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好像…了
第42章 你好像…了
八月初的星期五,兩人一齊去了李昀家裏。
開門後,李昀探頭去找黑豆,遺憾道:“黑豆怎麽沒來?”
“它在睡覺,”荊平野解釋說,“下回再帶來。”
李昀小聲道:“米米也在睡覺。”
應逐星站在荊平野的旁邊,不怎麽說話,提着沉甸甸的一袋零食。李昀随意掃了他一眼,讓出身位:“進來吧。”
荊平野牽着應逐星的手走進去,低聲告訴他鞋架在哪裏。換鞋時看見米米正窩在客廳的睡墊裏,白團團的,李昀招呼他們進一旁的影音室,關門後道:“別吵醒它,不然又到處亂竄亂跳的。”
房間雖然布局變了,但結構沒有變化,應逐星根據方位判斷出這是他之前的卧室。他摸到了門框上的刻痕,是之前小時候荊平野刻下的九九乘法表,他小學時背這個總是忘記。
一旁,荊平野正興奮地問:“有什麽新游戲?上回那個我還沒玩夠。”
李昀:“房東也玩嗎?他眼睛這個情況的話,能玩的游戲很少啊。”
荊平野:“他不玩。”
李昀奇怪地問:“那他來幹什麽?”
應逐星拿出零食袋子裏的盲文書,終于出聲:“我來陪他。”
李昀:“……”
果真,在荊平野同李昀打PSP的過程中,應逐星一直坐在他的旁邊看書,安安靜靜的。李昀沒有這種類型的朋友朋友,悶罐子,沒什麽意思,但荊平野倒是和他關系很好,動不動就湊過去說話,輸了贏了都得講,連開個大招都得提前知會一聲應逐星。
而每次荊平野一叫他,應逐星都會立馬擡頭,附耳過去聽,輕聲回應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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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到一半,應逐星問:“你吃糖嗎?”
荊平野立馬道:“吃!”
李昀看見應逐星摸索着撕開包裝,然後遞到荊平野的手裏。
“你倆感情挺好啊,”李昀低下頭,又開了一局,“認識幾年了?”
“十一年了!”荊平野搭了下應逐星的肩膀,眼睛亮亮的。
李昀:“這黏糊的,差點以為你倆搞基的。”
荊平野愣了下,居然樂了起來,抱了下應逐星:“好吧,被你發現了。”而李昀掃向應逐星時,他的手仍放在腿上,沒有任何回應的動作,顯得很僵硬,抿着嘴唇。
“快五點了,”應逐星提醒他,“得走了。”
離開時,李昀送他們到門口,米米已經醒了,它撲到李昀的腿上,被李昀抱到懷裏揉。
“下回來別帶零食了,本來你們學生也沒什麽錢,人來了就行,”李昀補充道,“黑豆也可以。”
荊平野笑容燦爛地沖他擺擺手,說“好!昀哥再見”,一旁應逐星輕聲跟着說了句“再見”。
之後又去了兩回李昀家裏,應逐星都會一起,有兩回還帶了黑豆來,黑豆老老實實地用鼻子拱米米,不敢造次。李昀只顧着吸狗,也不怎麽揶揄他們,這讓應逐星稍稍放松了點。
八月中旬,荊玥終于慢吞吞完成了暑假作業,選擇呆在了家裏。荊平野上樓去打游戲時明顯很不放心她一個人,雖然荊玥強調:“我不是小孩了,你不要老是下來,我不想按暫停。” 但荊平野仍是玩一把就要下樓去一眼荊玥,确認她在老老實實看《甜心格格》後再回來。
而他離開時,應逐星會單獨與李昀呆在一起。兩人沒有什麽話講,李昀往往會抱着博美玩一會兒,等荊平野回來。
有一次,李昀忽然問他:“你和荊平野認識十一年?”
應逐星愣了下,“嗯”了聲。
“那是從五六歲開始一起玩了,”李昀思索片刻,随口問,“那你暗戀他幾年?”
應逐星猛然頓住,整個人如同被定身了,僵坐在那裏。
李昀笑着說:“別緊張,我只是好奇。”
應逐星半天才生硬道:“我沒暗戀他。”
“你這話騙騙直男得了。姐見過的gay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要不是gay,我生吞PSP,我gay達很準的,”李昀自顧自地說,“不過啊,彎戀直沒有好下場的。我當初追直男,跟家裏都出櫃鬧掰,斷得一幹二淨,好不容易成功了,轉頭我就發現那死人在和女的偷腥,人帶褲衩子都被我扔出二裏地了。我跟你說,直男表現得再gay,骨子裏都是喜歡美女的。”
他想起什麽,問:“哎,荊平野恐同嗎?”
應逐星低着頭,沉默,臉色蒼白。
李昀打了個響指:“那就是恐了。房東,你這是地獄難度啊。他長得也不賴,鐵定得早戀,你趁他找女朋友前多膩歪膩歪吧,給自己留個念想。”
應逐星終于開口,低聲:“……你別跟他說。”
“所以你暗戀他幾年?”
“我不知道……可能三年吧。”
他對荊平野的感情起初是很朦胧的,直至重逢時才得以确認,中間具體哪年開始喜歡。或許是青春期意識到性向開始,或許是他第一次想念荊平野開始。所以應逐星也不知道。
“夠久啊!老娘他媽的混跡gay圈這麽多年,沒見過幾個長情的1號,都一個個淨亂搞,”李昀拍拍他的肩膀,“你gay圈活化石啊。”
應逐星又重複了遍:“你別告訴他。”
“放心,我給你保密,gay-gay相憐啊。”李昀感嘆。
話音剛落,荊平野推門而入,他坐回原位置,全然沒有發覺應逐星不自然的神色,拿起游戲機後問:“你們剛剛聊什麽呢,我聽見什麽……骨肉相連?”
“……”李昀說,“我說,炸串還是得吃骨肉相連。”
荊平野豎起大拇指:“太有品味了!”
這段對話輕而易舉地翻篇,李昀不經意地擡眼,看見荊平野依舊沒骨頭地靠着應逐星坐,很親密似的。而應逐星低垂着那雙盲眼,指尖輕輕刮着書頁,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麽,連荊平野的問話都回應得慢了。
十七歲的年紀,無論表現得再成熟,本質上仍是青澀的,難以掩飾情緒。
這個年紀一無所知的最輕松,而最先領悟情愛的,注定會吃點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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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時間除去寫作業,荊平野多在李昀家裏打游戲,臨近開學了,才猛然想起兩人沒有置辦開學用品。
“過兩天你們去市裏買幾身衣服,”夏蕾說,“開學好歹打扮得好看點。”
應逐星不想浪費:“其實現在的衣服也夠穿了。”
但在這件事上,荊平野和媽媽站在一邊:“美觀性啊,你的衣服都舊了!”
日常為了避免穿錯衣服,應逐星的衣服都是按顏色區分,很單調,且沒什麽花色,只能算上中規中矩,全靠一張臉勉強撐着。
應逐星都辯駁不過,只好答應了。
夏蕾将錢給了荊平野保管,去市裏那天,将黑豆和荊玥一齊帶到了店裏,免得他們一整天都不在家,既餓了黑的還餓了小的。
“手別松開啊,照顧好逐星,別走丢了。”
包子鋪忙得抽不開身,只能兩人一齊去。夏蕾再三囑咐,荊平野都一一應了,坐着公交車前往市區。
一小時後,公交車在廣茂商場站停車。
十點出頭,商場聲音嘈雜,音樂聲此起彼伏,今天正好是周末,商場裏人員攢動,中心廣場噴泉湧起時,在刺眼的陽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荊平野很少來市區的商場,因此很是新奇地左顧右盼。
“好多人,”荊平野說,“我牽着你吧。”
應逐星伸手過去,兩人擠進商場正門後,荊平野也沒有松開,手心溫熱。
擠過人堆後,他根據商場導航圖,拉着應逐星坐了直梯。
直梯裏還有兩名漂亮女生,他們進來後,荊平野注意到女生的目光落到他們交握的手上,兩人對視後小聲密語起來。聽不太清,出去後,荊平野才問:“你聽見她們說什麽了嗎?好像在讨論我們。”
應逐星的聽覺很敏銳,一定聽清了。他說:“聽見了,在說你帥。”
荊平野瞪大眼睛,臉頰漲紅:“哎,我,真的假的?”
應逐星笑了起來,說“真的”。荊平野心情大好。
但其實不是。方才在電梯裏,應逐星聽得很清楚。兩個女生發說的是“他們是一對嗎”。應逐星難以說出口,也不想讓荊平野多想,索性不講。
路過一家休閑男裝店,荊平野走了進去,導購員很是熱情地走過來,注意到應逐星的盲杖與眼睛後,上下打量後頓了下,笑道:“你們是學生吧?我們那邊有打折區,裏面都是适合你們這個年齡的,可以都試試。”
荊平野自來熟地同她搭話:“姐,你能幫我們挑兩身衣服嗎?”
挑衣服這方面應逐星幫不上什麽忙,于是只讓他坐在一旁。沒兩分鐘,荊平野抱着一堆衣服跑過來,拉了下應逐星:“走了走了,試衣服去了,姐給我們挑了好幾件呢。”
他拽着應逐星進了試衣間,嘩啦一聲拉上簾。
“這件是條紋襯衫,還有牛仔褲,都是剛才那個姐姐給你挑的,”荊平野把衣服塞進他懷裏,順道将盲杖放到一邊,“快試,我給你掌眼一下。”
應逐星抱着那團衣服,沒聽見荊平野離開的聲音:“你不出去嗎?”
“咱倆湊合擠一個試衣間就好了,別占用別的了,”荊平野開始脫衣服,自顧自說,“我感覺她給我選的有點普通,但沒好意思說,那個姐說得穿上才好看。”
應逐星仍是沒動,語氣不大自然:“……我想自己試。”
“別害羞了。你萬一分不清正反,不還得我幫你嗎?”荊平野催促着,“快脫快脫。”
應逐星又糾結了半天,這才背過身開始脫衣服。其實,他平日裏他脫衣服和穿衣服都不會有多大問題,頂多是分不清衣服樣式。
但或許因為一起擠在狹窄的試衣間內,動作之間身體難免摩擦到,呼吸交雜,應逐星換衣服時出了兩回錯,一次是襯衫找不到袖口,另一次是穿牛仔褲時找不到扣眼。
連着出錯讓應逐星有點慌亂。就像走路一樣,一旦他撞上第一個障礙物,之後再磕碰的概率會大大提升,這是後天眼盲者無法适應環境的普遍表現。
他沒尋求幫助,只是低着頭摸索着褲子邊緣,試圖找出扣眼。
“怎麽了嗎?”荊平野見他遲遲沒有穿好,探頭過去,“扣不上嗎?”
應逐星低聲:“有點,應該快了。”
荊平野拉了一把他的胳膊,讓應逐星正對着自己,伸手過去:“我幫你。”
應逐星身體不自覺繃緊了,一動也不敢動,荊平野的呼吸聲離得很近,商場內播放的音樂隐隐約約傳進來。動作間,指節不可避免地碰到內裏的布料。
“哎,”荊平野奇怪道,“真的扣不上……”
指節第三次碰到時,應逐星終于有了動作,伸手抓住了荊平野的胳膊,語氣變得奇怪:“我自己來吧。”
“我知道了!”荊平野渾然不覺道,“這個牛仔褲沒開扣眼!得,先拉上拉鏈看看效果吧。”
他的手指捏着拉鏈底部,輕松并上了拉鏈,突然,荊平野伸手拍了下他的褲子,應逐星反應劇烈地往後躲了下,腿撞到椅子,發出明顯的聲響。
明明手已經拿開,明明距離也不再親密,但方才的熱度與觸碰仍是引起身體陣陣發麻的感覺,血液流動加速。應逐星攥着褲腰帶處,聽見荊平野樂道:”咱倆真夠蠢的,非這麽半天勁,你先自己按着扣眼,我看看合不——”
忽然,荊平野沉默下來,半晌,他咳了聲,像是欲蓋彌彰。
應逐星聽見他支支吾吾地提醒自己:“應逐星。”
“你好像……硬了。”
【作者有話說】
拍的是哪裏大家應該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