合手術的話，請不要輕易地亂動。”
他微笑着說：“鎮壓不聽話的病人，我們可是有非常完善的制度……您想體驗一下嗎？”
立竿見影的，深川咲夜的身形僵住了，呆毛都在瞬間靜止了。
“好。”她乖乖地回答道，靠坐在病床上一副“我很聽話”的好學生模樣。
中原中也這下看清了她左手處纏繞着的密密麻麻的繃帶。
居然到了要做手術的地步……無論是她特殊的異能力還是本身的戰鬥素養，都不應該會這麽輕易地受傷吧？
“是訓練能力的時候受傷的。”似是看出了他的疑問，深川咲夜主動說，還附贈了一個異常閃亮的笑容，“放心吧中也先生！不用特別擔心我的！”
“雖然是為了鍛煉異能力，深川小姐，你每隔幾天就要光顧一次醫務室還是很讓人困擾的。”外科醫生毫不客氣地說，“要知道，對于同一個人的反複‘救助’，可沒有辦法實現我的夢想。”
或許是因為現任首領森鷗外也是黑醫出身的緣故，在港口黑手黨的醫療人員都享有非常高的待遇。
外科醫生——旗會的一員，這個醫療部部長臉色陰沉，他所說的夢想，是想要拯救兩百萬條的人命。
在他看來，殺手和醫生都是對于神明的亵渎，也意味着他會因此接近于“神”。
“能力暴走又不是我t能控制的。”深川咲夜嘀咕道，“而且，怎麽說也是讓我反複測試的太宰先生的錯！”
“你剛才有在說什麽嗎，深川小姐？”外科醫生用手指彈了彈手中的針管，口氣裏的威脅溢于言表。
清楚地看到剛才這個人伸入的是哪個有毒藥劑的深川咲夜瘋狂搖頭。
外科醫生沒有和他們過多糾纏，他很快就又被叫走去救助下一個病人了。
中原中也知道自己也應該離開。
本來是為了轉告醫生旗會的事情現在想來也不過只是借口，阿呆鳥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可坐在病床上的少女因為失血過多而面色慘白，眼巴巴地望過來的時候看起來很是可憐，而且讓他想到了……以前有想過要飼養的一頭流浪犬。
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将她遺棄在這裏，是不是有些殘忍？
對敵人猶豫的後果，就是衣角被用力地拽住了。
“松手。”中原中也努力惡聲惡氣地說，“我不想揍一個病號。”
“不要，好不容易才見到中也先生了。”
“蛤，距離上次見面都沒到十天吧？”
“好感動哦中也先生，你難不成有好好牢記我們相遇的日子麽？”
又一次的，她将別人的話語按照她所希望的方式去解讀。
“這只能說明我記憶力好。”中原中也冷酷無情地反駁道，“就算是別人我也一樣記得很清楚。”
“中也先生真是的，我都這麽慘了，稍微默認一下讓我開心一點也沒什麽損失吧？”
“給人不必要的希望，那是人渣吧。”中原中也想也不想地回答說，“再說了，你慘和我有什麽關系？不是太宰的問題麽！”
結果對方比他還要理直氣壯：“可我分配到太宰先生底下就是因為中也先生啊！”
這個說辭有些過于胡攪蠻纏了。
就算是因為他才加入的港口黑手黨，又因為說要成為他的部下而沒有選擇其他部門最後被分配到太宰手下……欸？
不對！再怎麽說他也提醒她了吧！雖然因為被打斷了沒來得及說得很清楚……
中原中也，詭異地沉默了。
等一下！他還借了她兩次錢吧！再說了從頭到尾也不過是她自己在自說自話……
中原中也，終于成功說服了自己。
“總之和我沒關系。比起這個，想辦法控制你的異能吧。”他看了眼深川咲夜手臂上纏繞着滿滿的白色繃帶。
有點礙眼了。
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看起來可真不像她。
立刻，深川咲夜就笑了起來。
笑得有點傻，又有點甜。
“中也先生。”少女的身體前傾，她仰着腦袋，轉而抓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臂，聲音也甜膩了起來，以一種尤為篤定的口吻說道，“你在關心我啊。”
粉色的呆毛似乎也雀躍了起來，跳動着……看起來有點可愛。
中原中也聽到她的聲音裏充滿了欣喜：“我好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