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你敢動他?”梁澤譏笑一聲,轉過頭來看着王肖財,“他有馬德文作保,你動陳東實,就等于動馬德文。”
“誰說我要動他......”王肖財退後兩步,哈哈一笑,“我可什麽都沒說,怎麽梁警官......好像一聽到他要出意外,就格外緊張呢?”
“我沒有。”梁澤微擡起眼,眼神、表情皆冷漠。
“這樣啊......”王肖財拍拍他的肩,“那可別怪我沒告訴你,這個陳東實.......他沒他看上去那麽老實.......”
梁澤面無波瀾,“你想說什麽?”
王肖財說:“你也知道,他是跟徐麗一條心的,跟徐麗一條心,就意味着跟馬德文一條心,別哪天被人背後捅了一刀都不知道,梁警官,沒別的意思,你好自為之。”
話一說完,王肖財便戴上老頭帽,鑽進路邊一輛出租車。
陳東實走上前來,剛想問問梁澤說了些什麽,便聽梁澤先發制人道:“餓了嗎?吃不吃炒飯?”
陳東實一下沒反應過來,梁澤又問了遍:“我問你餓不餓,喝茶喝得人傻了?”
“你才傻。”陳東實這下聽清楚了,走到他跟前,心下略有些惱,“好好說話會死?”
梁澤沒搭他話茬,“唔”了幾秒,說:“我問你個事?”
“啥?”
“你會害我嗎?”
“平白無故問這幹嘛?”陳東實壓了壓頭,看着路面上的碎石籽兒,佯裝随口問:“是王肖財跟你說了什麽嗎?”
“沒,随口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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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澤把手搭在他肩上,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仿佛到這一刻,他才真正卸下包袱,同馬德文他們飲茶不叫飲茶,只有和陳東實獨處時,他才會有片刻的心安。
陳東實說:“好端端的,我為什麽要害你......”
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梁澤笑嘻嘻地說:“我信,就算所有人都背叛我,我都會相信你。”
陳東實推了他一把,怒其不争地搖搖頭,“你就這麽好騙嗎?這麽好騙,還做警察?”
“我才不好騙。”梁澤睥了他一眼,神情突然正經,“那也只是因為騙我的人是你。”
陳東實拉了拉臉,似乎并沒有多欣慰的樣子。梁澤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心裏還記挂着徐麗,放不下事兒的爛毛病,這麽多年了,倒真是一點兒都沒有變。
“你放心,見馬德文前我已經打電話問過曹隊了,人好着呢。”梁澤自然而然地勾上他的肩,“曹隊發了通緝令,全市搜查劉成林的下落,劉成林不堪負重,把徐麗放了,然後他自己跑了。現在徐麗跟那小姑娘一起,在局裏做筆錄呢。”
“放了?”陳東實有些意外,“好端端的,那姓劉的就這麽把人給放了?”
“你是不是傻,”梁澤白了他一眼,兩人說話的方式态度越來越像一對損友,“當然不是真放,劉成林會真心放過徐麗嗎?不過是看徐麗暫時滿足了自己的貪欲,放她回來,好為他下一次斂財做準備。”
“他還敢回來?”陳東實冷哼一聲,袖管底下的拳頭略有些發癢,“當真不怕被抓?”
“所以啊,至少你可以放心,近段時間他不會再來騷擾你們了。”梁澤停下腳,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冬來多寒雨,他沒記着多添衣。
陳東實看他一副着涼挨凍的樣子,沒有多想,把外套脫下來披到他身上。
“天太熱了,”陳東實說:“衣服穿多了,臊得慌。我告訴你,我可不是看你打噴嚏才把衣服給你的,別自作多情。”
梁澤輕輕一笑,沒戳穿他,兩人依依往夜市街走。
恰有一輪月當空。
........
“陳叔叔,東西都收拾好了,你要不要再來看一眼。”
香玉把打包好的紙箱搬到更高一級的臺階上,陳東實替她托着底,騰開只手說:“你歇會,我給你麗姐打個電話。”
劉成林的事告一段落,香玉也從陳東實家搬回到徐麗的住處。只是這回圖方便,沒讓她們兩個女人單獨住店裏,而是找了個就在陳東實家對面的房子,左不過十來步距離,擡頭不見低頭見,彼此間好照應。
陳東實上午跟房東打好招呼,下午就請了假幫兩姐妹搬家。香玉東西不多,距離近,主要是徐麗,自幾天前從公.安局回來以後她氣色便不大好,總像是心裏藏着什麽事兒,整天無精打采的,連搬家都得三催四請。
“你啥時候過來?”陳東實看了眼天,連日暴雨後終于迎來了天晴,這是最适合搬家的時候,而徐麗已經拖了一個多星期。
那頭女人像是剛睡醒,迷迷糊糊道:“幾點.......?我鬧鐘哪兒去了.......”
“我的祖宗,已經下午了。”陳東實瞥了眼旁邊的香玉,生怕她再被人擄走,時不時得看兩眼才肯放心。
徐麗說:“要不......還是明天吧。”
陳東實不加掩飾道:“明天明天,你有幾個明天?你到底咋回事,話裏有話,問你又不說。”
徐麗惶惶地笑:“沒什麽......就是來日子了,身子不大爽。”
“趕緊的,別讓香玉等着。搬完我給你們做飯,咱們今天吃大餐。”
“小麗姐,陳叔今天買了你最愛吃的海鮮。”香玉倒和從前一樣,文靜乖巧,讓人省心。劉成林的事似乎并沒對她産生太大影響,“告訴你哦,他還偷偷給你準備了禮物。”
陳東實忙打了個噤聲的手勢,這事他原不想告訴徐麗,誰知香玉快人快語的,把自己捂了好些天的驚喜就這麽給說破了。他是看徐麗這幾天總打不起精神,想着逗逗她開心。他嘴笨,說不了太多漂亮話,便只能學貓畫虎地照着別人去做。
“東哥,你還會這套?”
徐麗笑了,她想過一百種受惠男人的方式,卻唯獨沒有把陳東實計算在內。在徐麗心裏,陳東實挑不出缺點,除了不愛自己,或者說不愛女人,他簡直是完美的生活伴侶。
“我不大會挑.......”陳東實老臉一紅,這麽多年過去了,在男女之事上,他仍有種難以适從的羞懑。
“我知道了。”徐麗止住笑意,“你先別急着開火,等我去給你打下手。”
陳東實心滿意足地挂了電話,繼續幫香玉收拾那堆紙箱。天色一點點變暗,日暮西沉,地平線上浮光躍金,像潑了橙汁打翻在畫布上,萬事萬物都鍍上金粉般的光璨。
終于要一點點變好了......
陳東實于繁忙中擡手,擦了擦汗,看向窗外金烏散盡、酒飯飄香的市井。這個城市終于恢複它凡人的一面,沒有槍殺、綁架、毒品,也沒有犯罪。這是烏蘭巴托,一個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國度,陳東實和大部分人一樣,只是千萬個普通人裏的一個。他所希望的,也不過只是千萬種平凡裏最平凡的幸福。
鐵鍋炖煮着梭子蟹,混着醬油香,從通風口飄往客廳。陳東實備着青蔥小米辣,徐麗在旁剝蒜,香玉早早放好碗筷,在客廳逗着一只三花。那是前些天陳東實在樓下撿到的,香玉求了他很久,他才同意讓她養。這樣的情形,像足了一家三口。
“開飯啦.......”男人端着一整鍋蟹,滿面紅光地從廚房裏小跑出來。徐麗端着拌好的白糖西紅柿,環顧了屋子一圈,“收拾得蠻好嘛,比你自己的房子都要好。”
“女人家,總是要金貴些.......”陳東實跟着瞅了眼房子,“我特意挑了個最大的房間,想着你們是兩個人,總不好太小,離我就對門的距離,平時換個燈泡、修個下水管啥的,招呼一聲,我随叫随到。”
三人哄笑入座。
陳東實今天高興,多喝了幾杯。今天這餐飯,既是為劫後餘生的姐妹倆撫平心緒,也是展望将來的美好新生活。菜都是可口的,陳東實的廚藝随心情起伏,到後半段時他就快不行了,飄飄欲醉裏突然想起,給徐麗的驚喜還沒拿出來,揣了這麽久,也該揭曉答案了。
陳東實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禮盒,嘟着個大臉說:“快打開看看.......”
徐麗纖纖接過,啓開蓋子,見盒子裏裝着的,是一條極別致的金手鏈。
“沒想到吧.......”陳東實嘿嘿一笑,拿指頭蘸了些酒,在桌子上胡亂畫着,“那天去公.安局接你,我無意瞟到了你的身份證,發現剛好今天是你生日,禮物幾天前就備下了,但我可沒準備蛋糕哦.......”
“東哥.......”徐麗如鲠在喉,摩挲着手鏈上的裝飾,眼眶微紅,“你幹嘛花這冤枉錢......”
“咋哭了呢?”陳東實甩了甩腦袋,将手旁紙巾扔了過去,“多好的日子.......你哭啥.......”
徐麗默默流淚,“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好......你很好便是。”
“告訴你一個秘密,”陳東實抻近腦袋,看着女人的眼睛,“這金手鏈,還是梁警官幫我挑的。”
女人的眼淚一下凝固住了,稍有遲疑,但很快又恢複那股哀愁,“那.......可真是謝謝梁警官了。”
徐麗将手鏈放回到盒子裏,“這麽貴重的東西,都舍不得戴了。”
陳東實擺擺手,夾了根煙,起身去門外吹風。
“我送你回去吧,”徐麗跟了上來,“時候不早了。”
“就這幾步路,送啥?”陳東實似乎并沒聽懂徐麗話裏的別意。
“我有話同你說,”她走到陳東實更近一步的位置,近得幾乎要貼在他耳邊,“香玉在,不方便。”
陳東實放下還沒點着的煙,跟她拐到了樓道裏。
“馬德文跟我說,你答應他監視梁澤了,”徐麗抹去眼下淚痕,“真的要這樣嗎?”
“我只答應幫他監視。”陳東實一棍子從醉意中驚醒,“別的我不管。”
“我雖然不喜歡梁澤,但他終究和你的.......”徐麗頓了一頓,“你就沒想過,他.......”
“他不是,”陳東實直勾勾地看着徐麗,“他不會是他。”
“我只是怕萬一.......”徐麗打開樓道裏的門,讓光透進來了一些,“既然你想好的話,那就當我沒問吧。”
“送你的手鏈幹嘛不戴?”陳東實擡了擡下巴,“就因為梁澤?”
徐麗低頭不語。
“給我,我幫你戴。”陳東實伸出一只手,“哥哥送妹妹,你有什麽好避諱的?”
“我.......”徐麗半推半就,陳東實沒給她拉扯的機會,一把拿過她手上的小盒子。
樓道裏響起一陣腳步聲,一長一短兩道影子揉着月色,篤篤踏上前來。
陳東實禮貌托起徐麗的手腕,将金手鏈的卡扣啓開,順着腕線,扣上卡扣。
徐麗的手極美,五指纖細,指尖水靈,抹了酒紅色指甲油的甲貝擰在一起,仿佛一團簇擁的玫瑰花瓣。腕處粼粼閃光的細手鏈,似金蛇盤蜒,帶出幾分詭豔料峭,月色之下,更顯清瑩。
多完美的一只手。陳東實不禁感嘆,多俊秀的一個人。
“陳東實.......?!”
正砸吧着,耳旁倏地傳來一聲女人的驚叫。
陳東實循聲一探,立馬觸電似的将手撒開,整個人差點坐到了地上。
“肖.......肖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