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嘆奈何迎春定親
第27章 嘆奈何迎春定親
賈母來了興致,帶着王夫人邢夫人并一衆姑娘去賞桂花,未料笛聲卻越來越近,因而笑道:“咱們今日也雅致一回,來個聞音尋笛。”衆人都道好。
天空地淨,月朗星稀,衆人提着八角羊燈緩步而行,待穿過一花蔭長廊,便聽見笛聲戛然而止。
賈琰正站在桂花樹下,一身黑色束腰直,手裏真把玩着一根玉屏笛,他眉毛微挑,大步的向衆人走來。
少年的身量開始抽條,變得更為修長,也顯得更為瘦削,膚色從白皙變成了微麥色。
随着他的走近,衆人驚訝的發現。
這個在衆人心裏只知道埋頭苦讀的賈家庶子變了。
夜色漆黑,賈琰模糊不清的臉逐漸變得清晰,輪廓分明,褪去了稚氣青澀,卻換成了一種內斂的張力,他風塵仆仆,衣衫半舊,但他單單站在那裏,就讓人不可忽視,眉眼飛揚,熠熠生輝,似一張拉滿的弓,帶着勢如破竹的力道。
賈母不等賈琰拜下去就連忙把他扶起,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心裏突然湧出一股酸澀,透過久遠的歲月,她似乎又看見當初那個初露峥嵘一往無前的年輕人,賈母落淚,問道:“琰兒?”
“老太太,是我,”賈琰笑道:“正值佳節,寄一笛樂祝老太太,壽嘉榮康,福享安泰。”
賈母拿帕子擦了淚,連聲道:“好,好,”又看着他道,“高了,黑了也瘦了,往後可再不許你出去了。”
“老太太,我在外都好,”賈琰笑道:“我還給您帶了各地的土産,一會兒給您看看。”
賈母使勁握了一下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道:“人回來就好,正好能趕得上咱們家的一樁喜事。”
賈母的話音剛落,賈琰就見迎春拿帕子擋了一下臉。
他的心登時一沉。
迎春果然還是定親了。
Advertisement
賈琰回府的第二天,在荻草廬內等了一整天。
連黛玉都派了雪雁來謝他帶回來的揚州土産,迎春竟是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磐月端着盆子在院子裏洗衣服,擔憂的看着他,這都不帶停的練了一下午了。
“三爺,休息一下吧。”
賈琰又射出一支,穿風入石,箭镞和雕翎全都隐沒不見。
磐月想要再勸,卻見賈琰将箭筒一扔,往外走了,磐月看着他去的方向,應該是二姑娘的紫菱洲,心裏松了一口氣,這姐弟之間有什麽說不開呢,三爺怎麽跟寶二爺一個性子,聽見姐姐出嫁竟不高興起來。
迎春正在看窗前看書,忽然見前面投下一片陰影,擡頭一看是賈琰,立馬站了起來,慌亂間還差點把椅子帶倒。
“二姐姐怕我什麽?”賈琰拿起迎春看的書,見又是《太上感應篇》,心裏一堵,不由的聲氣兒不太好。
迎春低頭不說話。
賈琰用手抵了一下額頭,盡量讓自己不那麽生氣,拉了把凳子坐下,放軟了聲音道:“二姐姐,你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琏二哥哥來找過你嗎?你知道了自己的親事,去找過老太太了嗎?老太太怎麽說?”
“咱們是親姐弟,你跟我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迎春道:“這哪是我能想的呢,全聽父母之命吧。”
“我跟你說過,父親他不會好好給你挑的,你好歹拖到我回來,咱們姐弟關起門來說話,你別又來敷衍外人那套!”
迎春又不吭聲了。
賈琰被迎春的不言不語氣的是一肚子悶氣,起身走到門前,一下子把門拉開:“你進來。”
繡橘本來貼着身子站在窗邊上,豎着耳朵偷聽裏面人的對話,半天聽不見姑娘的回答,正跺腳着急,誰知被賈琰逮了個正着,她尴尬的笑了笑,趕緊跟着他進去關上門。
賈琰喝了口茶,還是覺得額角直跳,指了指繡橘:“你來說。”
繡橘倒是大方:“三爺是府裏對姑娘最好的人,三爺就是不來問,我也想替我們姑娘去問問三爺,三爺別覺得我拿大,實在是我們姑娘這性子,我們看着也着急。”
竹筒倒豆子說的那叫一個幹脆。
賈琰交給迎春的五千兩銀票,毫不意外又沒保住,這次倒不是被下人偷的,畢竟下人沒這麽大膽子,而是被邢夫人拿走的。
至于邢夫人是怎麽知道的,是因為這期間發生了抄檢大觀園事件,那抄檢的人正是邢夫人的陪房,這銀子放在探春那遇上這事還有可能保住,要放在迎春這,結果自然就不用說了。
“我看見這五千兩銀票也吓了一大跳,沒反應過來呢,就被那王保善家的拿走了,後來細細問姑娘,姑娘才告訴我三爺跟她說的事,後來琏二爺果然來了,只是這五千兩的銀票再去哪重弄去?琏二爺又被大老爺打了一頓,估計為的也是這事,再後來,就有風聲說姑娘的親事定了,大太太天天在耳邊說姑爺多有出息,還一直提起司琪的事,說這姑娘貼身丫鬟跟人私通的名聲傳出去了,我們姑娘根本嫁不了人。”
“老太太後來也叫我們姑娘過去提過這事,說替我們姑娘做主把這親事推了,誰料,”繡橘指了指迎春,“我們姑娘竟是不願意。老爺太太姑娘都同意,老太太連個由頭都沒有,也不好怎麽樣。”
“這些日子我們早就托人打聽了,那未來姑爺之前早都死了一個妻子了,據說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繡橘作為迎春的大丫鬟,也是要一起跟着嫁過去的,迎春又是這樣的性子,饒是繡橘的性格算厲害的,想到今後無望的生活,也忍不住掉下淚來。
賈琰示意繡橘出去。
等繡橘出去後,迎春走向床頭,翻翻找找了半天,拿出一個蓮花紅木錦盒,遞給他。
賈琰打開,見裏面都是一小塊一小塊的碎銀子,加起來大概有二十多兩,還有一張二百兩的銀票。
他的火氣一下子滅了下去。
“你哪裏弄的這麽多錢?”
國公府的姑娘少爺吃穿不愁,但要說有多少自由支配的錢財,那還真不多,賈琰跟迎春這樣的,也就是每月二兩,又沒有父母補貼,二兩基本都用來打點下人了。
迎春道:“這麽多年攢的,銀票是我當了衣服首飾弄的。”
賈琰心裏有股不好的預感:“你為什麽跟老太太說願意這門親事?”
“太太說,只要我同意這門親事,就把銀票還給我。”
“二姐姐,我拿銀票給你是讓你避開這門親,而不是讓你拿親事來換銀票。”賈琰真的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小小的變故,就讓事情朝着不可逆轉的方向而去,明明有那麽多解決方法,為什麽又回到了原來的局面。
“可是,我問過琏二哥哥,你借的是官票,因為你有功名在身,所以才能借這麽多,要是還不上,他們革了你的功名怎麽辦呢?”迎春的聲音很平靜:“琰兒,你讀書那麽不容易,你那麽不服輸,我看的出來,我不想害你。”
這個十七歲的少女,已到了女子最美好的年華,卻看不到這個年紀該有的肆意張揚或青春爛漫,眉目間盡是隐忍溫和,本是微豐的體态,這幾個月卻迅速消瘦了下去。
賈琰将手裏的錦盒還給迎春:“二姐姐,你擔心我,我很感念,但是你既知這銀票重要,就該想辦法不讓太太拿去,她拿去了,你就該想辦法拿回來,但絕對不是以這種犧牲妥協自己的方式。親事既然定了,我多說無益,你給我點時間,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而在另一邊,賈母也正和賈政在談論寶玉的親事。
賈政最是個孝順的,聞弦歌而知雅意,賈母才起了個頭,他就站了起來。
“一切聽母親的安排就是。只是寶玉這孽子頑劣,我心有愧,生怕對不住敏兒和如海。”
賈母道:“既如此,你便跟你太太也說一聲,我也不知還能活幾年,就這一樁心願,要是能了了,我也能閉眼了。十天後等二丫頭出了門子,咱們就辦這一件。”
賈政自是應下不提。
自黛玉進榮國府後,賈母就起了這個心思,兩個玉兒脾氣性情都好,都是她的心頭肉,若是能湊到一起,那便再好不過,只是一來兩個人年紀都甚小,再來黛玉一直守孝,後來又來個薛寶釵,王夫人畢竟是寶玉的母親,她不能逼得太狠,否則黛玉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只想着拖一拖,寶釵的年齡在那,等寶釵嫁了人,便也順理成章了。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她的私産就是只給寶玉一半,也夠這兩個玉兒花費了。
只是王夫人卻不願等了,抄檢大觀園,先後趕走了晴雯,四兒,芳官,又提拔了襲人麝月,跟賈母道年後就讓寶玉搬出園子,說是寶玉漸大,一家子姐妹倒沒什麽,表親間還住在一起就不大妥當了,此時寶釵因為抄檢大觀園早已搬出,那麽王夫人所指的不方便。
自然就是黛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