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尋神醫右手得醫治
第100章 尋神醫右手得醫治
秋末水寒,在淘洗池裏篩選礦石真的是個活受罪的活兒。
因此這幾天,冬榮每天都拉着個臉子,脾氣越來越壞,寶玉看他瘦瘦小小的甚是可憐,猶豫了好半晌,才痛下決心,決定替換他一天,沒想到冬榮不但不領情,反而把他一頓罵。
寶玉憤憤,宋勇道:“因為你剛病了,冬榮是不想讓你受累,所以不願你替換他,他只是嘴上狠,心地真的很好的。”
一提這個寶玉更來氣,“他哪裏只是嘴上狠,明明手下更狠,我的病就是他折騰來的,他才沒那麽好心!”
宋勇黯然:“都怪我,都是我要回家,才讓你們跟着來平安州遭了罪,這次也是因為我的病,冬榮才這麽做,”說到這裏頭垂的更低,宋勇自責,“是我沒照顧好你們。”
宋勇這麽自責,讓寶玉也多少有了點愧疚,畢竟三個人裏,寶玉其實是最大的,宋勇比他還小一歲,可這一路,都是宋勇在照顧他,寶玉心裏暗道,等出去了,就讓宋勇冬榮跟着他一塊回家去,老太太最是憐貧惜弱的,肯定會讓他們在府裏住下。
當然那都是以後的事了,眼下卻是寶玉,宋勇都換了輕松點的活計,只有冬榮,還在累死累活的幹活,除了要忍受體力上的折磨,還要防止人使絆子。
比如現在,在冬榮還沒有接住裝着礦石的簍子時,前面的人就松了手,礦石連同簍子一塊砸在冬榮腳上。
冬榮看了前面的人一眼,好像是跟自己打過架中的一個,剛來的時候,為了護住自己跟宋勇寶玉的吃食,他打過不少架,得罪的人太多,他都記不清了。
冬榮冷笑,他不但沒去搬礦石,反而伸手一巴掌将礦石往下壓了壓,水面很快就出現一抹鮮紅色,冬榮手捧了一把混着鮮血的水就朝前面的人臉上潑去,那人得意的表情瞬間跟見了鬼一樣,不停的罵罵咧咧,但之後,卻是老實多了。
突然,身後伸出一只手,将冬榮一把拎了起來。
“你自虐啊?”
冬榮扭頭,張嘴就咬到了來人的手腕,可聽到這聲音,他眼睛上擡,瞥到站在淘洗池邊的人,立馬松了口。
賈琰看着手腕上瞬間出現的牙印子,道:“牙口不錯,”說罷拍了拍他的肩,“上來。”
賈琰把冬榮帶到了自己的住處,他給他倒了熱水,讓他先把腳上的傷口洗洗。
長期泡在水裏,腳上的肌膚早都泡成了腫脹的白皮,混着傷口上的血和露出的骨肉,看着慘不忍睹。
賈琰邊在盒子裏找傷藥,邊問他:“怎麽不來找我?”
賈琰不是故意整他的,他是覺得,這孩子一看就是主意多的人,他讓他幹那麽重的活,他一定會來找他,只是沒想到這次他卻硬挺着沒來。
冬榮被熱水燙了個激靈,他彎腰,将熱水撩到自己腿上,過了好一會,被凍僵的腿總算有了知覺,冬榮低頭看着水面,道:“大人找我有事嗎?”
不錯,很聰明。
賈琰的确是有事找他。
既然選擇通過死遁的方法将寶玉送出去,那勢必不能只送寶玉一個,惹人懷疑不說,寶玉那性格,只要發生一點變故,他都應付不來,賈琰不敢冒這個險,所以最好找一個幫手。
而他看來看去,就覺得冬榮還靠譜一些。
看一個人的能力和品性,不能光看表面脾氣,或者說什麽話,重要的是看他做了什麽事。
賈琰第一次和冬榮見面,是在一條小河旁邊,冬榮大吼大叫,氣急敗壞地怪宋勇把他網着的魚弄沒了,這是他們的晚飯,他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冬榮看準了林黛玉心軟,專門沖林黛玉磕頭,結果是冬榮磕破了頭,他們不用再挨餓,而賈琰看他額頭出了血,專門多給了一些銀子讓他去看傷口。
第二次是在行往平安州的客船上,賈琰遇到了宋勇,從宋勇嘴裏得知,冬榮沒有去看傷,而是把所有的錢都用做了讓宋勇回家的路費,後來客船觸礁,是冬榮迅速跳船入水,堅持到最後把艙口打開,最後冬榮被拉上來的時候,面孔泛青,奄奄一息,但結果是他救了一船人。
第三次,冬榮一見面又開始磕頭,他使了些手段讓寶玉生了病,他知道這種大家族,即使兄弟關系不好,為了面子,也不可能連救命藥都不給,因為對走仕途當官的人來說,名聲很重要,結果是寶玉和宋勇都得救了,大家輪流下水淘洗礦石,都輕松不少,只有冬榮被罰做了苦差。
不管冬榮在外表現的多麽兇狠陰戾,最後的結果卻都是好的,他打架不要命,但卻讓別人再不敢搶他們這些年齡小的人手裏的吃食,所以王逢吉才依附于他,雖然嘴上抱怨,但王逢吉實際上對他一直言聽計從。
唯一的問題是,冬榮不大待見寶玉,不知道是面上裝作不待見,還是心裏真的看不上,賈琰估計是後者的可能性大一點。
但這個也不是大問題,冬榮很聰明,識時務,他不會拿寶玉的性命開玩笑,因為他清楚,他們兩的性命是和寶玉拴在一起的,而且還有宋勇,宋勇對寶玉很好,不會不管寶玉。
賈琰又考慮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麽問題,便将外敷的傷藥和棉布遞給冬榮,等冬榮熟練包紮好傷口後,才笑着對他道:“我想送你們出去。”
冬榮疑惑,他當然想出去,可這個話有必要這麽鄭重把他叫來跟他說嗎?他覺得蹊跷,于是就沒回應,只是皺眉等着他的下文。
賈琰道:“就是稍微有些麻煩。”
“你們現在幹活的這個淘洗池,我準備拆掉,蓋一個煉油坊,以後用浮油來選礦。我會在這個煉油坊裏挖一條向外的通道,你們從這條通道走,這條通道不會很長,只能保證你們出這個看守的位置,出去之後,別往山腳,山腳還有駐守的士兵,往西邊更遠處的深山走,我會派人接你們。”
“而在這之前,我會安排一起井道塌陷,就當你們死在井道裏了。”
礦山根本不缺他們這三個民夫,賈琰如果想讓他們走,直接可以開口讓他們大大方方的回去,如今這般麻煩,可見這裏并不是朝廷普通的銀礦開采,冬榮心裏轉了幾個彎,很快就想明白了怎麽回事,他并沒有問東問西,而是一口答應下來,“好。”說完迅速又加了句,“我會把寶玉好好送回家。”
冬榮剛剛用熱水洗了臉,此刻五官是難得的幹淨,烏黑狹長的眼睛,如寒星堕地,高鼻梁,仰月唇,端端一幅好相貌,竟是俊美非常。不過就是個子太矮了點,瘦瘦弱弱的,才堪堪到賈琰胸口,雖然繃着張臉,面色嚴肅,但這麽看,還是一個小孩。
賈琰突然不放心,問道:“你多大了?”
冬榮立馬回:“十六。”
“你怎麽不說你二十了?”賈琰道,“說實話,要不然我去問宋勇。”
冬榮抿了抿唇:“十四,但我練過武,會一點功夫,我識路,也會看地圖,從平安州到京城水路陸路我都可以走,我也認字,會騎馬,會識毒,識藥,剛剛大人也看見了,我會包紮傷口。”仿佛生怕賈琰反悔,冬榮一股腦将有用的沒用的都說了出來。
賈琰目光微閃,問道:“你家是哪裏的?”
冬榮低下頭,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能聽到他沒什麽情緒的聲音:“父母都不在了,沒家了,祖籍金陵。”
看這個樣子,問也問不出什麽來,賈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你先回去吧,明天開始,你跟在我身邊。”
等冬榮走後,賈琰起身去找郎屺。
用浮游選礦法代替淘洗法,賈琰早就有這個想法,不過他一直找不到好的浮游選劑,這事就拖了下來,可郎屺在這方面真的是個天才,在賈琰教給了他一些基礎化學知識後,他竟然摸索着将浮游選劑弄了出來。
除了浮游選劑,還需要油,賈琰對煉油也是一知半解,不過這深山裏滿天遍地都是樹木,植物油多的是,所以并不擔心原料,弄個煉油坊,自己琢磨琢磨就好了。
郎屺自然是同意的,他現在對一切新鮮的嘗試都有着極大的興趣。
一切事情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半個月後,一個簡單露天的煉油坊就建好了,煉油坊西面是山,賈琰靠山建了個大火爐,用來煉油。
賈琰将火爐的門打開,示意冬榮鑽進去,他準備就從這火爐裏面挖個通道。這兒的地理位置很好,緊靠着士兵看守線,所以只要挖上一百五十丈,就正好能穿過士兵看守線,至于出去後怎麽走,就靠他們自己了。
冬榮蹲在火爐裏,指了指自己的小身板,懷疑地看向他:“你要我來挖嗎?”
賈琰正要說話,突然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傳來,于是一把就關上了火爐的門。。
來人是郎屺,黃道和,還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這位老者的衣着看似普通,但細看就知道用的料子都不是凡品,加之精神矍铄,目光炯炯,行走間灑脫自如,更襯得氣質翩翩如鶴,老者手裏提着個箱子,一見賈琰就将目光放到了他的右手上。
賈琰:“這是?”
“我從滇南請來的魯大夫,極擅接骨,我父親當年墜馬斷腿就是他治好的,”郎屺沖賈琰笑了笑,就轉向老者,“就是他,你看看,還能治好嗎?”
賈琰立馬上前,主動伸出右手。
剛出獄的時候,宮裏有名的太醫都看了,但所有太醫都是嘆息着搖頭,賈琰不放棄,又找了許多有“神醫”稱號的大夫,可民間的“神醫”十個裏面有幾個是神棍,剩下的一個是庸醫,賈琰本來是兩根手指有毛病,被他一治,整個右手都快廢了。
賈琰經歷了很多次的無功而返,但只要一有時間,他還是會去看各種各樣的大夫,并不是為了仕途,而是他想到林黛玉那手跟他十成像的字跡,就覺得難受。
她從來沒有質疑過他的任何選擇,哪怕她心裏擔心到了極點,她也從未說過一句勸他的話,她什麽都不說,只是私下默默地将字跡練得跟他一模一樣。
他現在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若手能治好,她肯定會很開心。
魯大夫按了按賈琰的手指指骨,本來和藹的臉色瞬間消散。
賈琰縮回手,心裏稍稍有些失望。
“早幹莫子去了?莫子小傷拖辣麽久!就嗻點小事壞把老朽拖過來!”
魯大夫白發仙顏,氣質如鶴,可一開口毀所有,一股子煎餅卷大蔥的接地氣感撲面而來,至于他說的什麽,賈琰聽不懂,大概是滇南那邊的口音。
郎屺眼睛一亮:“這麽說你能治?”
魯大夫點了點頭,看起來随意的很,轉身往回走,“先回戚睡覺。”
這句話賈琰聽懂了,但他還是愣了好一會兒。直等到郎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賈琰才回過神兒。
“謝謝!”賈琰真誠地向他道謝。
作者有話要說:
一百五十丈大概是四五百米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