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王崎信武的指導
第0章 王崎信武的指導
“王琦學長?”月野菜菜子停下腳步。
“嗯?啊, 就是有點懷念。”王崎信武笑着,将翻開預約登記簿的手放下,“我以前喜歡一樓的琴房。”
“練習累了就能夠翻窗出去散散步再回來。”
“為什麽要翻窗?”
“可能那時候覺得這麽做更酷一些?”王崎信武笑着搖搖頭, “我也記不起來了。”
“花了不少時間在這裏呢。”
“哦我想起來了, 有時候是呆得有點受不了了, 就出去透透氣, 正好翻窗也能活動活動。”
“剛剛粗略看了一眼,你的出勤率應該能排到第一吧。”
“也沒有的。”月野菜菜子搖頭,有些無法想象王崎信武翻窗的模樣, “上周中午的時間用于補習去了, 并不是全勤。”
“月森君應該是全勤。”
“有沒有想過轉到音樂科?”
“暫時還沒有。”
王崎信武點點頭:“我們那一屆只有音樂科參賽,關注比賽的也只有音樂科。”
“我很開心看到這一屆裏有那麽多普通科的學生來觀賽。”
“這都是日野桑和月野桑的功勞, 當然還有土浦君。”王崎信武笑得眯上眼,“做得非常棒。”
語氣莫名有些欣慰。
月野菜菜子覺得有點奇怪, 但很是受用。
仿佛在被一位長輩摸摸頭說做得好。
平和又溫暖, 像是一位和藹可親的老爺爺。
腦中的想法飛散得厲害,月野菜菜子連忙收回了注意力。
“音樂本來就應該是大衆的。雖然學校裏分成了音樂科和普通科進行學習, 但無論是什麽科的學生都能夠欣賞音樂,音樂才會更有價值。”
“抱歉, 沒注意就開始說這些了。”王崎信武嘆了口氣,“金澤老師也經常說我,一有機會就開始長篇大論的。”
“不會。”月野菜菜子搖頭,“王琦學長除了指導管弦部,還會去其他地方指導嗎?”
“有些地方找我去, 我就去了。”王崎信武跟着月野菜菜子的腳步, “有時候比起在音樂廳演奏,在一些普通的地方表演會更有意思。”
“普通的地方?”
“說起來, 這個周末的時候你有空嗎?”
“這個周末?”話題跳得有些急,月野菜菜子反問道。
“嗯,有一個公益的活動,是給小朋友介紹一下樂器,可能會有簡單的表演,然後帶着小孩們玩一下。”
“兒童用琴我這邊會準備。”
也不是說這件事情奇怪,但是從王崎信武口中聽到,就感覺完全像是老爺爺做的事情。
對方那笑得眯眯眼的狀态也像是個老爺爺。
“周末的話,得看看具體的時間。”月野菜菜子走向自己預定好的琴房。
路過月森蓮慣用琴房時朝裏面看了一眼
果然已經開始練習了。
“那位的小提琴拉得非常漂亮。”
語氣也很像老爺爺誇獎的語氣。
月野菜菜子突然想讓月森蓮出來對一對。
月森蓮看着不太愛理人,該有的各種禮節都有。
比起不愛搭理人,有時候更像是在害羞。
如果被王崎信武這麽直白地誇獎,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要和他打個招呼嗎?”月野菜菜子停下腳步。
“他正在練習的話,還是不”
王崎信武的話音未落,房間裏的人停下了拉琴,朝着門口看來。
視線先落在月野菜菜子身上,随後是一旁的王崎信武。
門裏和門外的人對視着。
門裏的人沒有要來開門的意思。
門外的人也沒有要打開門的意思。
“按照我對月森君的了解。”月野菜菜子小聲的開口,腦袋朝着王崎信武偏了些,“如果我們一直沒有下一步動作的話,也許會就這麽僵持到放學鈴聲響起。”
“我倒覺得不一定。”王崎信武回着。
就在少女順着說話向自己靠近半步時,門裏的人似乎緊張起來,連架琴的姿勢都發生了變化。
“我還是覺得”月野菜菜子的話音未落,月森蓮就朝着門口走來,“咦?”
王崎信武笑着看向月野菜菜子。
少女眼中的意外真切。
反倒是讓令人感到美好,和一些期待。
“你們有什麽事情嗎?”月森蓮打開門後直白地問道,頓了頓,向王崎信武點點頭,“王琦學長好。”
“你好。”
“你們認識嗎?”月野菜菜子的視線在兩人間移動。
“當然。”月森蓮接話道,“王琦學長是上一屆的第一,小提琴很厲害,而且經常到高中部來。”
“你們是怎麽”
話沒有說完,月森蓮的視線落在月野菜菜子身上。
倒是難為對方還保持着禮節地走了一套,才落到重點上來。
王崎信武跟着看向月野菜菜子。
“是金澤老師,我向金澤老師求助,金澤老師給我引薦了王琦學長。”
“這樣啊。”月森蓮應着。
再詳細一些會涉及到關于比賽的事情,并不好多問。
“然後剛剛路過,正巧看見你在練習,就看了一會。”
月森蓮點頭表示明了。
王崎信武保持着微笑。
眼睛眯着令人無法分辨具體的情緒,但是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包容和輕松的心情。
“那你接着練習吧,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月野菜菜子繼續道。
将話題結束,避免了和月森蓮的又一次對杵。
“嗯。”月森蓮應了一聲。
月野菜菜子繼續朝着自己的琴房前進。
月森蓮站在門口看着兩人進入琴房,才退後一步關上了門。
“看來你們很熟了?”王崎信武像是随口般問道。
“應該算比較熟?月森的話,幾乎每次來琴房練習都會碰到他,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也是個努力的孩子啊。”
月野菜菜子聽着王崎信武的感慨,已經能夠想象出對方老了是什麽模樣:“我能問問學長準備演奏哪一首曲子嗎?”
“一首很輕快的曲子。”王崎信武拿出小提琴,搭着調試了音,“名字等我演奏完了再告訴你。”
“好。”月野菜菜子點頭。
王崎信武向月野菜菜子眨了下眼,随後左手小指按在了高把位上。
一個像是敲響水晶發出來的清脆聲響。
随後是流水般連接上的琴音。
流暢悠揚。
那種溫柔的,細細訴說的感覺讓人的大腦跟着放松。
很優美的曲子。
月野菜菜子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卻感覺自己行走在春日裏。
風是溫柔的,雲也是溫柔的。
踩在腳下的地面也變得軟綿綿起來。
不僅僅是放輕了琴音,那種容易忽略掉的細致顫音和不可察的節奏變動賦予琴音更多的表達感。
就是這個。
月野菜菜子凝神,想要聽清更多的細節。
琴音在一個加速的快節奏下變得響亮,連着兩個小節後又放緩變成泛音落得輕柔。
像是一陣略急的風過,吹起後又緩緩落下的裙擺和絲帶。
太過空靈的泛音,令月野菜菜子有些沉醉。
等回過神來時,演奏已經結束。
仿佛聽到了很多應該注意的地方,仔細回想的時候卻都記不起來。
月野菜菜子有些苦惱地皺了下眉。
“怎麽了?”王崎信武問道。
“音色厚實又很輕盈,能夠聽出學長在琴聲裏傳達的美好。”月野菜菜子語氣感慨,“特別的美好。”
至于“能夠感受到學長發自內心的溫柔”這句話,由于太過羞恥被咽下。
“謝謝。”王崎信武看向自己的小提琴,“我拉小提琴的時候,想的就是,如果能讓你感到舒适就好了。”
“比起熱烈的或者激昂的曲目,我更加喜歡也更加适合輕緩一些的曲目,不過所有類型的曲目都我都會學習、理解和練習。”
“每個人有自己的偏好,也有自己的舒适區,是很正常的事情。”
“感情的抒發,有時候是進入到了自己的擅長領域,有時是碰到了和自己心意貼切的曲子,所以能夠産生共鳴。”
“我覺得月野桑你并不用擔心樂曲中感情的問題,你的技術足夠,而且從前面兩場的表現來看,也對曲子有着自己的理解。”
“剩下的是找到你能夠産生共鳴的區域。”
月野菜菜子明白王崎信武的意思。
可是想要真正理解,卻像是隔了一層窗戶紙:“那,有所有曲子都很擅長的選項嗎?”
“應該有的?但是不同曲子表現的方式不一樣,不同作曲家的風格不同,就算是同一作曲家,他在不同時期寫出來的曲子也不一樣。”
“我們作為演奏者,比演奏自己風格更重要一點的是将曲子還原出來。”
“所以,了解些作者的生平,了解曲目的創作背景,或許會對處理曲子有些幫助。”
“不過我這些話是不是又算一些老生常談。”
王崎信武調侃着自己,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跟你描述。”
“每個人的狀況都不一樣,只希望對你有所幫助吧。”
“非常有幫助。”月野菜菜子點頭,“謝謝王琦學長。”
彌補了一些,作為音樂科應該是常識,但作為普通科卻一直沒有想到的地方。
“這首曲子叫什麽?”
“《亞麻色頭發的少女》,德彪西的作品。”
“那麽,我能聽到一首你的演奏嗎?”王崎信武道。
“學長有什麽想聽的嗎?”
王崎信武摸了摸下巴:“我的話,想要聽一首帶有月野桑特色的。”
“我的特色?”月野菜菜子好奇地反問。
“那種張力和表現力,我很難想到第二個和你一樣風格的演奏者。”
雖然有些誇張,但月野菜菜子再次受用。
王崎信武以後一定是小孩子們最喜歡的老爺爺。
“如果不嫌棄的話。”月野菜菜子點頭,将自己的大提琴拿出來,“那我就選擇現在想要演奏的樂曲了。”
“好。”
其實和現在的氛圍沒有太大的關系。
只是聽到了王崎信武溫暖如同春天的演奏,又想到自己的特色。
月野菜菜子選擇了這首曲目。
維瓦爾第的《四季冬》。
原本是小提琴協奏曲,但同樣可以用大提琴演奏。
特別是表現冬日的寒風。
大提琴的低音更有一種沉重而凜冽的感覺。
月野菜菜子垂些眼。
對方的氣質在一瞬間發生了改變。
王崎信武看着月野菜菜子。
那種還有些“懵懂”的學妹狀态,迅速切換成了對大提琴有着絕對控制的演奏者。
帶上了令人難以忽視的攻擊性。
這種攻擊性并不刺人,像是日落後迅速占領的黑暗,無聲息又不可躲避地握住了人的感官。
開頭一個重音拽住注意力,随後是一大段如同擊鼓一樣在耳膜上作響的強音。
節奏極快,每一個音都分明有致。
王崎信武立即聽出了曲目,饒有興致地側些頭。
快節奏的音符最後以重音收尾。
留下的空白像是雪地裏的腳印。
接着是第二段重起的急音。
風暴越來越大,在雪地中幾乎被迷住了眼。
短暫的停頓讓視野清晰,随後是幾乎将人掀翻倒地的狂風。
強音和弱音控制得精準而利落。
像是在大風大雪空無一人的街道裏,張開手迎接着風雪狂歡。
也許盡頭會是錯覺的終結,但是此刻卻是享受而瘋狂的。
急速的音震得大腦跟着混響。
聽得人頭腦發熱。
大腦處于兩種溫度的感知,模糊的界限帶來被淹沒的急迫。
過瘾。
聽得人有些手癢。
王崎信武在這一刻也想要狠狠地來上一曲《四季冬》,用較為誇張的演奏來表現狂風暴雪。
這個想法從腦中升起,因為和平時念頭的不同而迅速被發現了異常。
如果月野菜菜子一直處于這樣的狀态下,那的确會想要達成一個更“瘋狂”的宣洩。
這倒是有些新奇。
“精彩!”王崎信武鼓掌的力氣大了些。
“謝謝。”
“你已經有自己風格的雛形了,可以試試更了解曲子。”
“更了解曲子?”
“就比如,維瓦爾第給《四季》的每個季節都加上了十四行詩,作為對樂曲的诠釋。”
“雖然沒有标注詩是誰寫的,但既然被作曲者認可,就能夠用于理解曲子。”
“你剛剛演奏的第一樂章,我記得大概是描繪的是,人們在寒風與冰雪中發抖,來回踱步,牙齒發顫。”王崎信武語氣溫和,“你的演奏非常有表現力,但從曲目傳達的意思來看,就變成了另外一種場景。”
“這樣的演奏也很好,但當你需要将整個樂章都拉完時,後續的部分就會有些難以處理了。”
“從參賽角度上,一些刁鑽的評委可能會因此扣分。”
月野菜菜子陷入思索。
“大部分和音樂相關的書籍,都可以在我們的圖書館裏借到哦。”王崎信武沒有繼續延伸上個話題,“而且圖書管理員也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音樂鑒賞家。”
“謝謝學長。”
“哪裏,能夠幫得上忙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