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月下對酌
第60章 月下對酌
季拙拉着她重新坐下。
看着少女怒容滿面恨不得出去砍人的樣子,季拙反而沒那麽難受了。
因為有人替他委屈,替他生氣了。
林無恙平息了下心情,接着問:“那後來呢?”
“後來,溫氏還下了幾次手,我有了警覺,都躲過去了。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太子意外救了我。”
“所以你成了太子的伴讀?”
“是。”
“之後溫氏停手了嗎?”
“沒有。只是不那麽明目張膽了。再後來師父找到我,我開始暗中習武,加上皇後暗中庇佑,這才順利長大。”
“太子視我如手足,皇後也對我多加照拂,所以這些年,我一直隐在暗處為太子辦事。”
“明面上,我是太子的伴讀,只陪他讀書。其實東宮的人馬和情報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三皇子的人與我屢次交手,但一直不知道面具下是誰。”
林無恙了然,難怪在随州的時候他易容了。
季拙繼續道:“這些年,我查清楚了當年的事,我娘的死,乃至我外祖的覆滅,和溫以月、溫以柔,甚至整個溫國公府都脫不開關系。”
“這個仇,我是一定要報的。”
林無恙知道這有多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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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國公一門權傾朝野,手裏掌握着京郊大營的十萬兵權。
柔妃還是聖上最寵愛的妃嫔。
尋常事情是扳不倒這些人的,除非……
季拙深深看着少女:“能扳倒他們的只有一個可能。”
“謀反。”
兩人同時出聲。
講完了過往,季拙見少女一直眉頭緊鎖,便輕聲安慰她:
“好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其實也沒有你想的那麽慘。”
林無恙見他還在笑着安慰自己,再也忍不住,欺身上前抱住了他。
季拙一愣,聽見少女哽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沒事,都過去了,以後有我保護你,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好。”
季拙雙手抱住林無恙,頭枕在她的肩上,閉上眼睛掩住了眸中的濕意。
他心頭一片溫軟,只覺得十幾年來沒這麽輕松過。
……
次日。
林無恙操練林小晏的時候,差點沒在演武場睡着。
林晏好奇道:“小姑姑,你昨晚幹嘛了,怎麽這麽困?”
”沒什麽,腿分開,胳膊擡起來。
她總不能告訴小朋友,自己昨晚半夜去翻了太傅府的牆。
聽了季拙悲慘的人生遭遇後,氣的一宿都沒睡着吧。
林晏聽話的修正姿勢,嘴裏繼續叭叭:“小姑姑,季叔叔這幾天怎麽不見人了?”
他小嘴一撇:“一定是姑姑你太冷淡了,人家才不敢來蹭飯了。”
林無恙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阿晏啊,屁股還疼嗎?”
林晏立馬識相閉嘴了。
林無恙操練完林晏,就回去補覺了。
一覺睡到了下午,連午飯都錯過了。
白天睡多了,到了夜裏,反而睡不着了。
林無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腦海裏一直在思索季拙的事情。
半晌,她突然坐起身,打算再去一趟太傅府。
這時,頭頂的瓦片突然響了一下。
一道聲音通過內力傳到她耳朵裏:"無恙,來房頂。"
林無恙心裏一喜,是子青來了。
她往寝衣外面套了件外衫,頭發披散着出了門。
到了院中,擡頭一看,房頂上坐着一個白衣人,帶着黃金面具。
林無恙腳尖一點,飛身上了房頂。
在季拙身邊坐下,她道:“我正準備去找你,你就來了。你也睡不着嗎?”
聽她說準備去找自己,季拙嘴角微微勾起,“我想見你,就來了。”
前幾天是因為傷了胳膊,怕她擔心才沒來。
既然她都知道了,就沒必要藏着了。
今晚的月亮出奇的圓,碩大一個挂在天空,屋頂上鋪滿了銀輝。
林無恙雙手撐在身後,腿伸開,吹着夜間涼爽的風。
此情此景,忽然就有些想喝酒。
她其實還挺喜歡喝酒的。
來這裏三年多了,因為這具身體年紀太小,一直沒怎麽喝過。
好不容易及笄了,算是個成年人了,可以喝了。
林無恙對着空氣吩咐,“去拿些酒來。”
隐在暗處的血影立刻去辦了。
季拙問:“怎麽突然想喝酒了?”
“沒有為什麽,就是突然想喝。”
林無恙莞爾一笑,露出酒窩:“今夜宜飲酒。”
血影很快就拿來了兩小壇酒。
林無恙接過來,對他道:“你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是。”
血影無聲無息的退下了。
林無恙遞給季拙一小壇,拍開泥封,喝了一大口。
“咳咳。”
喝的太急,被嗆了一下。
季拙無奈的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你慢點喝。這是梨花白,後勁很大,你這麽喝容易醉。”
林無恙一抹嘴,咧嘴一笑:“爽。”
季拙被她逗笑了,“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小酒鬼。”
“嘿嘿,不瞞你說,咱兩第一回去平安酒樓吃飯那次,我就想喝酒來着。”
季拙輕輕碰了下她的酒壇,仰頭喝了一口,酒入喉甘冽,回味甘甜。
“沒事,你喜歡喝的話,下次咱們再去。”
“好。”
兩人就着月色,半壇酒很快就下肚了。
季拙突然出聲,嗓音微啞:“無恙,你說,這世上為什麽會有人抛妻棄子?”
林無恙将酒壇放在一邊,仰頭看着月亮:
“權勢、財富、美色哪一樣都會誘惑人,全看每個人心裏覺得什麽最重要吧。”
林無輕嘆:“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完全抵得住引誘呢?許多看着正直的人,只是沒有碰到足夠的誘惑而已。”
季拙側過臉看着她:“無恙,你以後想做什麽?”
林無恙想了想:“大概是游歷江湖吧,在家裏是很舒服,但我還是更喜歡待在外面。外面逛累了,就回家歇歇。”
偏頭問他:“你呢?”
季拙垂眸輕笑:“我以前沒有想過這些,我覺得自己沒有以後,就這麽過一天是一天。”
他擡頭看着月亮:“但我最近也開始想了。等我報完仇,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想做什麽?”
“我其實沒有什麽很遠大的志向,只想和喜歡的人有個自己的家,然後過平靜的日子,不再提心吊膽,打打殺殺。”
林無恙光是想象一下他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就覺得壓抑得胸口喘不過氣來。
那個家裏,沒有一個人希望他好。
都盼着他早點死。
包括他那個視而不見,放任親子被傷害的渣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