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房間內陳設簡單,但絕不廉價,內行人一眼便能看出門道來。
一位身着玄衣,手持佛珠,腰配魚形玉佩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窗前,窗外可以看見後院來來往往的工人正在忙碌。
掌櫃的快步走上去,彎腰低頭,恭恭敬敬地用雙手遞上那塊玉佩,那人接過去只是來回翻看了兩遍便斷定這枚玉佩是并非僞造。但他的神情卻完全沒有見到新東家應該有多誠惶誠恐,反而是皺起眉頭,思索起來。
這家雲上布莊本來是兵部尚書私下裏的産業,除了楚立夫婦,楚家再無人知曉這個隐秘的産業。
這本是楚立留給自己的一條後路,但天下哪有什麽事能瞞得過聖上的耳目,楚立吓破了膽,沒敢隐瞞這件事,老老實實地将家産盡數上繳。
當初風聲一傳出來,黃興就立刻開始着手收拾行李,變賣家産,生怕連累了自己,他是個商人,但也明白錢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
但風雲變幻之間,這家雲上布莊只是換了一位東家,并沒有如他預料的那樣被收入國庫,當做皇家的財産。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位剛剛上任的楚姑娘,萬一已經得知了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會不會拿自己開刀,再者這位楚姑娘年紀輕輕的,哪裏像是會經商的樣子,商場風雲變幻,可不是她一個小姑娘可以随意踏足的。
掌櫃的安靜地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才得到黃興的回答:
“請楚姑娘進來。”
“是。”
掌櫃接過玉佩轉身去請等在外面的楚音。
楚音正站在一個貨架前與來買布的客人聊天,掌櫃将玉佩交還給楚音,并轉達黃興的話。
誰知楚音卻說:
“剛剛來了一位客人邀我去吃茶,改日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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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說完,沒等掌櫃的反應過來,就直接走出雲上布莊,掌櫃的反應過來,連忙追出去,可還是慢了一步,楚音已經坐上了等候在門外的馬車,馬夫一揚鞭,馬便撒開蹄子跑起來,地面激起一陣灰塵,很快歸于平靜。
他傻眼了,在原地呆呆地站着,最後沒辦法,只能回去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報告給黃興。
黃興本想先試探一下,結果反而被楚音戲耍了一圈,他聽完掌櫃的說話,不可思議地轉過頭,嘴巴張合數次,最後只憤怒地說了一句:
“出去!”
房間裏只剩下黃興一人,他憤怒地将窗戶關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院子裏的工人們都不約而同地放輕腳步,生怕觸了他的黴頭。
他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手中的佛珠被他重重地摔在老紅木桌上。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還想給我一個下馬威,可不是每個負責人都是和我一樣好性兒的,哼!非得等吃了虧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雲上布莊生意做得大,開了好幾家分店,每個分店都有對應的負責人,老東家一倒,不少人都起了心思,其中可不乏心狠手辣之輩。
黃興的怒火下去了一些,決定靜觀其變,不能這樣一個小動作就亂了陣腳。
出了雲上布莊,楚音如法炮制地去另外幾家分店,然後一身輕松地回家了。
幾位負責人經這一遭,或多或少都對這位新東家有了一些了解,至少目前來看不是一個能随意揉搓的軟柿子。
楚音回到房間之後才松懈下來,她對經商之事了解不多,如果正面交鋒很容易落入下風,是以,她準備讓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們主動來找自己,這樣也算是把主動權暫時握在自己手裏。
這個店鋪雖然是聖上的賞賜,但東西到了楚音手裏,能不能駕馭得住還要看楚音自己,顧及着趙景的臉面,這些商人的動作多少會謹慎些,不至于太激進。
光靠自己很難解決這件事,楚音思來想去,決定借一下徐巍的勢。
最初聽見坊間傳聞的時候,楚音傷心又憤怒,但現在,這個傳言反而成了她的助力,只是有些對不起這位徐大将軍。
這些人定不敢舞到徐巍跟前,只要自己在與他交流的過程中小心一些,不說漏嘴就行了。
打算好一切之後,楚音渾身輕松地躺到床上休息,今日跑了不少路,一放松下來,睡意止不住地上湧。
——
月明星稀,徐府的書房中有兩個高挑的身影。
溫雁吹臉色認真,将剛剛接到的情報遞給徐巍。
徐巍接過去,一目十行地掠過一遍,臉上既有憤怒,也有不屑。
“這些雜碎這麽快就坐不住了,陛下登基才幾天,怪不得這麽多年只能守着那一方窮鄉僻壤過日子。”
溫雁吹勸告他:
“雖然不是什麽強勁的對手,但這有可能是新皇登基以來的第一場戰争,朝臣們都看着呢。”
他端起茶輕輕吹過一口氣,用杯蓋撇去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低頭抿了一口,飄散的煙霧讓他的眼神有些模糊不清。
“我知道,要打得漂亮,越快,越能證明當今陛下的手段,借此機會,也好好殺一殺那些蠻人的氣焰,不過安生了幾年,就又開始蠢蠢欲動,真當自己是大王。”
徐家沒落,徐巍的骠騎大将軍是靠自己一場仗一場仗打出來的,溫雁吹了解他的實力,但還是不免要叮囑一句。
“他們應該還要醞釀一段時間,趁着這段時間,你也好好準備自己的事。”
“我能有什麽事,無非就是練練功,看看書,我向來不愛與那些說起話來七拐八彎的文官交流。”
徐巍百無聊賴地回答。
左相和他這麽多年的交情,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和他說:
“你就不關注關注那位楚姑娘,那日在宮中,我可看見了,你的眼珠子恨不得掉到人身上去。”溫雁吹突然笑了,“坊間傳聞,骠騎大将軍甘願給一個繡娘當馬夫。”
“什麽時候傳出來的?”
徐巍倒是無所謂,但這可有損楚音的清譽,要是讓她知道了,一定會連帶着對自己的印象也變差,畢竟這個傳聞基本屬實。
他從椅子上直起身,對溫雁吹說:
“你可得幫我把這個傳聞壓下去,咱們這麽多年的交情,這點小忙你不會不幫吧?”
雖然徐巍自己也能壓下去,但他常年在外征戰,對京城并不是很熟悉,萬一有什麽纰漏可就不好了。
溫雁吹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把手中已經有些涼的茶水放在桌子上。
“這是你和那位姑娘之間的事,找我做什麽。”
他像是鐵了心地不願意趟這趟渾水,不論徐巍怎麽說都不松口,
“你不願意幫忙就算了,我自己去。”
“事情既然已經說完了,在下先行一步,不必相送。”
溫雁吹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候在外面的老李見他出來,連忙走上前去準備送送他,然而溫雁吹一揮手,示意老李去書房裏面。
“你們家将軍有事要吩咐,你也不必送了。”
老李朝着溫雁吹的背影行了一禮,口中道了一聲“哎”,連忙讓身邊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夥子送溫雁吹出去,自己則轉身進書房。
老李進門就看見徐巍表情有些凝重地站在原地,他心下一緊,難不成有什麽大事要吩咐。
徐巍擡頭看見老李進來:“你來得正好,這裏有件事要你去辦。”
徐巍簡單地吩咐了幾句,老李的表情放松下來,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
老李領了任務,輕松地回去了,只留下徐巍一個人在書房裏思索。
楚姑娘會不會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現在才開始壓制流言是不是晚了一點。
——
幾日後,那些雲上布莊的那些商人們終于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心思,一群人難得摒棄前嫌,站在統一戰線,氣勢洶洶地跑到楚音家門口,口口聲聲的說要“求見楚姑娘”。可那副做派,哪裏有求見別人的樣子。
楚音早早地梳妝打扮好,飽飽地吃了一頓早飯,帶着自己新采買回來的侍女小厮,迎接這場硬仗。
外面那些人為了壯壯氣勢,每個人都帶了兩三個跟班過來,外面是烏泱泱的一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讨債的來了。
外面的跟班們敲門敲得震天響,恨不得方圓一裏地都能聽見。旁邊徐府的門童是個機靈的,眼見形勢不妙,又聯想起前幾日李管家的态度,立刻去找李管家禀報這件事。
李管家讓他繼續在門外待着,一出現什麽不對勁情況就立刻來禀報。
外面的人雖多,可楚音找回來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前幾日特地挑了一些身強體壯的下人守院子,每個人手上都配了一根結結實實的長棍。
那些個跟班平日裏狐假虎威慣了,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真動起手來,一棍子能掃倒一大片。
“我們姑娘說了,不允許帶下人進去。”
那些商人看着幾個堵在門口,人高馬大,手上還拿着棍子的下人,氣不打一處來。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你們姑娘都貴客,得罪了我,有你好果子吃!”
“一個下人也敢爬到我頭上來!”
聽見主人發話,下面的跟班也忙不疊地附和。
“聽見沒,還不快滾下去。”
“一條看門狗還威風上了。”
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他們做派如此嚣張,無疑是沒把楚音放在眼裏。
不過守門大漢可不吃他們那一套,只是重複楚音吩咐的話:
“想要進去,就不準帶下人,只能自己單獨進,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商人們你瞧瞧我,我看看你,都不願意服軟,門都還沒進,手下的人先被攔住了,對峙尚未開始,先讓人挫了一把威風,這怎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