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憶起上次紀識秋在蒼玄教出事的情形, 見紀識秋倒下的剎那,林蕪幾乎是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她實在是不願再經歷一次那樣的擔憂和恐慌, 所以在匆匆抱着人回到他們的山間小屋後, 林蕪始終盯着給紀識秋看脈的花英燕不肯挪開視線,等那人好不容易松開了手, 林蕪才匆匆問道:“怎麽樣了?”
“感覺沒過去多久,沒想到教主肚子裏的孩子已經這麽大了。”花英燕收回手, 忍不住感慨了一番, 看了看林蕪, 又看了看床上紀識秋,終于含笑緩緩道:“孩子沒什麽大事,就是太過勞累, 休息一番就沒事了。”
林蕪聽到這話稍稍松了一口氣,只是看紀識秋蒼白虛弱的模樣,卻仍是沒能放心,忍不住追問道:“真的沒事?”
“夫人放心, 怎麽說來我也是蒼玄教最好的大夫,錯不了的。”花英燕忍不住掩唇笑了起來,說完這些話才想起來往四周看道, “原來這段時間教主和夫人就是住在這裏,當真是個漂亮的地方,只不過外面那兩人實在是太吵了點。”
林蕪心思全在紀識秋的身上,也是到現在花英燕說起來, 她才發覺容叔與姬冷兩人還在交手,他們已經從那山洞中一直打到了這處,若再這般打下去,不光是擾了紀識秋休息,恐怕還能将這小屋屋頂給拆下來,林蕪起身在紀識秋額前輕輕吻下,這才輕聲道:“我先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紀識秋本閉目休息,聽林蕪的話才又睜開雙眼,淺淺笑道:“去吧。”
他聲音略有些虛弱,所幸精神還好,林蕪颔首走出了房間。
看着林蕪腳步匆匆走出房門,花英燕面上笑意驟減,這才換做了滿面無奈,長長嘆氣道:“教主啊。”
“嗯。”紀識秋倒在床上,微微側身向裏,面上疲憊之色毫不遮掩,虛弱之色比方才在林蕪面前明顯許多。他沒有多言,只聲音極輕地道,“藥帶了麽?”
花英燕自懷中掏出一粒雪白藥丸喂他吃下,接着像老媽子一樣唠叨了起來:“我剛都看到了,在那山洞裏邊,我要是晚來一步,教主是不是就打算用寒香掌了?若真是那樣,就算是我這神醫出手,就算是用了這辟心丹,恐怕也救不回來了。教主你不為自己考慮,也總該為肚子裏的孩子考慮,這麽危險的地方就別老去了,這種麻煩的事情也少沾些才是。”
紀識秋閉着眼本有些昏昏欲睡,聽着花英燕的唠叨,無奈地笑了起來。
花英燕當即有些拳頭打到了棉花上的挫敗感,搖頭道:“教主……”
“我也沒想去那鬼地方,更沒想惹上那麽多麻煩,奈何麻煩自己找上了門。”紀識秋吃了藥,臉色似乎稍好了些,但仍舊好不到哪裏去,他語聲頓了片刻,笑意裏也多了幾分沉靜,“真正的麻煩恐怕還沒開始。”
花英燕聽得坐在床邊愁了起來,堂堂蒼玄教花護法還沒這麽愁過,紀識秋躺在床上看着花英燕的神色,覺得他特別像外面那個任何時候都滿臉愁容的容叔,于是沒忍住又笑出了聲來。
“教主!”花英燕實在想不通自家教主為何總能淡然成這副模樣,他搖了搖頭,幹脆将教主夫人搬了出來道:“教主為何不讓我對夫人說實話?”
“你說的不就是實話。”紀識秋神色如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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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英燕怔了怔,這話倒是并未說錯。
吃了辟心丹後,紀識秋和那腹中孩子的情形的确都安穩了下來,但若是沒有這辟心丹,情況恐怕就沒那麽簡單了。這辟心丹還是花英燕這兩個月特地趕去昆侖找自家師父求來的,乃是天下藥中聖物,相傳可醫死人肉白骨,花英燕雖知道這藥沒傳說裏那麽神奇,但十年才能練就三粒,也算得上是天下間最上等的藥了。
這武林中大概誰也沒想到,就這讓旁人搶得頭破血流的靈藥,今日竟被花英燕當成安胎藥就這麽喂給了紀識秋。
連花英燕自己都覺得浪費。
“四長老在昆侖過得好嗎?”紀識秋問道。
花英燕點了點頭道:“好,怎麽會不好,聽說你肚子裏有了小教主,師父二話沒說就把辟心丹給我了,順手送了我一箱子藥,要我好好保護小教主,等小教主出生了定要帶他去昆侖看看。”
紀識秋有些失笑,卻仍是點頭道:“去昆侖看看也好。”
“教主你先別想着昆侖了,這次雖然有辟心丹,但傷了的元氣卻也沒辦法立即補回來,按教主你眼下的情況,這後面三個月恐怕都得卧床休息才行,否則就算是辟心丹也沒用了。”紀識秋将這話答應了下來,花英燕唠唠叨叨說完,這才覺得嗓子有些沙啞,他一路匆匆忙忙趕來,到現在還沒來得及休息片刻,滿身都是仆仆風塵,他扭頭就着屋中銅鏡看了看自己儀容,忍不住無奈嘆了起來。
紀識秋說了這麽多話似乎也有些倦了,兩人靜了下來,這般靜谧卻并未持續太久,房間大門很快被人推開,然後林蕪自外面走了進來。
跟着林蕪一道進來的還有容叔,姬冷早已經不知所蹤,容叔此刻滿身狼狽,應是和姬冷打鬥時留下的傷口。
容叔對他們說了個故事,準确的說應該是一段陳年往事。
這個故事林蕪與紀識秋在山洞裏通過他與姬冷的對話早也了解了七七八八,不過容叔始終堅持慢吞吞地講着,林蕪與紀識秋也并未打斷他的話。
昔年山海殿進入中原,一早便令五名殿主假死,開始在中原各處開鑿山洞,打造銅甲,想要徹底将中原勢力清除。然而這樣的計劃很快受到了阻撓,蒼玄教察覺到了山海殿的意圖并與其決裂,山海殿被中原練手逐出中原,計劃也終于失敗,離開之前終于之前,山海殿将藏有銅甲的山洞盡數封閉,命五名殿主看守,等待有朝一日能夠重回中原,利用銅甲之力對抗中原武林。
容叔就是當年的五名殿主之一,他負責看守的正是他們不久之前曾經闖過一遭的山洞。
容叔一直在等山海殿回歸中原,但誰也不曾料到,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的時間,這麽長的時間裏,容叔漸漸有了喜歡的人,有了孩子,也成為了村中一名平凡的木匠,過着最普通的日子。他漸漸不願再去涉足江湖的紛争,卻沒料到就是這種時候,紛争卻自己找上了門來。
姬冷也是山海殿中的高手,但其人心思太多,不服管教,在被教訓懲處了多次之後,起了叛教之心,聽說山海殿曾經在中原埋下過教中聖物,而正意圖将這些聖物取回,姬冷于是心生一計,帶着不少教衆找到這處,想要先大宗師一步将聖物取出來。
卻沒料到他從一開始就弄錯了,山洞中根本沒有聖物,只有那些勢不可擋的銅甲。
容叔與姬冷素來有怨,兩人交手之間也分不出勝負,後來還是林蕪上前相助才終于幫容叔占了上風,姬冷心知鬥不過去,折身鑽入林子不見了蹤影。
将前因後果盡數說完,容叔長嘆一聲,揉了揉臉,這才道:“我也不知你們究竟是什麽人,但我只想好好待在這裏,今日我将這些事情說出來,不過也是想給個交代,現在交代完了,我可以離開了嗎?”
沒聽見應答,容叔也沒有要等的意思,折身自己往屋外走去。
林蕪自沉吟中回過神來,喚住容叔凝重着神色道:“你方才說,山海殿近來打算要再度開啓這些山洞?”
容叔腳步一頓,點頭道:“這是姬冷說的,應該不是假的。”言下之意姬冷腦子不好,應該沒想過騙人。
林蕪霎時無言,然而神色卻更緊張幾分。
紀識秋半靠在林蕪的身上,見她神情有異,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卻并不言語。
山海殿既打算重新開始山洞,那邊代表着曾經攪動中原武林半邊天的那場風波,即将卷土重來,且這一次,恐怕比之從前更加難以控制。
林蕪林蕪不動聲色回握住紀識秋的手,匆匆追問容叔道:“山海殿第一個目标是哪裏?”
容叔似是茫然了片刻,擰着眉頭想了想才道:“若我沒有記錯,姬冷說是太初城。”
太初城。
林蕪幾乎想也沒想就蒼白着臉站了起來。
紀識秋還捉着林蕪的手,他靠在床頭,神情疲憊,語聲卻還冷靜平穩,字字句句清晰道:“花護法,備車,我們明日便啓程往太初城。”
花英燕不可思議地瞪眼看着紀識秋,覺得自己剛才卧床三個月的囑咐簡直是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