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與方卿若在官道上分別,方卿若去了山上,江尋繼續南行。
從錢百萬支離破碎的信息中可知,雖然不知道青蓮門的具體位置,但是他們應該是在南方的。
江尋一刻也不耽擱,打馬而去。
“姑娘,爐子已經重新造好了,你過去看看吧!”芙奴在門外柔聲說。
相處久了就知道,芙奴并不像她表面看起來那樣冷淡,反而十分體貼有分寸,許若愚打開門:“好,我去看看,若是可以用,我今天就試試。”
這幾日打鐵房重新築爐,許若愚一個人待着也是無聊,于是便隔三差五到如月那裏聊天喝茶,有時候院子裏也能看到其他貌美的女子,聽芙奴說,這些都是杜湘言“收集”回來的,不僅人長得美,還個個都有奇特之處。
許若愚抹了一把冷汗:“……你們主子的愛好,還真是不同尋常。”
芙奴沒有說話,她是個謹言慎行的性子,不像蓉奴什麽話都敢往外說,姐妹倆每一次見面,芙奴都要叮囑蓉奴說話一定要注意。
許若愚跟着芙奴穿過層層疊疊的林子,來到打鐵房外,許若愚仔細檢查一番,十分滿意:“不錯,我今天就來試試。芙兒,今日我就待在這打鐵房,若是有什麽事,你再來找我。”
芙奴識趣地離開了。
許若愚麻利地點了爐子,信心滿滿地按照許敬義的方法,分毫不差地做起柳葉刀。
……
月亮高高懸在空中,照亮了院子,許若愚不知所措地坐在打鐵房的角落裏,臉上的表情頹喪。
為什麽,為什麽完全按照爹爹的方法來做,還是失敗了呢?
許若愚扒拉着地上的廢棄的柳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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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認,即便是這樣,她做出的柳葉刀比市面上流通的柳葉刀好很多,可是和父親的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她試了好幾次,就是不能達到與父親一樣的效果。
許若愚嘆了口氣,看向天上的月亮,皎潔的月光灑在院子裏,院牆上,竟然坐着一個人。
許若愚很詫異,他是怎麽上去的?
這麽好奇着,不知不覺走到院牆下面,擡頭一看,他仍然戴着鬼面,不知道這樣喝酒方不方便……
或許是許若愚的目光太熾烈,杜湘言低頭看她。
鬼面在月光下顯得更可怖了。
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許若愚卻還是被吓了一跳。
“怎麽,又被吓到了?”杜湘言的聲音與他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許若愚定了定心神,繼續擡頭:“你在幹嘛呢?”
杜湘言又看了她一眼,這一次許若愚做好了心理準備,在他低頭的一瞬間,也低斂了自己的眉眼,與他的面具完美錯開。
許若愚聽得耳邊一聲嗤笑:“你在害怕什麽?”
許若愚翻了個白眼,沒好氣:“你自己戴這麽吓人的面具,還問別人為什麽害怕?”
杜湘言沒有搭理她,自顧自地倒酒喝。
許若愚覺得在下面仰着脖子好累,于是問他:“你怎麽上去的?”
杜湘言頓了頓,逗她:“爬上來的啊。”
許若愚四處看看,連個梯子都沒有,怎麽爬?
再說了,有梯子又怎麽樣,他斷了腿,也爬不了啊!
她剛想反駁,卻覺得腰間一緊,眼前一花,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坐在院牆上了。
杜湘言收回許若愚腰間的綢帶,若無其事地繼續喝酒。
上了院牆,許若愚就聞到了濃香的酒氣。
許若愚口舌間生津,加上這幾日打鐵遭遇挫折,她突然也很想試一試。
“還有沒有杯子,我也想來點兒。”
杜湘言似乎早有準備,從懷裏又掏出來一個杯子,放在許若愚面前。
許若愚這才發現,這兩個杯子都是頂頂好看的。
尤其是在月光下,似乎泛着月光獨特的柔和光芒。
“這杯子……”許若愚想問,該不會又是從哪裏搶回來的吧?
杜湘言一笑,語氣之間盡是自豪:“這杯子是不是很不錯?當年我在海外救了一個異國人,他贈我的。”
許若愚心裏嘀咕,不得了,還有人贈他東西?不對,他還會主動救人?真是稀奇。
杜湘言似乎看穿了她心裏的想法,笑道:“我一開始也不是這樣的,那時候我身體都還是健康的,只是後來……”
後來身體殘疾了,也就跟着變壞了。
許若愚心裏繼續給他補充。
“其實你也不用太在意這些,你看你之前救了人,人家不是就送你杯子了嗎?你現在的身手還是可以救人的,他們送你的感覺和你自己搶回來的感覺能一樣嗎?”
許若愚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麽刺激,怎麽明明之前還是願意救人的,現在就變成了現在這樣,成了“美物收藏癖”了。
杜湘言低垂着頭,讓許若愚看不清他的臉色:“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以前我出門,他們都是怎樣對我的,現在又是怎樣對我的……呵呵,人,還是要足夠強大,才會讓別人懼怕,會讓別人産生敬畏之心。”
他的眼裏迸射出奇異的光,似乎将世人都踩在腳底下,才是他畢生所願。
許若愚不再看他,低頭看着杯子裏映出來的月亮,似乎沒有聽到杜湘言的話。
她不回應,杜湘言反而覺得不滿意,追問道:“難道我說的有錯嗎?世人不就是這樣,你不踩着他,他便要踩着你,踩着你還不夠,還要罵你幾句,分明都沒有得罪過他,他為何要這樣對我,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踩着別人,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他才會自覺退避。”
許若愚搖頭:“可是世間人也并不都是你所說的那樣,不說別人吧,反正我就從未想過要将誰踩在腳下,這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麽用。”
杜湘言一口飲盡杯中酒:“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我這樣的事。”
許若愚的目光跟随着他看向那條缺失的腿。
害怕自己說出什麽傷人的話,也害怕杜湘言一怒将自己殺了,許若愚一直都沒敢問他腿的事,今天似乎已經到了時機,許若愚咳嗽一聲,打算不着痕跡地問一問……
“你是想問我的腿是怎麽回事,是嗎?”
好吧,她還沒有說出口,杜湘言自己就問出來。
許若愚摸了摸鼻子:“啊,就,也還一般般吧,你若是想要吐苦水,可以跟我一說,當然你要是不想說,也不用勉強自己。”
她得先把自己的責任摘幹淨,免得到時候他有發瘋。
杜湘言今天看起來格外好說話,他笑了笑,說:“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不過是被一群人暗算至此,等我清醒過來時,就已經是這樣了。”
“啊,那幫人為何要這樣?”許若愚有點吃驚,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無緣無故的事。
杜湘言回憶此事時顯得格外痛苦,皺着眉頭:“以前的我,就是你所想的那樣,樂善好施,凡事不會争搶也不計較,所以許多人便以為我好欺負,只是我武藝高強,若是有時候被逼得狠了,我也會反抗一下,他們便說我是僞善。一次在外吃飯,我被一個之前幫過的人請吃飯,一時不察,中了他的計謀,當時我是不敢置信的,為何我幫了他,他卻要來害我?等我醒來……”
他痛心地看向自己的腿:“在我暈倒之前,聽到那人說,說我是僞善,做這些樂善好施之事,不過是為了名聲在外,而他不願意成為我名聲的墊腳石……”
許若愚聽得直冒火:“太過分了!那人怎麽如此惡心!明明自己接受了你的幫助,卻還反過來給你下套,怎會有如此無恥之人!”
她忍不住問:“然後呢?你怎麽活下來的?”
杜湘言把玩着手裏的杯子:“在那之後,我頹喪了許久,在路上被人唾棄,說我是乞兒……這些都已經過去了,沒什麽好說的!”
他似乎又覺得說這些不好,搖了搖頭:“你怎麽還不睡?”
說到這件事,許若愚就發愁起來,她皺着眉頭,撐着下巴:“唉!別提了,我不是已經在好好打鐵了嘛!可還是不能達到我爹那樣的水準,不知道我和他到底差在哪裏……”
許若愚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杜湘言卻變了語氣。
“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許若愚驚悚地擡頭:不是,你剛剛不是這樣的語氣啊!
看着杜湘言有些陰森的面容,她終于醒悟過來,原來之前鋪墊那麽些,只是為了讓她放松警惕,是要套她的話的!
許若愚扭過頭,想要從院牆上下去,卻發現自己還要靠杜湘言才能下去。
她現在不想跟他說話!
許若愚悄悄地挪了幾步,離他遠遠的,心裏憋着一股氣,本來就因為找不到自己和父親的差距感到煩躁,這下更煩躁了。
“我送你下去休息?”
許若愚硬氣得很:“不需要!我還要看一會兒星星!”
杜湘言點頭:“行,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不等許若愚反應,他真的從院牆上翻下去,頭也不回地就要走。
“……哎!你就真的打算把我扔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