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于細微處見不同
第10章 于細微處見不同
只見兩人一個坐一個站,兩個人都臉紅脖子粗的,鬥雞眼一般。
平兒忙過去給王熙鳳順氣,服侍她坐下,朝賈琏勸道:“二爺怎麽一回家就吵,奶奶在家操勞,日日盼着二爺回來,二爺帶回來一點子東西,奶奶就歡喜的不得了,縱使口角上有幾分不是,也該讓着些。”
“我确實不如你,你養的好奴才,果真和你一條心。”賈琏冷笑,說的平兒也臉紅,待要給賈琏陪個不是,又顧忌王熙鳳又在一旁看着,只好吶吶的站在一邊不言語了。
賈琏看着分外心煩:“你們主仆情深,我就不在一邊礙眼了”,說罷便擡腿走了。
留下王熙鳳氣的頭昏腦漲,狠狠摔了一個茶杯,剛要吩咐個小丫頭派小厮盯着賈琏,一時又見有人來請,方想起今日史湘雲在大觀園擺了螃蟹宴,晚間劉姥姥又來,忙忙叨叨的,她一時也忘了賈琏。
誰料第二日賈母來了興致,竟親自帶着劉姥姥并一衆人參觀起大觀園來,林黛玉的潇湘館幽靜清雅,書卷盈香,探春的秋爽齋芭蕉點翠,開朗明亮,寶釵的蘅蕪苑陳設簡單,樸實素淨。
各個房間的布置也能代表各自的性格。
從迎春的辍錦樓出來,正要往惜春那去,卻見眼前突現大塊的山石,于中間鑿開了一塊,以珊瑚樹為門,穿山遇水,遇水渡橋,方豁然開闊,別有天地,只見丹楹刻桷,房屋巍巍獨立。
剛剛逛的院落,連路邊的奇花異草都不斷,唯有此處,竟是一株花草也無,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細膩精致,只覺得端正俨然,疏闊大氣,東角上還設有箭靶,上插着一支檍木珠羽長鐵角頭箭,箭頭深入靶內幾寸,更添肅穆。
劉姥姥看着那箭直咂嘴,他兒子打獵也用箭,可用的就是土竹箭,也就能射個兔子,可沒這種鐵頭箭看着滲人,她去摸了摸箭身,一拔竟沒拔出來,差點把自己齁個趔趄,不待衆人笑,她自己就先笑起來:“這肯定是位哥兒的房間了吧,這次再錯不了。”
賈母看見匾額上的“荻蘆夜雪”,便道:“是我那孫兒的房間,昨日匆忙,一時疏忽,也沒叫他來見你。”
“可不敢可不敢,我是個什麽要緊人家,也值得哥兒來見我。”
賈琰正在書房溫書,聽到動靜出來,只見賈母攜着一老婦人正立在院外,後面還跟着王夫人,賈寶玉,寶釵黛玉迎春探春等姐妹,趕忙将衆人迎了進去。
及至屋內,只見一烏木邊梨心厚長案,案上書卷滿滿,只放着青花折枝花果紋六方瓶,旁邊是博古架,架子上擱着筆筒、墨盒、棋罐、瓶座、碟架、雕件等,不一而足,且雜亂無章,足可見主人于這方面的懶散随性。
隔間的書桌上也滿是書籍紙筆,擺放的參差不齊,有攤開的,有翻了一半的,地上還胡七八糟的滾了幾個紙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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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琰很是尴尬:“不知道老太太和姐妹們要來,我就沒收拾。”
賈母笑着直說無妨,對待兒孫上,她是個很有包容心的老太太,并不要求子孫們都怕她,只笑:“咱們這樣的人家,面上大禮過的去就行,如果刻板到拘了性子,也不好,只你的丫頭該罰。”
賈琰忙道:“不怪她們,平日我都不許她們進的。”
那邊賈琰正沏茶侍奉賈母王夫人劉姥姥,這邊寶釵黛玉探春等就閑看這屋裏的布置。
賈寶玉正盯着六方瓶裏插着的花出神,只見那花紅豔似火,形狀似女子垂淚,與這屋極不相配,讓寶玉得想到劉姥姥昨日才講的那個穿紅衣服的姑娘的故事,不由得有點癡意。
寶釵看他呆呆的,便笑問:“你可知這是什麽花?”
探春聞言看了一眼:“看樣子有點像小蒼蘭。”
寶釵搖頭。
寶玉知她博學廣識,此時見她笑靥明媚,不比平日的端莊不可親近,便央求着她告知。
“是剪秋蘿,”寶釵念道:“一剪秋心二剪愁,女蘿岩上憶情憂。”
寶玉喜道:“好名字,也就這名字配這花。”
林黛玉不理他們,自顧自扭頭去看牆上的竹圖。
是黃公望的《九峰雪霁圖》,不過肯定是贗品,只因這畫不是畫在紙上,而是畫在一大幅米的竹子上的,畫法粗糙簡陋,峰巒漫不經心只寥寥幾筆,樹木也不見層疊,與真正的九峰雪霁土一看就相差甚遠。
林黛玉卻覺得清雅有趣,寥寥幾筆雖不見實,但貴在形神相似,灑脫自然,雖沒有原畫的濃墨重彩,然有竹子的青色做底色,也是另一番的意韻,不禁心裏暗暗想,回去後也要在竹子上寫首詩來看。
寶釵看罷也笑,只是跟黛玉心裏的想法卻截然不同:“九峰圖的好就好在是用烘染的群山與濃重的底色,來突出雪色的潔白,這畫卻是改了底色,真真是失了精髓。”又湊近去看圖上的小字:“荻草居士,這莫不是琰兄弟自己仿畫的吧。”
“讓寶姐姐見笑了,”賈琰走了過來,笑道:“随手之作,不堪一提。”
寶釵連忙道:“我還以為是哪個專職以畫謀生的仿畫,若真是琰兄弟畫的,那就該另論,畢竟術業有專攻,我如此點評,就不公道了。”
“寶姐姐不必替我圓面子,我所學甚雜,卻樣樣不精通,這我自己也知道。”這并非謙虛,而是實話。
“能會就不易,豈能樣樣精通,而且這原也不是什麽打緊的事,男子自該以明理文章為要務,我聽太太道,琰兄弟再次進學,還未恭喜。”寶釵善于體貼人意,一句話就将話題轉了過來。
這是一個深谙世故,人情皆洞明的姑娘,她心思細膩,明察入微,與她交談相處,你永遠不會感覺到難堪或尴尬。
然從另一個角度來想,卻也是見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抛一片心。
賈寶玉不想聽他們說那些仕途經濟,便給林黛玉使眼色,黛玉正好也膩煩他們那些客套話,于是兩人雙雙走了出來。
正好瞧見一個丫頭立在院裏,背上背一個竹簍,懷裏抱着一條大魚,那丫頭瞧見他兩,猛一下吓一跳,手裏的魚噗通就掉在了腳下的水桶裏,濺了她一臉水。
寶玉見她容貌俏麗,呆呆愣愣的很有幾分可愛,便不由笑道:“你吓什麽,我們兩個是老虎不成?”
羊花往日經常在大觀園亂跑,自然見過林黛玉和賈寶玉,只不過離得遠,還從未這麽近看過他兩。
“林姑娘好看,寶二爺也好看,我就看呆了。”
羊花不是奉承,她自覺說的是實話,卻把寶玉逗樂了,誇他的人不少,卻都是長輩,沒有小丫鬟直白的說他好看的,更何況這丫頭一臉呆,更讓人覺得她是真心實意的誇贊,連黛玉都輕輕抿嘴笑了下。
兩個人都走近了看,發現她的大木桶裏竟裝了不少魚,估摸着有十來條,寶玉問:“你從哪裏弄這麽許多?用它來做什麽?”
羊花一指那邊的湖水:“我下水捉的。”
寶玉驚奇:“你還會浮水?”待羊花點頭,他才注意到羊花上身只穿了一對襟小褂,下面罩着褲子,腰間一根細白條裹着,衣衫上還在滴水,顯然是剛從水裏上來,“你趕緊去把衣服換了吧,省的着涼。”
羊花擦了一把頭發上的水,滿不在乎:“沒事,我都習慣了,現在天也不冷。我得趕緊把這魚剝開,讓三爺來烤,三爺烤的魚可好吃了。”
林黛玉看了看那木桶,看見裏面還有幾條小魚,便不大忍心:“你們也吃不了這許多吧,不如把這些小點的魚放了。”
“哎呀,我忘了,”羊花一拍腦袋,“三爺跟林姑娘說的一樣,也讓我不要抓小魚來着,我玩得開心就忘了。”說罷就急急忙忙的抱起木桶,想把小魚放回去。
“你先回來,”林黛玉叫了她一聲,“把身上的背簍先解了吧。”
羊花的背簍裏還有一堆蓮藕,菱角,荸荠什麽的,她背着沉怕掉,就在背簍上系了跟繩,跟自己腰帶綁在一起,走了這一路,越拽越緊,竟成了死結,林黛玉看她不好解,就上來幫她。
解的時候才發現這背簍是用竹子做的,不由得想起剛剛的九峰圖也是用竹子做的,她皺眉一想,好像上次見他揀桃花用的也是竹籃。
林黛玉隐約記起紫鵑好像問過她,說賈琰想借潇湘館的竹子使使,她那時在病中,也不大在意,迷迷糊糊的就應了。
竟然被他用來做了這些!!
林黛玉一時走神,冷不丁被竹簍上的倒刺紮了一下,細白的手指頓時出了血。
寶玉立時嚷嚷着就要找太醫。
“快別呆了,”林黛玉拿着手帕擦了一下,伸出手指給他看,“這不就好了。”
寶玉知道自己大驚小怪,讪笑了一下,轉身幫羊花解繩子,背簍倒是拿下來了,腰帶繩子還捆在一處。
賈母說在辍錦樓擺宴,王熙鳳等就先前去準備,等了一會兒見賈母還沒來,想是在逛園子的時候在哪裏絆了腳,就派襲人前去看看。
于是襲人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一個俏麗的小丫鬟渾身透濕,連裏面的肚兜都隐約可見,寶玉正對着她溫聲軟語,不知說些什麽,手還放在她腰間摸索不停。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努力鋪墊男女主最終是相配的,吼吼,其實這文是先定的男主,後定的女主,并不是因為女主弱值得疼惜或者需要被拯救之類的,而是她懂得愛值得愛。愛情是純粹的兩性的吸引,沒有配不配,寶玉黛玉是這樣,男女主也是這樣。哎,不喜歡值得這個詞,好像把愛情物華了,又找不到合适的詞來表明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