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曲霁寧進入隔離間,走到阿廖.埃文斯面前。
這是幾天來曲霁寧第一次看到阿廖.埃文斯長什麽樣子,之前他只能看到對方的身形。
躺在合金床上的少年全身都被緊緊捆着,身高和他身下的合金床差不多一般長,渾身肌肉流暢,曲霁寧只掃一眼便知道對方肯定經歷過不少戰鬥。
少年身上的肌肉走向和密度,只有真真實實的戰鬥中才能鍛煉出來。
阿廖.埃文斯還長着一張滿足曲霁寧想象的臉,雖然年紀尚幼,卻已經有了幾分沉穩銳利之風,劍眉星目,十分帥氣。
就該長得那麽出衆,否則怎麽配得上大妖威名?
曲霁寧在心裏想,嘴角不由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只可惜阿廖.埃文斯眉目之間有幾分冷郁之氣,估計是他的成長經歷有關,加上最近的遭遇,狀況實在算不上好看,硬生生折損了氣質。
只是看了一眼,曲霁寧便收回目光,當務之急是給對方治療,遏制精神圖景破碎,穩住暴亂的精神力,然後再通過多次梳理和修複,慢慢恢複精神圖景,徹底将對方治好。
曲霁寧伸出手按在阿廖.埃文斯的眉心,他才剛剛覺醒的精神力再次出現,随着曲霁寧催動精神力,君子蘭舒展葉片之間的白色花苞頓時發出溫潤的亮光,曲霁寧的精神力像是絲霧,從君子蘭的花心朝阿廖.埃文斯湧去。
無論是戰士戰鬥還是治愈師治愈,歸根結底靠的都是精神力,那為什麽每一個機甲戰士或者治愈師,都還需要精神體?
原因在于,精神體是樞紐,是核心,是随心所欲操控精神力的關鍵,曲霁寧閉上眼睛,一個恍惚,他已經進入阿廖.埃文斯的精神圖景。
治愈師想要進入戰士的精神圖景并不容易,需要機甲戰士足夠信任治愈師,願意敞開精神圖景的通道。
但阿廖.埃文斯的情況太差了,精神圖景已經破碎,精神力更是損耗殆盡,此時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神魂強大的曲霁寧。
曲霁寧已經做好進入阿廖.埃文斯精神圖景之後,跌入一片海的準備。
Advertisement
他還提前閉氣,沒想到一睜開眼睛,面前的精神圖景卻根本不是海,而是一片翻山倒樹,遍地狼藉的叢林。
曲霁寧眼睛微微睜大,踩在崎岖的山石上,差點身形不穩。
他飛快反應過來,自己想岔了,這個世界的人連黑蛟都認不出,将其當成黑蛇,又怎麽可能根據蛟的習性,構建出适合的精神圖景。
蛇就是要生活在叢林之中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不是嗎?
這個想法并沒有錯,唯一的錯在于阿廖.埃文斯的精神體根本不是蛇。
曲霁寧心道,他終于明白阿廖.埃文斯擁有黑蛟這麽強大的精神體,實力還會那麽弱了。
将蛟投入叢林中蘊養,他的精神體怎麽可能得到實力增長。
只怕對方越努力,精神體的進步就越小。
這是一種令人絕望的感覺。
曲霁寧原本打算像治愈師治療指導手冊教的那樣,先為阿廖.埃文斯彌合破碎的精神圖景,但看到眼前的景象,他改變了主意。
曲霁寧朝四周看着,然後選擇了一個方向走去。
“如果不先彌合破碎的精神圖景,就得找到精神體。”
“只是現在,他的精神體究竟藏到了哪裏?”
阿廖.埃文斯的精神圖景已經碎得差不多,曲霁寧沒走多久,就來到精神圖景的邊緣。
往前只有一片深淵,這便是精神圖景徹底破碎之後留下的空洞。
就連阿廖.埃文斯僅僅剩下的一小片精神圖景,其實也已經遍布這樣可怕的空洞,就像一枚被蟲亂蛀的葉子,若不是曲霁寧的神魂足夠強大,光是避開這些空洞就夠麻煩。
曲霁寧放出自己的精神力,一寸一寸地開始搜索,同時也将龐大的精神力鋪開,穩住了阿廖.埃文斯的精神圖景,令其不再繼續碎裂。
畢竟不治療歸不治療,但也不能放任對方的精神圖景再壞下去,否則等精神圖景完全損毀幹淨,以阿廖.埃文斯現在的狀态,可就徹底沒救了。
穩住精神圖景并沒有花曲霁寧太多精力,重點是在對方的精神體,畢竟精神體才是核心。
阿廖.埃文斯的精神圖景破碎,不是根源,而是最後的“症狀”,因為他的精神體受了很嚴重的傷害,嚴重到反饋在精神圖景之上,連精神圖景都跟着一起破碎。
曲霁寧感覺自己找了很久,卻始終沒有找到對方的精神體。
之前曲霁寧見過阿廖.埃文斯的精神體,小家夥只有三指寬那麽粗,如果把它認作是一條蛇,這個體型的确已經不算小了。
可它是一頭蛟,這個粗細只能說是小得不能再小,恐怕也就比剛出生的小蛟大一點點。
精神圖景就是精神體的地盤,如果精神體不願出來,盲目地找希望渺茫。
曲霁寧心裏不由有點着急起來。
“時間不多了。”
“現在已經是第三天的晚上,明天就是第一軍校開學報到的日子,錯過了時間即使還有進入軍校的機會,也将錯過很多機緣。”
“精神圖景之中沒有時間流逝,也不知道我進來多久了。繼續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
曲霁寧果斷地選擇換一種方法。
忽然之間,那株代表着曲霁寧神魂核心的君子蘭出現在阿廖.埃文斯的精神圖景之中。
“既然找不到,只能引對方的精神體出來了。”
曲霁寧心想。
蟲族的精神力對于人類是致命的毒藥,遭受重創的精神體時時刻刻忍受着劇烈的痛苦,那種痛苦如蛆附骨。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有治愈師的精神力探入,機甲戰士的精神體不可能不自己靠上來。
回憶着治愈師治療精神力損傷的知識,曲霁寧将更多更柔和的精神力放出,那株出現在對方精神圖景之中的君子蘭綻放越盛,逐漸散發出清雅的香氣。
時間不停地流逝,正當曲霁寧眉心輕皺,認為這個方法可能也失敗了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沙沙的聲音。
曲霁寧盯着聲音的方向,從那滿地的泥土樹枝之中,慢慢爬出一只黑色的小蛟。
這頭小蛟渾身漆黑,如墨色一般,但蛟首兩端的眼睛卻是湛藍色的,與海水相同。
小黑蛟迫不及待地爬向吸引着它的君子蘭,然而還沒等它碰到曲霁寧的精神體,那株君子蘭飛快地顫動着花瓣,消失了。
本來就受傷嚴重的精神體經此變故,當即又準備陷入暴動,卻沒想到自己被一只溫良的手從地上撈了起來。
終于抓到阿廖.埃文斯的精神體了。
此刻曲霁寧甚至有點控制不住心跳加速,這可是蛟,是妖中大妖。
曲霁寧感受着黑蛟鱗片在自己手上的觸感,收斂心神,開始對精神體進行治愈。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林叔焦急地在隔離間外面等着,他先是看着曲霁寧站在阿廖.埃文斯身邊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又感受到本來充斥在隔離室中的精神力驟然一空,猶如一道龍卷風一樣,全都進入曲霁寧的身體。
“希望寧少爺一定可以治好阿廖少爺!”
林叔閉上眼睛又狠狠地睜開,堅定地站在隔離間外面,就像一塊可靠的山石。
隔離室完全與外面封閉,陽光根本照射不進來,林叔本來就年紀不小,站了一夜甚至連身體都變得麻木。
他打開自己的光腦,光腦忠實地将時間顯示出來。
“九點零三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林叔擔憂的目光看向隔離間,心越來越沉,“寧少爺和阿廖少爺,能成功嗎?”
隔離間中,阿廖.埃文斯的意識慢慢恢複,就像沉入海底中瀕死的人被打撈起來。
忽然,他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眩暈晃動,隔了幾秒鐘之後才看清面前的景象,然後撞入一雙寧靜的眸子。
曲霁寧看到對方醒來,收回手,同時那株君子蘭也消失了。
“我被救了,是誰救得我?”
阿廖.埃文斯立即意識到自己此時的狀況,同時腦子裏閃過一個答案。
他再次看向曲霁寧,救他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曲霁寧,一個小議員收養的烈士遺孤,他那恨不得讓他早點去死的生理學父親苦心孤詣為他挑選的伴侶。
阿廖.埃文斯沒有見過對方,只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存在,但此時卻不耽誤他将曲霁寧認出來。
他不明白,一個無法覺醒精神體的人,為什麽能救自己。
但這些問題多的是時間去交流,現在他要做的是對曲霁寧說謝謝。
“謝謝你救了我。”
“你就是曲霁寧對嗎?”
曲霁寧朝阿廖.埃文斯一笑,沒想到才十幾歲的少年看問題竟然那麽現實且敏銳,篤定自己就是曲霁寧。
“恭喜,你醒過來了。”
曲霁寧剛說完一句話,幾天來積累的疲累在這一刻瞬間用湧上來,意識就像一根緊繃的線直接斷片,控制不住倒在阿廖.埃文斯身上。
“寧少爺!”
林叔打開隔離間沖進來。
阿廖.埃文斯此時還被捆在合金床上,看到曲霁寧昏迷,頓時瞳孔急縮。
他立即讓林叔幫自己解開束縛,然後伸手将曲霁寧的身體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