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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六博棋

第六章 六博棋

胡亥站在一個寬廣的廳堂中,這個廳堂裝潢的古香古色,但并沒有太多擺設,讓人一眼看去覺得空曠。而胡亥面前的一面牆上,挂滿各種各樣出了鞘的古刀,有的鏽跡斑斑,有的卻依然鋒芒畢露,寒氣人。胡亥滿意地看着這些古刀,他小時候一點都不喜歡刀這種兵器,總覺得刀刃之上沾染鮮血太過淩厲,殺氣過盛。自己究竟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收集古刀的呢?。

“刀劍雖利,但并非兇器,端看握在誰人手裏。汝可以用起殺人,也可以用其保護所愛之人。”

是了,在皇兄對他說過這句話之後,他就深深地愛上了收集刀。可是縱使收集了如此之多的古刀,卻還是不能保護自己真正想保護的人。甚至……甚至皇兄最後也慘死在鋒利的刀劍之下……

赤色的小鳥站在胡亥肩上,一邊用尖尖的嘴梳埋着翎毛,一邊不屑的看着牆上那些冷冰冰的同類。它才是主人最喜歡的一把刀,這些貨色還差得遠呢!

胡亥卻由這滿屋的利刃想起了他一直想要得到的那一把。本來知道那琢玉所用的铻刀應在啞舍之中,可是沒曾想那人能把那珍貴的铻刀随手送人。

難道對方一直是在玩障眼法嗎?否則為何九龍被吸去了那個醫生的靈魂,皇兄卻并沒有醒過來?那個醫生其實并不是皇兄轉世?另外的那個人才是?

算算年紀,還當真符合……

“胡少爺,這次的棋會還照例嗎?”蒼老的聲音在廳堂之外忽然響起,話語間還夾雜着幾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胡亥從回憶中驚醒,看着滿牆的古刀,眯起了那雙赤色的雙瞳,淡淡道:“照常舉行,我記得你也到了需要棋會的時間了。”

“多謝胡少爺垂憐。”蒼老的聲音能立刻激動起來,咳嗽聲越發控制不住,連忙告罪要離開。〖賊吧Zei8。Com下載:Zei8 賊吧〗

胡亥皺了皺眉,加了一句道:“對了,這次的棋會記得請一個人。”“胡少爺請吩咐。”蒼老的聲音帶着一絲驚訝,這麽多年來,還是頭一次見這位少爺點名要求某位人士到場。

“那人的名字叫……”胡亥翹起了單色的薄唇,微笑道,“陸子岡。”

。二。

陸子岡從馬車上下來,他舟車勞頓,從北京坐飛機到了西安,又坐了數小時的汽車,最後連路都沒有了,只好雇了一輛馬車才能繼續前行。在山裏颠了三個多小時之後,才到達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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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是他家裏的一個表叔,通過他母親讓他來一趟。其實也就是一表八百裏的表叔,據他母親說,小時候他還見過。可是陸子岡搜遍了自己的記憶,也無法想起這位表叔究竟長身模樣。

不過好歹親戚一場,人家既然開了口,他自然不好回絕。讓他大老遠的來一趟,自然是看中了他的身份,讓他看什麽古物。陸子岡雖然疲倦欲死,但也強打起精神來。他伸手入懷,取出一把黑色的小刀握在手中。說來也奇怪,他本是困倦不已,但這刀一入手,便精神了許多。

此時也是黃昏時分,太陽在山。林外慢慢隐去了光亮,入夜之後的山林更增添了幾分蕭索的意境,陸子岡感到馬車已經停下,這才收好铻刀擡頭看去。

只見一片山林的掩護下一間古樸的宅院赫然出現在面前,院門口的燈籠在黑暗中幽幽的亮着紅光,照亮了門院前靜默矗立的兩只石獅子。驚鴻一瞥間,幾乎讓陸子岡有了穿越時空的感覺。只是在一眼看去,陸子岡才發現站在院門口的一個男人穿着西服打着領帶,這裏根本就是一個富人建造的仿古別墅而已。陸子岡下了馬車,那個人便上前幫他拿了行李,并且付清了馬車錢。陸子岡掏出手機想要給表叔打個電話,這才發現此處居然信號全無。

移動不是號稱全球覆蓋嗎?

陸子岡也沒太在意,把手機幹脆放進褲兜裏,跟着那人走進了宅院。一進院門,陸子岡便吃了一驚,因為他看到的亭臺樓閣都是仿秦漢朝的木質建築結構。

一般來說,今人仿古建築通常都會選擇明清時期,這種仿秦漢朝的宅院相當少見。但這些建築運用了擡梁式,穿鬥式甚至連井幹式的結構方法,絕對是秦漢朝的建築風格沒錯。而且還有更明顯的秦磚漢瓦,若不是天色太暗,說不定還能看得到那磚瓦上面的花紋。

這戶人家的手筆真大,陸子岡由衷的佩服,從這院中聳立的古樹來看,就能看得出這宅院年代久遠。但陸子岡并不認為這座宅院是秦漢時期所建,畢竟在經歷兩千多年風吹雨打戰火洗禮之後,還屹立不倒的建築,在中國大概只有長城了。而且那其中還有個朝代不短袖衫加砌,否則多半也會化為塵土和礫石。陸子岡環顧周圍片刻,隐隐發覺這間宅院的布局有些蹊跷,可他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帶到了主屋的廳堂之中。這裏燈火通明,已經來了幾十位客人,正圍着一張八仙桌喝茶聊天,正談到氣氛濃烈之處,見陸子岡推門而入,便紛紛擡頭朝他看了去過去。陸子岡驟然間見了這麽多陌生的面孔,一時愣住了。“小岡,你可算來了。大家都在等你咧。”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從席中站了起來,一張口就是一口濃重的陝西腔。

陸子岡雖然在北京長大,但母親的老家是在陝西,所以即使是不認識這個中年人,也猜得出來是自家表叔,連忙問好。表叔也不和他客氣,自來熟的把他拽到自己身邊的空位,然後也不管他能不能記得住,開始從主位順時針地介紹在桌的各位。陸子岡挨個見過,讓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個老人和一名少年。那個老人就是這個宅院的主人,大家都管他叫餘老 。年紀看上去有七八十歲了,身體不怎麽好,時不時還咳嗽連連。而坐在他左手邊的少年,白發赤瞳,端的是俊美無雙,世間少見。因為那發色和瞳色異于常人,雖然知道這肯定是白化病使然,但很少見有男人留那麽長的頭發,陸子岡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想來也是因為他遲到,所以這些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其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舉着茶杯笑吟吟的問道:“李叔你這個侄子的名字很奇怪嘛!居然叫陸子岡,和史上那位琢玉聖手的名字一模一樣,就是不知道可有锟铻刀傍身否?”

陸子岡聽到锟铻刀這三個字,雖然知道對方在開玩笑,但還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口袋,他身上還真有铻刀。因為剛介紹過,陸子岡還記得這名女子叫夏淺,是報社記者,這次是和她的丈夫魏卓然一起來的。這位夏淺女士長得很漂亮,卷燙挑染的短發靓麗惹眼,妝容精致,穿着時尚,很有都市OL的感覺。她的丈夫魏卓然坐在他的身邊,也是相貌出衆年輕有為,據說是一家外資公司的高層經理,兩人坐在一起,郎才女貌倒是一對璧人。只是那魏卓然顯然是被妻子強拉過來作陪的,俊逸的臉上雖然挂着笑容,但眼神卻透露着疏離和淡漠。陸子岡從小到大因為這個名字,不知道被多少人取笑過,此時自然也不在意,随口解釋。誰叫他有個考古學家學得癡迷的老爹,據說在他出生的時候,他爹正好迷上研究子岡款的玉器,遂大筆一揮把他取名為陸子岡。這麽一說笑,衆人間初識的隔閡便一笑而散,陸子岡也察覺到在座的雖然各種年齡層次都有,可應當都是內行人,否則一般人并會不知道“陸子岡”是何許人也。“要說我們今天相聚就是有緣啊!這席間出了有陸兄之外,還有胡亥弟弟啊!哈哈!”一個和陸子岡年紀差不多的男子笑嘻嘻地說道,他叫林硯,是一所名牌大學歷史專科的學生,坐在他旁邊的是他的雙胞胎哥哥林墨,他們兩人一動一靜,林硯穿着一身耐克的運動服,而林墨則穿着條紋衫和牛仔褲。兩人相貌清秀,一見便知定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此時林硯古靈精怪地擠着眼睛,一邊說一邊看向餘老身邊的那名少年。陸子岡剛才在表叔介紹的時候,就聽聞這名白發赤瞳的英俊少年叫胡亥,還以為是恰好同音而已,沒想到真是“胡亥”那兩個字。見對方并沒有接話,一臉的冷意,陸子岡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說了幾句“好巧好巧”,便帶過了話題。這一桌十二個人,陸子岡到了之後人便齊了,廳堂外的下人們撤下了茶水,呈上精致的酒菜。陸子岡颠簸了一天,早就餓得難受,便不再說什麽,專心填飽肚子。這宅院氣派非凡,置備的酒菜也大有來歷,每道菜都是色香味十足,包含寓意。陸子岡對美食到沒有什麽研究,一邊吃一邊聽林硯在講那盤桂花琉璃藕的傳奇,胃口大開。接六博棋 酒過三巡,氣氛便熱絡了起來,陸子岡吃了個八分飽,便放下了筷子,無聊地四處打量起來。這間主屋的布局很奇怪,擡梁式的建築是在立柱上架梁,梁上又擡梁,也稱疊梁式。這種布局一般都在宮殿或者廟宇等大型建築中使用,倒也不稀奇。可是這間主屋居然是少見的正方形建築,而且寬廣得吓人,但四周都被一人高的雙面蘇繡屏風所擋,所以看起來倒并沒有太突兀。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廳堂內只有屏風之間的四盞宮燈盈盈閃爍,增添了幾抹古韻,但陸子岡看着屏風被宮燈映在地上的影子,起起伏伏地搖曳着,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不安。在吃喝間,表叔也順便和陸子岡講了下這次叫他來的目的。這座宅院的主人餘老在這個圈子裏的名聲很響,曾經在國家博物館籌建的時候,捐獻出了很多古董。陸子岡這才把印象中的餘老和眼前風燭殘年的老人挂上了鈎。在這個圈子裏面,餘老的聚會享有盛名,餘老喜歡每隔一段時間叫上一些人來聚一聚,再拿出幾樣收藏的古董讓大家品評,陸子岡只知道表叔前幾年發了一筆橫財,不知道怎麽就和餘老認識了,便好不容易有了這次的機會。估計他表叔是知道自己學識不夠,正好餘老的聚會是可以帶家屬的,就想起來他這個在國家博物館工作的遠房表侄。最起碼還可以撐撐場面不是?陸子岡一聽這和他之前猜測的原因差不多,便鎮定了下來。其實他倒是很喜歡這裏,除了交通不方便之外,這座宅院就像是遠離世外的桃源,他從進來到現在,都沒有看到半點有現代化氣息的東西,一切都是那麽的複古仿佛離開了鋼筋鐵骨的城市森林,讓他這種崇拜複古文化的人贊嘆不已。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下人們安靜地走上來撤掉酒席,又端上沏好的上好的碧螺春茶。已經酒酣耳熱的衆人也就少了之前的那份生疏,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迫不及待地催促道:“餘老,今天拿什麽寶貝出來給我們開開眼界啊?”這個中年人叫嚴傲,身材枯瘦,膚色暗黑,額頭上有着深深的擡頭紋,鼻梁上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西服,手上戴着鴿子蛋大小的蜜蠟手串。據說他是一家拍賣行的負責人,和餘老關系很好,所以說話也不是那麽講究。餘老還在不時地小聲咳嗽,讓人不由得擔憂他的身體是否還能承受得住,這時坐在他右手邊的女子笑盈盈地開口道:“嚴哥請稍安勿躁,今天只有一件古董出場亮相,不過大家肯定不會失望就是了。”這位女子也只有二十出頭的模樣,區別于在坐另一位女士夏淺的濃妝豔抹,這位名叫安諾的女子如清水出芙蓉般,天然去雕飾,黑色的長直發柔順地披在肩後,羊脂玉般的臉容上帶着淡淡的笑容,讓人一看便覺得舒服。陸子岡之前已經在表叔的介紹下,知道這個安諾便是餘老的助理,在飯桌上伺候得餘老無微不至,說話妙語連珠,很能調節氣氛鎮住場子。再加之長相出挑,氣質溫柔,在座的男人基本一半時間都把目光流連在她的身上。嚴傲一聽之下越發好奇起來,雖然他和餘老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據說餘老的每次聚會都至少有三件古董讓大家品評。今晚只有一件,那就是說,這一件頂得了三件古董的價值。陸子岡環視一圈,發現不光是嚴傲一人好奇,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感興趣的目光,當然除了那名叫胡亥的白發少年和強被拉過來充數的魏卓然。前者八成是已經知道是什麽而後者大概是不以為然吧。餘老低聲吩咐了安諾幾句,後者便站起身,轉過屏風走向一旁的偏廳。不多時便在大家的期待中回轉,手裏捧着一個扁扁的方木盒,小心地放在了桌子的中央将其打開。一股木頭腐朽的味道撲面而來,陸子岡略一皺眉,他沒有聞到防腐材料的氣味,難道餘老并沒有做好古董的保存嗎?他定睛看去,霎時瞪大雙目。“六博棋!”比陸子岡還要先一部驚呼出聲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學者吳語,據說他在寫一部古物集錦,正四處收集材料中,他此時已激動得站了起來,胖胖的身體渾身直顫,露出想要觸碰卻不敢擅自動手的表情。

“六博棋?”夏淺已經拿出了數碼相機,在安諾的允許下,不斷地拍攝桌上的木盒。閃光燈非常刺眼,卻沒有人舍得閉眼,就算是不怎麽感興趣的魏卓然,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木盒之中只有三種物品,一個正方形的木質棋盤,十二枚玉質矩形棋子和六根竹子制成箸。棋盤的正面中央陰刻了一個正方形的區域,并用紅漆繪有四個原點,兩端各繪出三個區域,除此之外還有若幹曲道。棋子也有不同,其中五枚矩形棋子是和田玉質,五枚乃和田黑玉,另有兩枚翡色的玉質棋子要比其餘十枚大上一圈。箸有六根,由小竹管劈成兩半,成弧形斷面。

“這棋子,倒很像是麻将牌……”夏淺邊拍着照,邊小聲地嘟囔着。

看着面前貌似真品的六博棋,陸子岡在咔嚓咔嚓的閃光燈下,也忍不住激動起來。他身旁的表叔并沒有看出門道,在桌下用膝蓋撞着陸子岡的腿,失意他提點幾句。

陸子岡定了定神,他此時最想做的就是把面前的六博棋拿在手上鑒定,看着究竟是什麽年代的,至于表叔的疑問,他正要組織語言回答時,已經有人先一步開口了。

在座的年輕人沒有幾個能知道什麽叫六博棋的,所以在表叔的另一邊,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輕咳了幾下解釋道:“六博棋是古代的一種棋戲,在春秋戰國和秦漢時期比較流行,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了。經棋史學家研究,這種古老的六博棋實際上是世界上一切有兵種盤局棋戲的鼻祖,諸如象棋、國際象棋、本将棋等等有兵種的棋戲,都是由六博棋逐漸演變改革而成的。”

這名很有儒雅氣質的中年男子名叫陳淼,據說是一家私人圖書館的館長,收藏着無數珍本孤本,經常被各大院校邀去做講座,說起話來抑揚頓挫,好聽得緊。

“這六博棋有這麽厲害?”雙胞胎之一的林硯有些不信,他可是學歷史的,雖然研究的是人文方面,但林硯自認為腦中的只是要比旁人多出幾十倍,不禁有點懷疑陳淼的說法,“陳教授,六博棋要是有你說得那麽厲害,怎麽可能我都沒聽說過啊?”

一直激動得撐着桌邊站立的吳語聞言冷哼了一聲,撇嘴倨傲地說道:“小娃子還是學識淺,六博棋你都沒聽說過,那麽‘博弈’這個詞你聽說過吧?這‘博弈’一詞之中的弈,是圍棋的弈……”

“啊!那個博字,難道就是六博棋的博?”夏淺停止了拍照,掩唇驚呼,打斷了連吳語的話。

被打斷的吳語皺了皺眉,雖然厭惡別人在他講話的時候插嘴,但對方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他也不好多說什麽,手按着桌邊慢慢坐了下來。

儒雅的陳教授微微一笑,接過話題道:“《論語·陽貨》中有言,‘飽食終,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大約就是博弈一詞最早的出處。宋代的學者朱熹曾經于此處批注道:‘博,局戲;弈,圍棋也。’夏小姐猜得沒錯,這博弈兩字,最開始指的就是六博棋和圍棋。”

“而且端看博弈二字,博尚且在弈的前面,依照古人的習慣,那就是六博棋最開始的流行程度,要比圍棋更加廣泛。”枯瘦的嚴傲一雙小眼睛散發着精光,恨不得像X光一樣仔仔細細地掃描着面前的六博棋。

“這麽強悍啊!”林硯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還是不懂六博棋,但是他卻知道圍棋在中國歷史上的重要性。得知在歷史上六博棋比圍棋還要牛叉後,他看向木盒的目光也從不以為然到愈發狂熱了。

夏淺的丈夫魏卓然區別于其他人的頭腦發熱,一針見血地問道:“可是現在六博棋并沒有像圍棋那麽人盡皆知,是有什麽原因吧?”

“六博的發明很早,據研究,最遲不會晚于商代,之後盛行于春秋戰國至秦漢時期,是當時人們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內容,比起圍棋的晦澀深奧,帶有一些性質的六博棋在各種層次的人群中傳播得很廣泛。秦漢時期甚至上到皇帝,下到販夫走卒都癡迷不已。精通六博棋者,甚至可以在宮中享有官職,受人敬仰。”嚴傲喝了口已經涼透的碧螺春,輕嘆一聲續道:“但在東漢以後,六博棋開始衰落,玩法逐漸失傳,現存的有關史料零雲散星,語焉不詳,如何投箸,如何行棋,已不能詳知。至于六博棋玩法失傳的原因,可能與人們對它的改造有關。後來出現了分工更加精細的象棋,六博棋便漸漸被時代淘汰了。”

嚴傲的聲音略帶嘶啞,在空曠的廳堂內聽起來有些蕭索,衆人仿佛随着他的話語,回到了幾千年前六博棋盛行的時代,一時悵然無語。

“那餘老的這盤六博棋,大概是什麽年代的呢?”表叔倒是沒怎麽體會到衆人的感慨,他的目的就是想要一門心思地讨好餘老。

陸子岡回過神,知道自家表叔的意思,便開口介紹道:“六博棋從春秋戰國一直到西漢,形制都沒有什麽區別。但在東漢時期曾經有過一次革新,革新之後的六博棋就叫小博,革新以前的六博棋改稱為大博。兩者的主要區別在于著的數量。大博有六箸,小博有二茕。茕和箸的作用一樣,是擲采用具。喏,茕的形狀大概和現在的骰子差不多,只不過不是六面體,而是多面體的球形。”

“哦哦!那就是說這盤六博棋,很有可能是西漢以前的古董了?”表叔顯得很興奮,就像面前這六博棋是他的東西一樣。

沒有多大可能。陸子岡把這句話吞回了肚子裏,“西漢以前”這四個字寫起來很容易,但幾千年的東西又怎麽可能如此簡單地就保存下來了?尤其這還是木質的,多半是後人仿制的六博棋,但看起來也能有個幾百年的歷史了。陸子岡此時不敢多說,在座的雖然大部分都是年輕人,但行內人頗多,識貨的肯定不止他一個。

夏淺對這盤六博棋的年代沒有什麽興趣,她翻看着相機裏的圖片,忽然有了發現驚呼道:“咦!這個棋盤的圖案看起來好眼熟啊!”

經她這麽一說,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棋盤之上,除了玩到的陸子岡不明所以外,其他人都先後現出訝異的神色。

安諾擡手把垂落到胸前的長發撩到肩後,優雅地笑道:“沒錯,這個棋盤很像這座宅院的平面圖。或者說,當年這座宅院的主人,就是癡迷于六博棋,才仿造六博棋的棋盤,建造了這座宅院。”

衆人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都聽出了安諾的言下之意。癡迷于六博棋?那就有可能是春秋到東漢之間,這麽說這座宅院居然存在了至少兩千年?

陸子岡這才明白為何他一進這裏就感覺到布局很奇怪,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座正方形的廳堂,應該就是六博棋棋盤中央所畫的矩形地帶。而周圍彎折的曲道,和兩端的區域,恐怕都有相對應的曲廊和樓閣。

安諾這麽一說,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他們之前只是懷疑這裏的建築是仿造秦漢時期的風格所建造,但現在細思考之下,這裏地處偏遠,說不定真能免于戰火洗禮,再加上歷代主人精心修繕維護……退一步講,就是木建築不是兩千多年前原裝的,但宅院裏的物品擺設說不定也能安然保存下來……

陸子岡立刻開始掃描面前的桌子、椅子、屏風甚至茶杯等物,然後失望地收回目光。至少在他的視線之中,只有面前這盤六博棋比較像古董。

安諾微微一笑道:“今晚我們這裏正好是十二個人,六博棋裏正好有十二個棋子,所在的宅院又是六博棋的棋盤,不如我們來親身體驗一把六博棋的樂趣吧!”

“怎麽體驗?”林硯年輕氣盛,巴不得有好玩的東西,“就像是《哈利·波特》裏的人騎在棋子上那樣?”

“沒那麽誇張,我又不會魔法。”安諾撲哧一笑,唇邊現出兩個可愛的酒窩,“只是下棋的只有兩人而已,其他人在宅院中配合地走走,權當飯後散散步了。”

她這麽一說,大半的人都同意,有的人是坐在這裏覺得悶了礙着禮節沒有離開,更有的人是想借機會在宅院中四處查看,搜尋這裏古老的佐證。

“六博棋每方各有六枚,一枭五散,故稱六博。枭棋就是王棋,由餘老和另一個人來擔任。而投箸就是擲這六根竹片,有幾個弧面朝上的就可以走幾步。規則簡單,不知道誰有興趣來和餘老對上一局?”安諾站起身,把木盒中的六博棋拿了出來。她的動作既小心又優雅,賞心悅目至極。

一時沒人應聲,年輕的是不想和一個老頭子下棋,而上了年紀的更想去院子中四處走走。表叔見無人響應,立刻自薦。他巴不得有機會和餘老搭上話,有此良機又怎肯錯過。

安諾拍了拍手,有人從一旁送上來十二部對講機,她分發給衆人:“這裏手機信號不好,一會兒就用對講機聯系。這裏的牆上有餘老收藏的各式古刀,大家一會兒可以取一件拿在手中,被人奪去手中的刀,便表示被吃掉了。當然,這需要各位配合一下對講機發給你們的指令哦!”

也沒有什麽需要特意叮囑的,讓大家抽簽分組,屬于餘老那一邊的有那名叫胡亥的白發少年、安諾、夏淺、林墨和吳語。而剩下的六個人便是陸子岡表叔的那一組。一對夫妻和一對雙胞胎兄弟正好被各自分開,倒也有趣。每個人被發了一枚棋子和一支沾了朱砂的毛筆。

陸子岡記得有用紅筆寫名字不詳的說法,但此時見每個人都這麽做,也就壓下心中的不安,工整地在白色的棋子上寫上自己的名字。

在遞還棋子去選刀的時候,陸子岡才發覺這座廳堂的牆面上挂滿了各種朝代的古刀,而且都有一個特點,沒有刀鞘。鋒利或者鏽跡斑斑的刀刃,在微弱的燭光下泛着攝人的寒光。看來餘老最喜歡收藏刀具。陸子岡随便挑了明清時期最常見的柳葉刀,便轉身走了出去。

。三。

陸子岡走出令人沉悶的廳堂,被晚風迎面一吹,酒氣遍醒了不少,辨清方向之後,便根據表叔對講機的指示,朝宅院的東北角走去。

今晚的天氣不好,厚重的烏雲遮住了月亮,天空一片漆黑,宅院在回廊懸挂的風燈映照下,樹影斑駁,倒是顯得有些陰森恐怖。陸子岡倒并不信什麽鬼神之說,在他看來,在這個世界上,人是比惡鬼還要可怕的存在。

這裏山野幽靜,沒有汽車的轟鳴和霓虹燈的絢爛,只有一種歸于自然的氣息,讓他心情不由自主的沉澱下來。陸子岡走過回廊,來到一處涼亭內坐定。這處便是他被分配到的地方,應是觀賞後花園的極佳位置,可惜現在月黑風高,除了涼亭內的一盞風燈,照亮了涼亭內的石桌石椅,外面黑沉沉的什麽都望不見。

陸子岡坐在石椅上,握着手中的柳葉刀覺得很是煩躁,索性把它放置在石桌上。也許是這把刀以前殺過許多生靈,沾染過血氣太過凄厲,陸子岡一放手變覺得舒坦許多,想起來手握锟铻刀提神的情景,便不由自主地把口袋中的铻刀拿了出來。

冰涼的刀入手,便讓他渾身一震,也許是琢玉的刀和殺人的刀有着天生的區別,铻刀自身便帶着一股清冶之氣。陸子岡想起從啞舍得到铻刀的始末,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竟然因為他的名字和歷史那個琢玉聖手同名,老板便把這麽珍貴的铻刀相贈來換取那半塊無字碑。在他看來,這把铻刀自然是要比那半塊無字碑要有價值得多。

陸子岡習慣性的把铻刀拿在手中摩挲,指尖滑過刀身上的每一寸紋理,然後不着痕跡的收入褲兜之中,再擡頭看向涼亭外,面帶微笑道:“是來拿刀的嗎?刀在桌上,盡管拿去好了。”按照六博棋的規則,不走動的棋子就會被走動的棋子吃掉,所以陸子岡由此判定自己已經出局了。表叔是怎麽搞的,這麽快就被吃子了,雖然說事打定主意要輸給那個餘老,也不能做得這麽明顯吧?

一個修長的人影從黑暗中緩緩地走了出來,那人長長的白發披散在背後,在風燈的光線下反射着銀白的光芒,像是周身散發着一層銀色的光暈,那銀白色的長發随着他的走動,像是流水波動般粼粼動人。陸子岡此時才注意到,此人穿着一身白衣,身上還披着一件黑色連帽披風,赤金色的滾雲邊,這種布料和花紋,讓他似曾相識,卻一時想不起來究竟在什麽地方看到過了。

陸子岡看着對方步入涼亭之內,兩手空空,竟是一把刀都沒有,不禁愣了一下道:“你已經被人殺掉了嗎?”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但他們這六博棋的規則便是被人奪去到即死掉的意思,陸子岡也不覺得這句話說得有什麽冒犯之處。但他分明看見胡亥的身形停滞了一下,僵立在石桌之前。

“呵呵,只不過一場游戲而已,胡少爺不必在意。”因為胡亥站在他的面前,面容藏在了風燈照射不到的陰影之中,陸子岡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因此試着勸道。在飯桌上他曾聽到那個安諾喚他胡少爺,索性便如此稱呼于他。陸子岡此時也終于感覺到他身邊朋友們的尴尬之處,與知名人物的同名之人相處真的很無語,他是怎麽也不能對這樣一個白發赤瞳的少年喚出秦二世的名字。

“游戲嗎?”胡亥輕笑了一聲,情緒中蘊含的情緒實在是太複雜,陸子岡根本聽不懂。

胡亥在另一張石椅上做了下來,風燈照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他的臉色異常蒼白,有種詭異的俊美之感。他勾起幾乎沒有血色的薄唇,淺笑問道:“你可知這宅院的來歷?”

“不知。”陸子岡不知道這個胡少爺為何對他另眼相看,明明之前在飯桌上那麽冷淡,拒人于千裏之外,但他确實很好奇這個宅院的故事,而這個胡少爺既然是餘老的親戚,那麽肯定知道點什麽。

胡亥伸手彈了彈桌上的柳葉刀,刀身發出了清脆的铮铮聲。他垂下鳳目,眼睑下長長的銀色睫毛遮住了赤瞳中深藏的情緒,淡淡開口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對兄弟,他們很喜歡下六博棋。弟弟經常輸給兄長,雖然屢戰屢敗,仍屢敗屢戰。”

陸子岡看着胡亥那蒼白得幾近透明的指尖,有些出神。他可以想象着兩名少年對弈,經常輸的那個總是不服氣,纏着另一個繼續的情景。

胡亥微閉雙眼,在迷離的光線下,他蒼白的面容帶着一種病态美,唇角現出一絲苦澀,輕聲道:“這對兄弟對六博棋都有些太過于癡迷,因此,兄長的一位好友在建議建造一所以六博棋為棋盤的別院時,兄弟兩人都贊同。最終這座宅院由兄長好友的師父來設計,但其中經歷了很多波折,等到這座宅院建好之時,兄長卻已經過世了。”

陸子岡并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本就是口拙之人,此時見到這個胡亥敘述的是其他人的事情,但言語之中情真意切,竟像是在說自己的親身經歷一般。

“弟弟建好了這宅子,卻已經沒有了和他對弈的人……”

陸子岡見這位胡少爺竟一臉惆悵,許久都沒有說話,只好輕咳了一聲道:“原來這座宅院是這樣建造而成的,真是令人唏噓啊……”這句話說得有些言不由衷,但凡是古物,哪個沒有點故事的,相比之下這宅院的歷史實在是有點普通,一點都不跌宕起伏蕩氣回腸。

胡亥緩緩睜開雙目,露出妖豔的赤瞳,整個人的氣質瞬間變化,薄唇露出一絲陰測測的笑意:“弟弟在這座宅院之中流連,手下人便投其所好,建議不如利用這座宅院來下真人六博棋。這規則嘛,倒是和我們今天玩的這個一樣,只是有一次和自家叔父對弈時,手下們起了争執,被奪刀的人并不甘願,在這次對弈中便不小心出了人命。”

随着他的話音,一陣冷風吹過涼亭,徹骨的寒意侵襲而入,讓陸子岡忍不住深深地打了個冷戰。

“那六博棋因為死了人沾染了鮮血,便一發不可收拾,竟一下子死了七個人。最後弟弟這盤棋輸給了自己的叔父,之後弟弟便突然發現本來已經年近五旬的自家叔父,居然一下子年輕了将近十歲。”

“什麽?!”陸子岡失聲驚呼,這怎麽可能?

“也許是建造這座宅院的人有心設計,宅院的風水擺設自成一個陣法,也許是用秘法做出來的那張六博棋棋盤有古怪,反正只要在六博棋的對弈中取得了勝利,對方死去了幾個人,勝者就能年輕幾歲。”胡亥的赤瞳中閃爍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緩緩道,“也就是說,這是用生命來下的六博棋。”

陸子岡張口結舌,對于這個胡少爺所說的話,他半個字都不信,但偏偏這股湧上心頭的恐慌感到底從何而來?

正迷茫間,一聲凄厲的尖叫聲劃破黑沉的夜空,生生地撕開了這夜幕之下僞裝的寂靜。胡亥對上陸子岡慌亂的雙眼,赤瞳微微眯起:“棋局,已經開始了……”

凄厲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就像是老舊的播放機被人一下子按住了暫停鍵。

黑暗中恢複了死一般的沉靜,但陸子岡卻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沖出涼亭,朝剛剛傳出尖叫聲的方向跑去,他一邊跑一邊掏出了手機,雖然還是沒有信號,但手機屏幕在夜裏卻能照明,照亮了他腳下的道路。

陸子岡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座拱橋,卻并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然後,他猛然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一股深紅色的鮮血,正漸漸地從橋的斜面上緩緩流淌而下,活像一條蜿蜒前行的蛇。

一股寒意從他的腳踝處爬上他的脊梁,陸子岡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瞬間抽空。在他的腳下,有一個破碎的金絲邊眼鏡,鏡片被人踩得粉碎,鏡框扭曲地躺在地上,在手機屏幕的映射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這是嚴啊傲的眼鏡。”胡亥的聲音從陸子岡的身後傳來。

陸子岡看着自己的手腕被這位胡少爺抓住,帶着他手上的手機朝拱橋之上照去。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看到那凄慘的一幕時,陸子岡的手一哆嗦,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周圍再次恢複了黑暗。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陸子岡卻看得清清楚楚。他從來沒有這麽憎恨過他1.5的視力。

嚴傲已經死了。

沒有人能在腦袋和身體分離之後,還能活下來的。所以陸子岡覺得連上前确認的必要都沒有,他良好的視力甚至能從對方的脖頸上的缺口來判斷嚴傲應該是死于利器的切割。而周圍并沒有看到刀的痕跡,說明兇手把嚴傲手中的刀也奪走了。

陸子岡的腦袋裏亂嗡嗡的,難道說一開始胡亥說的沒有騙他?都是真的?

“不信嗎?那好,我們繼續看下去好了。”胡亥清冷的聲音從陸子岡的耳邊傳來,後者只覺得身體某處被他一點,渾身就像是被扔在了冰窖之中,不能動彈的僵在原地,任憑自己被對方拉進一旁的樹林中。

身旁的風聲呼嘯而過,陸子岡被胡亥用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拖拽着穿過整個庭院,來到西南角的一處涼亭外。

這處涼亭和他之前所呆的一模一樣,想來宅院中采用的應該都是對稱的設計,此時涼亭內的風燈下坐着的年輕男子正低頭把玩着手中的牛尾刀。也不知道是林墨還是林硯,林氏兄弟長得很像,陸子岡根本分辨不出來。不過看此人對牛尾刀刀柄上的花紋如此感興趣的樣子,應該是學歷史專業的林硯。聽說他哥哥林墨學的是計算機專業,應該不會如此着迷。

“其實六博棋并不是簡單的只有一枚枭棋五枚散棋,春秋戰國時期的兵制,是以五人為伍,另外設一伍長,共六人為一隊。而六博棋實際上是包含了兩枚塞棋,其餘分別是犢、雉、盧、枭。剛剛你們那一方的塞棋被殺,接下來應該就是這枚犢棋了。”胡亥平淡地在陸子岡耳邊解釋道,就像是真的在解說一場普通的對弈。

陸子岡背後被冷汗侵,嚴傲和林硯都是屬于表叔一方的,嚴傲已經被殺,那麽聽這位胡少爺的說法,下一個被殺的就是林硯嗎?這時他已經無暇去思考為何這六博棋會吞噬人的性命,已經死了一個人了,他不能再讓事情繼續惡化下去。陸子岡張了張嘴,想要對涼亭中的人示警,可是他卻發現他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棋局已經開始了,無人可以中止。”胡亥像是知道陸子岡想要說什麽,淡淡道:“來都來了,何不看場好戲?”

陸子岡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發覺有一個人影正一步一步走進涼亭,而在那人的手中,正握着一把環首刀,纖長挺直的刀身反射着風燈的光線,透着滲人的寒意。

林硯只是擡頭看了一眼,便又垂了下去,目光舍不得離開手中的牛尾刀,喜滋滋的笑道:“哥,這把牛尾刀真的是真品啊!對了,把你手中的刀也給我瞧瞧。我不是讓你挑了漢代的環首刀嗎?我一直就想摸摸那傳說中的環首刀呢!這餘老家的收藏真是不可小觑啊!”

陸子岡此時已經看清了來人的面目,那人和林硯有着一樣的臉容,只是臉上的表情古怪至極,像是在隐忍着什麽,又像是在抗拒着什麽。

胡亥幽靈般的聲音恰時傳來:“還記得那對兄弟嗎?後來弟弟發現,只要把人的名字寫在那六博棋的棋子之上,那些人就會成為這盤棋中的棋子,聽任枭棋擺布。而手中拿着的刀怨氣越足,就越能掌控持刀者的心神。以往都是刀成為殺人的工具,而現在刀卻依附在人身上,控制人的神智來殺人。這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嗎?”

陸子岡聽得膽戰心驚,他想起剛剛拿着那把柳葉刀時煩躁的感覺,無比慶幸自己之後立刻放開了那把柳葉刀。現在看林氏兄弟這樣的情況,分明一個被牛尾刀迷住了,而另一個是被環首刀所控制。

“這些刀都已經渴了成百上千年,很想要再飲到人血啊……”伴随着胡亥陰森森的話語聲,陸子岡看見林硯身後的林墨緩緩地舉起手中的環首刀,而林硯卻渾然不覺地低頭看着手中的牛尾刀。那刀刃之上反射的光芒,讓陸子岡雙目刺痛。

“呵呵,只要兩個棋子相遇,就必然會有一枚棋子被吃掉,兄弟相殘,倒是很難得一見的戲碼啊……”胡亥喃喃地說着,像是觸動了他內心的某根心弦,有些出神。

陸子岡心中對這位胡少爺的些許好感已經消失殆盡,明擺着這次聚會就是餘老設下的一盤棋,而身為餘老的親戚,胡亥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嗎?既然知道慘案會發生,還袖手旁觀,這樣也屬實太過分了點。

可是陸子岡心急如焚,卻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半點,只能束手無策地看着那把鏽跡斑斑的環首刀在空中顫抖,然後一揮而下。

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絢麗的弧線,随後便是利刃刺入人體之中的沉重悶響。

“哥!”林硯丢開手中的牛尾刀,驚恐地扶住跌在地上的林墨,看着他腹上所插的環首刀,不理解哥哥為何會自傷身體。

“啧,無趣。”胡亥撇嘴丢下這樣的評論,拽着陸子岡避入樹叢,從院子的另一邊離開。

遠處依稀還能聽見林硯撕心裂肺的呼喊聲,最後消弭無聲。

整個宅院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死一般的寂靜。

陸子岡親眼目睹了一場慘劇,自己卻一點都阻止不了,氣得怒發沖冠,看向胡亥的目光都透着灼人的怒火。

胡亥卻非常淡定,拽着陸子岡掠過整個宅院,在一處假山之後停下。

陸子岡剛站定,便聽到一男一女的争吵聲,有了剛剛那幕慘劇的陰影,他立刻朝回廊那邊看去。只見争吵的那兩人正是魏卓然和夏淺夫婦,他們兩人雖然一人手上提着九環刀,另一人手上握着一把短小輕薄的匕首,但都只是虛拿着,而且聽他們的争執,竟然是夫妻之間的口角。

雖然魏夏兩人在外人面前看起來是琴瑟和鳴,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這兩人都是極其優秀的,在大學中一見鐘情,互相愛慕,是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但婚後生活雜事繁瑣,工作上各有煩惱,摩擦便開始增多,經常由小事便開始争吵,然後誰都不肯低對方一頭。這樣下去就算是再堅定的感情,也容易産生裂痕。而今晚這兩人吵架的最初原因已經完全忘記,許多芝麻蒜皮的事都翻了出來,吵了個天翻地覆。

魏卓然本就是寡言的性子,但架不住夏淺那張利嘴,有時候被說得狠了,惱怒之下也會反擊一兩句。而夏淺更是不饒人,這樣惡性循環下去,他們兩人都知道不會有好結果,但都是年輕氣盛,誰都不肯退縮。

陸子岡在暗處聽着兩人的,不禁就有些窘然,心想這胡少爺拖他來這裏,不會就是聽人家小夫妻的牆角吧?而且那殺嚴傲的兇手至今仍未得知,這對夫妻明顯應該是其中一個沒有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私下湊到一起的。

若不是沒有看到兩處慘劇,陸子岡也不會把這盤六博棋當回事,但這座宅子已然成了真正的六博棋棋盤,他自然擔心其他人的安危。至于他表叔,現在是其中一個枭棋,倒暫時應不會有危險。可是他要怎麽才能破局呢?

正在陸子岡焦急如何擺脫這種不能動彈也不能出聲示警的困境時,夏淺腰間的對講機忽然響了。

餘老的咳嗽聲清晰地傳來:“分曹并進,道相迫些。盧棋進五,吃其雉棋。”

陸子岡聽不懂餘老說的術語,但也明明白白地看到夏淺握着匕首的手一緊,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陸子岡一見之下便暗道不好,這夏淺現在臉上的神色,和剛剛林墨如出一轍!

“在棋子上寫上名字的人,不能違反枭棋的命令。”一旁的胡亥很是好心地解釋道。

陸子岡心下一冷,想起剛剛林墨寧願刺向自己也不願傷了弟弟的畫面,相信了胡亥所說的話。事實上,自從胡亥出現在他面前,所說的話雖然每句都荒謬不經,可是卻沒有一句是假話。

難道,他就這樣束手無策地旁觀着一幕幕慘劇上演,看着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從他面前消亡嗎?

陸子岡絞盡腦汁,開始回憶胡亥所說的每一句話。只要在棋子上寫了名字嗎?看樣子這位胡少爺是沒寫自己的真名。不過寫了也無所謂,那位餘老和他是有親戚關系的啊!可是既然是親戚關系,為何話語言談之間并沒有任何恭敬,反而透着一股詭異?

等等,他自己不也把名字寫在棋子上了嗎?為何沒有被人控制的感覺?還是說表叔還沒動他這枚棋子?

陸子岡在這邊心急火燎,那邊夏淺卻沒有按照餘老的指令對自己丈夫動手。

夏淺手中拿着的是一把形似匕首的破風刀,她是看不上其他刀又沉又大,所以挑了一把這麽小巧玲珑的古刀。自從聽到對講機中餘老的話後,她就感覺到心中對着魏卓然的殺意就像是決堤的洪水一般,沖垮了她的心房。婚後婆婆給她的臉色,又顧着工作又要做家務的委屈,不想放棄蒸蒸上的事業去生孩子,讓她持着刀的手腕不斷地顫抖着。

可是即便是這樣,她又怎麽可能對丈夫下得去手?夏淺咬着下唇,用疼痛來讓自己保持清醒。此時她已經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而魏卓然的手腕一動,把沉重的九環刀橫在面前,刀背上的鐵環叮當作響,在寂靜的夜裏聽起來有股駭人的清脆聲。

“你……你這是做什麽?”夏淺驚魂未定地看着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的魏卓然。

“我們兩人只能活下一個,今晚就做個了結吧。”魏卓然的臉色也古怪非常,語氣僵。

陸子岡為之愕然,餘老是下棋的那個,他只是給夏淺發了命令,為何連另一方的魏卓然也被控制了?如果一方不動手,那麽另一方也會被觸發搶先攻擊嗎?

難道說那些刀才是媒介,他們這些棋子就像是枭棋的扯線木偶,那麽他們手中的刀才是連接枭棋與他們這些散棋之間的線。可是他從廳堂拿的柳葉刀已經丢在之前的涼亭中……刀……铻刀!若不是他手中的铻刀,他說不定還不能擺脫那把柳葉刀!而且在之前林氏兄弟的手中,可不就是都握着刀嗎?

陸子岡的後背不禁汗津津的,一陣後怕。此時他想出聲告訴那對夫妻扔掉手中的刀,可還是和剛剛一樣,只能張開嘴,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只見魏卓然已經舉起九環刀,一點都不留夫妻情面地朝夏淺一刀揮去。

夏淺的尖叫聲也随之響起,在空曠的宅院中聽起來分外刺耳。因為夏淺下意識的閃躲,魏卓然的這一刀卻是落空了,但他卻并沒有因此停下來,反而刀柄轉向前削去。夏淺狼狽地用破風刀擋了一下,金鐵交擊的聲音在空曠的宅院中回蕩,令人聽着心驚膽戰。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胡亥看着卻是極其有趣,輕笑道,“這出戲倒是頂不錯的,看他們吵吵鬧鬧的多累人,這樣才叫舒坦。”

陸子岡對胡亥已是恨到了極點,這人怎麽能如此芥人命?他必須要想個法子才行,否則這樣下去,這座宅院中的人都會成了那餘老延長壽命的養分。

陸子岡想起解救他的那把铻刀,便使勁動了動僵的手指,費了好大了力氣才能彎曲地靠向褲兜。雖然隔着一層衣料,但指尖到铻刀的那一刻,好像禁止住他經脈的冰冷就散去了少許,陸子岡知道自己所料不錯,待手腕靈活了之後,就連忙握住了铻刀的刀柄。

辛虧身邊那位胡少爺的注意力都在不遠處的回廊之中,夜色正深,一時也沒留意他的小動作。

铻刀之上有一股暖流緩緩地流入他的身體,陸子岡恨不得自己馬上就能行動自如,但事實總是不如他的意願。過了一分鐘,他的小手臂才剛剛能動。

幸好那邊那對夫妻并沒有分出生死,只是刀光揮舞得駭人了些,夏淺的尖叫聲救命聲不絕于耳,雖然凄厲了一些,但聽起來中氣十足,不用看也知道她其實半點傷也沒受。陸子岡恨不得他們能拖得時間長一些,可是飽經驚吓的夏淺卻并不這麽想。

她自認為自己的尖叫已經足夠傳出三裏外了,結果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救她,就是說根本無法指望別人。她一個踉跄,摔倒在地,看着提刀向自己一步步走來的魏卓然,覺得鼻梁發酸,視線都有些模糊。“卓然,你真的這麽狠心要殺我嗎?”

魏卓然并沒有廢話,回答她的是他已經舉起的刀。

夏淺此時已徹底死心,但死的是對丈夫的心,她自己并不想年紀輕輕就這樣喪命。所以在魏卓然的刀落下之前,她已經靈巧地從地上跳起,避過那淩厲的刀刃,一直撲到了丈夫的懷中。連同她手上的那把破風刀。

溫熱的鮮血侵染了她的雙手,夏淺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別哭,你的妝都花了。”魏卓然感慨了一句,左手撫上了夏淺的臉頰,珍惜地替她擦去晶瑩的淚滴,“娶你……的那天,我答應你……不會讓你再哭的……”

“那你還!”夏淺怒火中燒地擡起頭,想要質問丈夫為何對她下如此殺手。但在對上魏卓然深情的雙眸後,才猛然驚醒。

若真是對她下殺手,她一個弱女子,拿着的又是一把短小的匕首,怎麽可能在對方的刀下活下來?

此時回想起來,丈夫對着她砍的那一刀刀,雖然看起來兇險,卻都每每擦着她的身體劃過,連發絲都沒傷到她一分。

“這樣……你就不會……忘記我了吧……”魏卓然的微笑中夾雜着一抹得意,他确實是故意的。盡管是彼此相愛,但夫妻之間的感情和血親完全不同,充滿着試探與互動。夏淺的猶豫使他下決心要舍棄自己,但同時也務必在她心中狠狠地刻下一道傷痕。

夏淺淚流滿面,顫聲道:“你……你真是好狠的心……別……別丢下我自己……”

“咣當!”沉重的九環刀終于落地,魏卓然也不甘心地最後看了妻子一眼,緩緩地閉上了眼鏡。

“啊”夏淺抱着魏卓然痛不欲生。

“你……滿意……了吧?”陸子岡艱難地從嗓子裏出來這幾個字,他剛剛才能說話,而且聲音不能發出很大,幾乎像是耳語,“你……到底想要确認什麽?”

胡亥愣愣地看着回廊中哭得肝腸寸斷的女子,有點回不過神。

陸子岡看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也不再多想。他手中拿着铻刀,其實真有心往這個石頭心腸的少年身上捅一刀。但铻刀是不能見血的,這點啞舍的老板在贈刀的時候特異叮囑過。更何況他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沒有權利審判他人的生命。

所以陸子岡只得咬了咬牙,轉身扶着假山朝主宅的廳堂走去。也不知道胡亥為什麽沒有跟來,陸子岡卻沒有心思再去思考,他知道這盤棋既然已經開始下了,那麽最關鍵的便是枭棋。只要把枭棋控制好了,也就控制了整盤棋。

主宅的廳堂內冷冷清清,一個服侍的下人都沒有。陸子岡一眼就看到在空曠的廳堂之中,被屏風圍住的宮燈緩緩燃着燭火。陸子岡屏息走了過去,卻駭然發現屏風之中并沒有一個人,在偌大的圓桌之上,只有一盤六博棋。

棋子沒有人控制,卻自行在棋盤之上行走着,棋盤外放着四枚棋子,上面的人名已經消失得幹幹淨淨,應該意味着他們已經被殺了。而寫着餘老名字的枭棋卻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讓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陸子岡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之前都已經想好,餘老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他只要制住了他,讓他停止這盤棋就可以了。可他絕對沒有想到這裏根本就沒有人,而是棋子自己在下!難道說這六博棋已經成了精怪?有了自己的意識?

陸子岡雖然是唯物主義論的堅定維護者,但在經過無字碑的詭異穿越體驗之後,也多少相信了一些這世間會有無法解釋的事情存在。可是他現在要怎麽辦?

就在陸子岡猶豫的時間裏,他眼睜睜地看着棋盤上的棋子依次被吃,上面的名字一個接一個消失,到最後竟然只剩下餘老、表叔、胡亥、安諾和他自己的名字。安諾便是餘老這邊的得力殺手,多數人都死在了她的手下,連自己這一方的人都不例外。

陸子岡此時已經猜出來這盤六博棋已經毫無下棋的規則,而是單純地吞噬人的生命而已。他眼見安諾的棋子近表叔的位置,當下再也不敢猶豫,握着铻刀便朝那枚紅得詭異的枭棋削去。

铻刀本就是削玉如泥的琢玉刀,這一刀便像是切豆腐一般,把那枚枭棋攔腰切成了兩半。

陸子岡回頭看向棋盤的另一邊,發現還是晚了一步,表叔的枭棋已經被安諾吃掉,朱砂所寫的名字開始慢慢變淡……

四。

“小岡……小岡?這破孩子,怎麽喝得這麽醉啊?”

耳邊傳來表叔那破鑼一般的嗓音,陸子岡皺了皺眉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周圍是剛剛喝酒的那些人,此刻均陰晴不定地互看着彼此。帶着金絲邊眼鏡的嚴傲反反複複得摸着自己的腦袋,像是在确認着什麽。其他人和他的反應都差不多,都不約而同地摸着胸口或是脖子的部位。而林硯卻是一下子跳起來打了哥哥一拳,然後再撲過去緊緊抱住。夏淺則是盯着身旁面帶淺笑的魏卓然,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陸子岡環視了一圈,發現那名白發少年胡亥和美女安諾不見了。而餘老趴在桌子上,一點動靜都沒有,不禁起身去喚他。

其他人也察覺到不對勁起來,這才發現餘老竟然已經故去,看樣子應該是心肌梗塞那樣的急病。

穩重的陳淼站起身走出廳堂想辦法找來下人聯系外面,吳語則嚷嚷着要找那個安諾來,表叔茫然不知所措,因為他對剛剛根本沒有任何記憶,恐怕是身為其中一方枭棋的特殊優待。一時廳堂內亂成一團,而陸子岡則看着桌上的六博棋默然無語。

他們都在之前坐着的位置上,那麽很可能所有人的靈魂在名字寫在六博棋棋子上的那一刻,就被吸入了棋盤之中。現在的棋盤之上,一枚枭棋斷成了兩截,而其餘三枚棋子之上,還寫在胡亥、安諾和他自己的名字。也許是因為他用外力将枭棋破壞了,這盤六博棋才沒有真正奪去大家的性命,否則等到棋局終了,能醒過來的恐怕就只有餘老一人,他們都會因為“急病”而死。

因為沒有人肯去碰這盤六博棋,陸子岡只好伸手把桌上的六博棋收好,放回木盒之中。可能是因為只有他沒有被六博棋控制,沒有經歷過被殺的感覺,所以心中并沒有多少畏懼。

空曠的廳堂顯得幽黑壓抑,其他人都再也待不住,依次走了,表叔直嚷着晦氣也離開了。在餘老的屍體被擡下去安置妥當後,最後一個走的嚴傲湊了過來,低聲對陸子岡建議道:“把這東西燒了吧。”他的話語間還帶着輕顫,顯然是吓得不輕。

陸子岡卻搖了搖頭,若不是剛剛情況危急,他根本不可能斬斷枭棋。古董保護還來不及呢,他又怎麽可能去破壞?想起之前在棋局中看到的那些場景,陸子岡有感而發道:“刀劍雖然鋒利無比,但并不是兇器。你既可以用來殺人,也可以用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這六博棋雖然兇險,但也好歹是個古物。如果和這宅子分開,想來就不會作怪。我認識一家古董店的老板,他專收稀奇古怪的東西,這盤棋就先放在他那裏吧。”

嚴傲還想勸,卻怕自己沾手會更倒黴,便嘆了口氣,忙不疊地走了。

陸子岡感覺剛剛離開的不止嚴傲一人,但他環顧四周,卻并沒有發現什麽。搖頭笑自己驚吓過度,繼續小心翼翼地放着六博棋。

收棋子的時候,陸子岡看着最後三枚棋子上的朱砂名字,覺得異常刺眼,便用袖子拿起一枚來擦拭。安諾的名字很容易地被擦掉了,可是胡亥和他自己的名字,卻怎麽樣都擦不掉。

擦不掉也沒什麽吧?陸子岡皺了皺眉,這才覺得站在挂滿古刀的廳堂之內有些寒氣人,慌忙收拾好放置六博棋的木盒離開了。

宅院的黑暗處,胡亥看着地上已經毫無聲息的安諾,收起手中的鳴鴻刀,甩了甩上面的血跡,“你有铻刀,我也有鳴鴻刀。誰說這盤棋已經下完了呢?”胡亥銀白色的睫毛微顫,露出那雙奪人心魄的赤色眼瞳,裏面确實絲毫不掩飾的殘忍。

鳴鴻刀迅速幻化成一只可愛的赤色小鳥,跳上了胡亥的左肩,低頭造例先給自己梳理翎毛。胡亥伸手撫摸着小鳥的頸背,眼眸中的犀利漸漸軟化,想起之前在廳堂內偷聽到的那句話,懷疑倍增。

“皇兄……會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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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現代言情 已完結 252.4萬字
  8.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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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我的前半生

    我的前半生

    我和她的愛情起源于一個難以啓齒的交易……【每天更新2章,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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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帝枭盛寵:總統大人輕點疼

    帝枭盛寵:總統大人輕點疼

    她18歲誤打誤撞成了帝國內年輕權貴的禮物,事後,逃之夭夭。
    數年後,她惡名狼藉,無人敢娶。
    兩只萌寶從天而降,說是她的種。她憤怒的反駁:“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先生,你搭讪的手法爛爆了。”男人邪佞:“爛不爛試過我的好,你才知道,爆不爆,看我心情。”人前他是‘一窮二白’的苦逼男,人後他是矜持腹黑,寵她入懷的總統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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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帝少99億奪婚:盛寵,小新娘!

    帝少99億奪婚:盛寵,小新娘!

    成為亞洲首富的小新娘,整個A市橫着走。
    渣男回頭求原諒?思想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舊同學取笑她?甩你們一臉高富帥,360度秀恩愛。
    “這房子好美。”房産瞬間多了一車庫。“這明星好帥!”小鮮肉當晚宣布隐退。
    “老公,分手吧!”“99億,嫁給我!”“不嫁!”
    第一天,跟她告白的男人失蹤了。第二天,向她求婚的男人娶別人了。第三天,公司男同事全部離職了。第n天,她跪地求婚,“老公,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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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離婚又雙叒叕失敗了

    離婚又雙叒叕失敗了

    生無可戀的顧喬喬意外回到了十一年前。
    這是1986年,這個時候,她沒有被陷害,父母弟妹都還好好的活着,她沒有經歷家破人亡的錐心之痛。
    重活一世,她手撕蓮花,怒踹渣渣,用一雙素手,為家人雕刻出了燦爛人生。
    可是唯一遺憾的是已經嫁給了秦以澤,那個光風霁月如隔雲端的男子……
    新書:【重生後她帶着空間修古董】已經發布了,希望我的小可愛們繼續支持,不勝感激愛你們~小說關鍵詞:離婚又雙叒叕失敗了無彈窗,離婚又雙叒叕失敗了,離婚又雙叒叕失敗了最新章節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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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呆萌配腹黑:倒追男神1000次

    呆萌配腹黑:倒追男神1000次

    他過生日,她本想定做一個真人抱枕給他,沒想到卻誤買成了那什麽娃娃。
    某人一怒之下,将她壓在身下,從前到後,從上到下,全方位地教育了一番以後,悠然道:“沒事的,就算你沒買錯,我也打算吃了你,所以,你不用內疚。”
    “哦……”她有些茫然地回答道。
    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她到底為什麽要內疚啊!!
    作品标簽: 寵文、傲嬌、歡喜冤家

  14. 溺惹甜妻:總裁寵之過急

    溺惹甜妻:總裁寵之過急

    “大叔,你……你……脫褲子幹嘛?”
    “你執意當男科醫生,我給你實習的機會。”
    “這裏是醫院,別鬧好不好?咱回家再……”
    “再怎樣?”他把她拉進懷裏,盅惑地笑問,“XXOO?”
    “XX你個頭!”她一把推開他,大聲喊道,“下一位!”
    “你今天的號我全約了!”
    “好,成全你,跟我來!”她狡黠一笑,将大叔帶進了德國進口機器采那啥房……
    那過程太激烈,她沒臉去醫院上班啦!
    “別氣了,老婆。不就一臺機器嗎?我賠!”

    現代言情 已完結 192.4萬字
  15. 分手偏偏愛上你

    分手偏偏愛上你

    豪華的大房間,一張雙人床,這是什麽情況?她揉着腰肢站起來,發現床頭整整齊齊的擺放着兩張大紅的結婚證。一夜醉酒而已,難道就這麽從少女變成少婦?是誰經手的?當外表倜傥儒雅的男人推門進來,一步步靠近她,她驚慌失措:“我們什麽關系?你想做什麽?“”...

    現代言情 已完結 230.1萬字
  16. 萌寶36計:媽咪,爹地要劫婚

    萌寶36計:媽咪,爹地要劫婚

    五年前,她遭人陷害導致未婚先孕,又衆叛親離,剛出生的孩子慘遭毒手,五年後,她強勢蛻變,還被個軟萌可愛的小包子忽悠回家,但小包子的家裏竟有一個大魔王。
    她嚴肅道:“不準幹涉我戀愛,不準誘惑我,給我自由!”
    大魔王信誓旦旦地點頭:“可以。”
    然鵝……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她收拾包袱準備偷偷溜走,卻被大魔王現場抓包!
    她怒氣沖沖的質問:“你不是說我想走随時都可以離開嗎?”
    某只不要臉的大魔王:“寶貝,男人的話聽聽就好,孩子都這麽大了,你覺得你跑得掉嗎?”
    萌寶可愛神助攻,大魔王寵妻無節操!
    确認過眼神,這是篇甜的發齁的文!
    1V1,身心幹淨。
    作者自定義标簽:媽咪 一夜|情緣 言情 現代豪門 首席

    現代言情 已完結 214.3萬字
  17. 帝少的獨寵嬌妻

    帝少的獨寵嬌妻

    她被堂姐陷害,誤上帝少的床。 此後,他娶她,化身兇殘野獸,對她百般掠奪。 他是西港城叱咤風雲的大人物,手握重權,行事淩厲果斷,在商界翻手雲覆手為雨。 程諾以為這樣沒有感情的婚姻,只要彼此相處融洽就可以了,可是當賀梓楷的小侄子站在自己面前時,程諾才慌了,自己居然嫁給了初戀的叔叔……

    現代言情 連載中 453.4萬字
  18. 裴太太,你已婚!

    裴太太,你已婚!

    ☆全本完,新書已開,書名《郁太太又在裝嬌弱》☆傅家大小姐傅芊芊是個廢柴學渣,一場蓄意的綁架,體內的靈魂變成了擁有第六感的黑鷹突擊隊隊長。惡毒繼母搶她母家的家産?送你去黃泉陪閻羅喝茶。閨蜜要搶她的渣男未婚夫?打包踹走,收好不送。☆☆強與強的對決,拼的是段數和演技。

    現代言情 已完結 190.0萬字
  19. 商戰教父

    商戰教父

    陳銘,标準的大纨绔,大衙內,家族實力堪稱彪悍。這樣的環境并沒有帶給他坐享其成的優越感,而是在家族的熏陶下,智商和武力值臨近妖孽化,并且從小就樹立了溫香軟玉抱滿懷,以及攻略整個華夏的宏大目标。麻衣如雪,江山如畫。我的女人,天下為聘!

    現代言情 已完結 343.0萬字
  20. 1號婚令:老婆,乖乖聽話

    1號婚令:老婆,乖乖聽話

    姓名:沐心
    性別:女
    職業:兼職燕西大學考古系老師。
    學生們永遠不會知道這位熱衷于把古人挖出來的老師,更擅長把活人埋進去。
    麻煩來自于一次營救行動,真是天将災星,讓她認識了談昕
    作為生來就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談昕一直對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掌握着生殺大權,人們只知道東林集團第一繼承人,清冷寡情,不近女色。
    可自從認識沐心後,各種撒嬌賣萌求抱抱的男人是誰啊!!

    現代言情 已完結 87.9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