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甩

第37章

第37章

37

“告白那會，”顧未禮緩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小心翼翼道，“你是說，以前高中的時候？”

“不然呢。”我沒好氣的推開車門，“顧少爺那時候可真是清高哈。”

那次的露營，居然是一向乖巧的班長大人提出組織的，理由也很簡單，畢業了大家各奔東西，再聚的話就沒那麽容易，而他受了很多大家的照顧，想要回報一次。

露營的地點具體在哪兒，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個格外僻靜的地兒，到了地方後，大家各自分工，有人搭帳篷有人洗菜有人釣魚，我和顧未禮分到了拾柴的活兒。

那時候我和顧未禮之間，表面看起來是最好的朋友，但實際上，我面對他時整個人都處在高壓的狀态，我喜歡他，我想對他說，又不敢說，可是随着畢業的日期一天臨近，輪不到我想不想的，我們也要很快分開了。

顧未禮現在大部分的時間住在我家，偶爾會回酒店去，随着我對他的了解加深，我又覺得告白成功的幾率為零。

我跟他之間沒似乎有第二條路，已經成了死局。

所以，還是不想太多，盡量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吧。

想法多了，連路都沒法好好走，何況又是坑窪不平的山路，彎腰拾柴一個沒注意，右腳踩到一片松軟的松針，剛一用力，踏空的感覺随之而來，心髒猛地一抖，等我反應過來，已經踏進一個不大不小的坑裏，右腳踝一陣刺痛。

稍稍在我前面的顧未禮聽到動靜，轉身後吓得立刻把手裏的柴火扔了，一個滑跪撲到我跟前：“沒事吧！”

我又被他這反應給驚了一下，搖頭：“沒事。”

“腳疼不疼，有沒有被什麽刺到的感覺，慢慢擡慢慢擡，小心點。”顧未禮變得啰嗦了，還扶着我把腳從坑裏拿出來，我的腳掌完好無損，只是右腳踝處被斷枝劃到，有了挺長的口子。

顧未禮當機立斷背我回去上藥，我還扭捏着有點不好意思，他直接強硬得不給我拒絕的機會，回去的路上也不忘訓人：“你怎麽也不看路，萬一那坑裏有人放捕獵夾怎麽辦，你的腳還要不要了，這兒最近的醫院都要一個多小時，萬一是個生鏽的夾子更要命，傷口感染你要直接把腿鋸了！”

我小小聲的反駁：“你能別這麽吓人嗎？”

顧未禮：“是你先吓我的。”

到了我們的營地，孟一凡在搭燒烤架子，瞅見我們還樂呵呵的打趣：“不是撿柴火嗎怎麽撿個帥小夥子回來啊。”

顧未禮把我放下來快速道；“他腳受傷了你們誰帶的有酒精？”

孟一凡臉色一變，把手裏的夾子扔了朝我跑過來：“怎麽回事啊尋尋。”

方明初在搭帳篷，聽到聲音也跑過來，“我，我帶的有小藥箱。”

我笑：“班長你這麽貼心啊。”

方明初直接把書包拿過來翻：“那當然了，我把你們拉到這麽偏僻的地方，肯定要保證你們的安全啊，都在這兒了，顧兄你看怎麽用。”

孟一凡：“我來吧對付外傷我有經驗。”

“沒事我來。”顧未禮觀察完傷口後，不着痕跡的推開他，翻了翻藥箱，先拿棉片沾水把傷口處清洗一遍，之後拿碘酒消毒前，擡頭看了我一下，“有點疼，忍一下。”

他就那麽半跪在我面前，一手還扶着我的右腳踝，一向安靜深邃的眸子裏寫滿了緊張，如墨的發絲也被額前的汗水打濕，我覺得眼前這一幕已經是最好的止痛藥，我應該不會覺得——

我去！精神的安慰沒起到什麽作用，還是好疼！火辣辣的痛感讓我的臉都抽抽了，我咬牙忍着，沒叫出聲。

顧未禮倒好，沖我微微一笑：“真乖。”然後低頭給我上藥，包紮。

我的臉在迅速紅溫時，也注意到孟一凡和方明初頭上的問號，這倆人互相對視一眼，滿臉都是不理解，為了防止尴尬，我趕緊轉移話題問道：“那個，小穎和劉詩傑呢？”

“釣魚去了呗。”孟一凡說。

“怎麽不是你倆去釣魚？”

孟一凡笑道：“他倆愛玩，讓他們去吧，反正今晚也不指望他們能釣個什麽回來，我跟班長幹點實在事兒。”

夜幕降臨，釣魚的倆人果然空手而歸，雖然小穎說絕對不算，因為他倆的桶裏還有兩條小指長的小小魚，我們都不忍心吃，按孟一凡的說法也沒法吃，用燒烤架一烤就全糊了，最後還是給放了。

我算是啥也沒幹成，柴火也是顧未禮去撿回來的，還要他們擔心我的傷口要不要去醫院，我連連說不用，顧未禮也說沒出現紅腫的情況不需要去。

想起來，那也是個很美好的夜晚，我們吃飽喝足，嘻嘻哈哈，說了很多重要和不重要的話，到最後說累了，我們圍着篝火坐着發呆。

孟一凡和單小穎這對小情侶依偎在一處，我看看他們，又看看坐在我旁邊的顧未禮，他的臉映着火光，在黑夜中也閃爍着動人的色彩。可是，我的心裏很酸。

我們帶了四頂帳篷，小穎一頂，孟一凡和劉詩傑一頂，方明初看看我和顧未禮，“要不然，尋尋跟我——”

顧未禮道：“沒事，我和他睡，晚點我還要看他的傷口。”

聽到這話，我的右腳也有點不好意思似的，向後挪了挪。

夜裏，收拾加檢查篝火什麽的，顧未禮是最後一個回到帳篷，而此時的我已經平躺好久，看着帳篷頂端發呆，他拉開鏈子進來時，挂在頂上的吊燈微微晃了一下，我微微擡起腦袋去看他：“都弄好了？”

“嗯。”他輕聲答應着。

“辛苦了。”

“沒事。”

接着，狹小的空間裏，脫外套，放東西，撐被子的窸窸窣窣，都猶在耳邊，我閉上眼睛努力想忽視，反而聽得更清楚，屏息間，忽地感覺後腦勺碰到個東西，吓得我立刻睜開眼，卻是顧未禮的手，他輕聲道：“腦袋起來一點，枕頭給你墊上。”

我忘記帶枕頭，枕得是我疊好的外套，而被顧未禮抽過去，換上了松軟舒适的枕頭。

果然舒服多了，我發現自己也挺狡猾的，連句客套的拒絕都沒有。

顧未禮躺下之前又問：“腳還痛嗎？”

“不痛了。”

“我看看。”他欲起身。

“真的沒事。”不知怎地，我下意識的翻了個身，右腳也被左腳蓋住。

顧未禮道：“沒事也不要轉過去，會壓到傷口。”

“嗯。”我又默默平躺回來，一會兒，感覺顧未禮還沒有睡覺的意思，我又把腦袋轉向一邊。

“對不起，今天對你吼了。”顧未禮忽然說，“沒控制好音量。”

“沒事。”我看着另一邊說，“是我要謝你。”

顧未禮躺下了，雙手放在被子外面，問道：“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我低低地說，“但也是最後一次，就這麽結束了。”

顧未禮：“你不想就這麽結束嗎？”

我沒回答，默默蜷縮起身體。

安靜了一會，顧未禮又問：“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聽到帳篷外的刮起了風，樹葉簌簌作響，我閉上了眼睛：“你想太多了。”

“是你想太多，連路都走不好，還弄得自己受傷。”顧未禮一針見血，追問道，“你是不是不想這麽結束？”

事情不會因為人的念頭發生改變，念頭憋在心裏，就會成為遺憾。但如果說出來呢，我慢慢睜開眼睛，轉過了身體，看着他，“腿有點疼。”

顧未禮立刻坐起來，要去查看我的傷勢，我坐起來，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騙你的。”

顧未禮擰着眉：“你別開玩笑，疼的話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除非你不想要你的腿了。”

“我想要，所以真的是騙你的。”我勉強笑了笑，視線往下，“就是想看你着急而已。”

“嗯？”

“有人擔心我，我會覺得很幸福。而看到你擔心我，我會慶幸自己受了傷。”眼淚比聲音委屈，落了一滴又一滴，“又傻又蠢，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麽，到底想要怎樣。”

顧未禮微皺的眉頭慢慢松開，他扯過短袖的袖口給我擦眼淚，很溫柔地說：“所以我問你，你想怎麽結束這個晚上。你好好想，不管什麽，我都答應你。”

“我想，想······”低聲抽泣着，在他飽含鼓勵的目光中，我終于把自己隐藏的心願全盤托出，“我想有個男朋友，最好是，我面前的這個人。”

“最好是？”

“最好，也只能是。”我抽泣着補充。

“哦，那你面前這個人，”顧未禮頓了頓說，“覺得這個提議還可以。”

“還可以？”

“非常好。”輪到顧未禮補充，“簡直太棒了，無與倫比。”

接着，他用了另一邊袖口，把我的眼淚擦幹。

那天晚上，就以“我擁有了一個男朋友”為句號結束。

那個時候的我，滿心歡喜的像是擁有了全世界，我以為我擁有了所有幸福的句點，可惜我後來才知道，在一起，僅僅只是考驗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