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從今往後
從今往後
三月中旬的時候，王博羽突然來找我，說想通過我了解沈倩倩的近況。
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少年眼中的意氣風發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古井無波。
我趕着去上課，便加了他的V信細說。
林蕭遠得知我加了王博羽的V信，一開始特別生氣，但看完聊天記錄之後，卻釋然了。
他嘆了口氣說：
也許我看錯了！王博羽可能是真的喜歡沈倩倩。
林蕭遠能這麽想，讓我感到十分欣慰。
王博羽的媽媽管他管的特別嚴，連手機都要查。
他和我聊完沈倩倩的事情之後，就把我的V信删了，只留了一個電話號碼。
說如果以後沈倩倩有什麽事的話，方便聯系他。
我當時還開了一個玩笑，說沈倩倩好好的怎麽可能會有事。
但就在我說完這句話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沈倩倩的電話。
她是在醫院給我打的電話，哭的泣不成聲。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
宮外孕，大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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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必須馬上做手術，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我既不是她的家屬，也不具備簽字的資格，所以只能去找學校。
沈倩倩卻哭着說千萬不能找學校。
一旦被學校知道，那她爸媽也就知道了，這件事情就瞞不住了。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拿着檢查結果的手都是顫抖的。
但我還算分得清事情的嚴重性，當機立斷幫她做出決定，去找學校求了助。
學校很快派人來簽了字。
沈倩倩被推進手術室裏，我一個人蹲在手術室門口，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
我想給林蕭遠打電話，但是沈倩倩特意囑咐過我，這件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哪怕是林蕭遠也不行。
四個小時之後，沈倩倩終于從手術室裏出來了。
醫生告訴我，手術非常成功，後面好好休息就沒有什麽大礙了。
沈倩倩醒過來之後，我問她孩子是不是王博羽的。
她沉默地看着我，一個字也沒有說。
我指着檢查報告的月份質問她：
上面顯然孩子兩個多月，你和他就是兩個多月之前分的手，之後你再沒有交過任何男朋友，孩子就是他的對不對？
她依舊沉默不語，別過頭默默地流眼淚。
我當即掏出手機，就要給王博羽打電話。
她卻像發了瘋一樣地從床上坐起來，搶過了我的手機。
我被她吓得不淺，慌忙叫來醫生，給她處理撕裂的傷口。
醫生将我趕出病房之前，沈倩倩用一種很絕望的眼神望着我，哭着求我千萬不能給王博羽打電話。
那一瞬間，我心軟了，默默地放下了手機。
晚上回到家，林蕭遠給我打電話，問我下午去哪兒。
我扯了謊，說是陪靜文表姐去逛街了。
他也沒有懷疑，開開心心地讓我上游戲，去把結婚證領了。
我心裏記挂着沈倩倩的事情，沒力氣上游戲，更沒心思結婚，便推脫說逛街逛累了，明天再結吧。
他有一點小小的不開心，說今天的日期挺好的，錯過太可惜了。
但轉念又怕我太累，笑着說明天的日期也不錯，反正真人都在跟前，也不急于一天。
我感念他的體貼，隔着手機屏幕親了他一下，便洗澡睡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好幾個混亂的夢。
夢裏的沈倩倩渾身是血，哭得撕心裂肺，像一個破碎的瓷娃娃。
最後是電話鈴聲将我驚醒的。
電話是沈倩倩的手機打過來的，但和我對話的人，卻是沈媽媽。
沈媽媽說話的語氣十分平靜，帶着過人的修養。
她說：你就是倩倩的朋友，時心許吧？如果你方便的話，現在過來一趟醫院，我們聊一聊你男朋友林蕭遠和我們家倩倩的事情。
我在電話這頭倏地一僵：
什麽叫林蕭遠和倩倩的事情？他們能有什麽事情！
沈媽媽稍微頓了一頓說：
那你可能還不知情，倩倩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你男朋友的。
什麽？
我聞言手狠狠一抖，手機都差點甩飛了出去。
但沈媽媽卻在電話那頭篤定地說：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就來一趟醫院，親口問一問你男朋友吧！
說完這話，她就挂斷了電話，完全沒有給我任何反駁的機會。
我聽着手機裏傳出來的忙音，足足在原地愣了好幾分鐘，才勉強緩過勁來。
林蕭遠的電話随之而來，我第一時間接通了電話。
他在電話那頭焦急地向我解釋：
許許，你不要聽信他們的話，孩子不是我的！我從來就沒有和沈倩倩發生過關系！你要相信我，我答應過你，我絕不會騙你的！
他的話像是一記定心丸，瞬間穩住了我慌亂不已的心。
我說：你不要着急，我相信你說的話！我現在就來醫院找你！
他說：好，我等你！你也不要着急，來的時候小心一點。
我說：嗯，我會的。
挂掉電話，我匆忙換了一身衣服，就趕去了醫院。
林蕭遠在醫院樓下等我，看見我之後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深深地将我摟進懷裏，久久不願放開。
我能感覺的到，其實他也很害怕，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安慰他：
沒事的，我相信你！
他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緊緊地拉着我的手，走進了沈倩倩的病房。
沈爸爸和沈媽媽顯然是一下飛機，就直奔醫院而來，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進酒店。
沈媽媽妝容得體，穿着精致的套裝，見到我之後，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沈爸爸從始至終都背對着我們，撐在窗臺邊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煙。
沈倩倩看見我進來，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深深別過了頭，不敢與我對視。
我緩緩走到病床前，低聲問沈倩倩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逃避着我的眼光，沉默了良久才鼓足勇氣似的說：
心許，是我對不起你，但孩子真的是林蕭遠的，我沒有騙人！
我低頭默了一默，替她擦掉臉上的淚水，附在她耳邊，用僅僅我和她才能聽到的聲音問她：
你是不是為了保護王博羽才這麽說的？
她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緩慢地搖頭：
心許，不是這樣的！如果真是王博羽的話，就算我想保護他，也保護不了了。孩子就是林蕭遠的，不信你可以自己問他，問他那天他送我回家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稍稍一頓，腦海裏回憶起一些細節。
林蕭遠那天送完她回來，确實神色不太對勁，而且還遲到了半個小時，并特意換了T恤。
難道是真的發生了什麽？
我的心猛地一落，緩緩将目光落到身後的林蕭遠之上。
他慌忙解釋道：許許，你不要聽她胡說！
我定了一定，安撫住他焦急的情緒：
我說過我會相信你，你不要激動，你現在就當着所有人的面，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就行了。
他聽見我這麽說，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咬着牙說：
許許，關于那天的事，我确實對你有所隐瞞，但是我真的沒和她發生什麽！那天她喝醉了，神智不太清楚，把我誤當成了王博羽，所以……
他再次咬了咬牙，才繼續往下說：
所以回到房間的時候，她撲到了我的身上，還企圖脫掉我的衣服，但是我及時制止她了！許許，你要相信我，我們真的什麽都沒發生！
我沖他點了點頭，表示我完全相信他說的話。
爾後慢慢轉過頭，看着病床上的沈倩倩，等着她下一步的解釋。
她卻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反問我：
心許，你真的要相信他的話嗎？他是個什麽人，難道你不比我更清楚嗎？對！我承認，當時我确實将他當成了王博羽，但是他沒有拒絕我！我們就是發生關系了！而且還沒有做任何安全措施，所以才會懷孕！
她越說越激動，險些都在掙紮着下床了。
沈媽媽連忙上去穩定住她的情緒，并轉過頭來對我說：
小姑娘，你也算是我們倩倩在澳洲唯一的朋友，以你對她的了解，你覺得她有必要為了這種事情，來誣陷你的男朋友嗎？這對她有什麽好處呢？
我暗暗捏緊了雙手，反駁沈媽媽的話：
阿姨，有些事情您可能不知道，倩倩之前交過一個男朋友，叫王博羽，她為了王博羽什麽都可以做的，不排除她這一次也是為了保護他啊！
沈媽媽擡頭看了我一眼，冷靜地說：
阿姨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倩倩之前已經跟我說過了，而且他們發生關系的時候，都做好了安全措施，唯一和你男朋友發生關系的時候，是沒有做安全措施的。那麽從概率上來講，你覺得哪一種可能性更大呢？
我被這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沈媽媽見我不說話了，又接着說：
其實阿姨知道，你也是受害者，這件事情本來也和你沒什麽關系，你還在倩倩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拉了她一把，阿姨應該好好謝謝你。但是有些事情，阿姨作為長輩也得勸你一句，不要太相信男孩子的話，尤其是一個本來就私生活混亂的男孩子。
沈媽媽說這話的時候，故意看了林蕭遠一眼。
林蕭遠忍不住激動辯解：
你不要拿已經過去了的事情說事，我究竟是什麽人，你不了解就不要瞎說！
大約是聽見林蕭遠的言辭有些過激，窗臺邊抽着煙的沈爸爸突然一拍窗臺，緩步走過來，厲聲道：
都別說了！還不嫌丢人嗎？等親子鑒定結果出來再說吧！
沈爸爸說完，狠狠看了一眼林蕭遠。
我猜沈爸爸此刻一定恨極了林蕭遠，若不是礙着修養和身份，想必已經對林蕭遠大打出手了。
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也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必要了。
那就等親子鑒定的結果吧！
我暗暗捏了捏林蕭遠的手，拉着他往外走，剛走兩步，卻看見沈倩倩的兩位室友學姐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身材高挑一些的學姐Gina，一看見林蕭遠，當即破口大罵：
你這個渣男！簡直是禽獸不如，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還不敢承認！
她說着就要沖過來打林蕭遠，好在被稍微矮一些的學姐FeiFei攔住了。
FeiFei将她的手機遞到我的面前說：
你好好看一看裏面的內容吧！這是倩倩和林蕭遠發生關系之後，當晚給我發的消息。
我愣愣地接過FeiFei的手機，緩慢地滑動屏幕，逐字逐句看着她們的聊天記錄。
在聊天記錄之中，沈倩倩痛苦地敘述着自己和林蕭遠發生關系之後的崩潰，以及對我深深的愧疚。
說實話，在那一個瞬間，我的腦袋完全是空白的。
我很想說服自己，這個聊天記錄是假的，是用P圖軟件P出來的。
但是我幾乎翻爛了FeiFei的手機，也絲毫沒有找出一丁點的破綻。
那就是真實的V信聊天記錄。
真實的時間，真實的人物，真實的劇情，不摻雜任何一絲虛假。
讓所有的一切，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不知道為什麽，我忽而就笑了出來。
我笑自己的愚蠢，更笑我剛才為林蕭遠辯駁的理直氣壯。
林蕭遠看見我這副神情，下意識就要來拉我的手。
我條件反射地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我要逃離這一切。
逃離病房，逃離醫院，逃離世界，逃離所有的人。
林蕭遠卻不死心地追了上來，抓着我的肩膀極力解釋：
許許，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和她發生關系，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們可以等親子鑒定出來，到時候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我緩緩擡起頭，看着眼前的人，只覺得異常的陌生，冷不丁就諷笑出聲。
我看着他：你是想要告訴我，沈倩倩費盡心思，布下這麽大一個局，甚至差點丢掉性命，就只是為了陷害你嗎？還是說……你覺得我實在很好騙，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會無條件地相信你呢？
他的手忽然一松，慢慢的從我肩膀上滑落下去。
眼睛裏是我從未見過的絕望。
但我已經不會再相信他了。
他太善于僞裝了，所有情緒都是精心的謀劃。
我甘拜下風，自愧不如。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緩慢地說：
林蕭遠，我因為相信你，已經活成了天大的笑話。
但這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你騙的我太苦了。
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見面了，彼時消失在對方的世界裏，就像死了一樣。
可以嗎？
說完這些話，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
背過身的那一刻，眼淚就像是決了堤的洪水，傾瀉在我的臉上。
我拼命地想要止住它，但是它卻不聽話。
最後我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才勉強止住了它。
那一巴掌，算是告誡我自己。
從今往後，都別再自以為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