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呦,麗姐,開新店兒啦......”
一夥人油光滿面地蕩進發廊,引頭的是個瘦高個,光着半身膀子,背後一條赤花大蟒,模樣甚是輕浮。
“麗姐牛啊,這身材,比之前更頂了哈。”
一群男人沒皮沒臉地淫.笑成一片。
徐麗被衆人團團圍住,坐在桌子上,毫不慌張。流氓地痞她見得多了去了,眼前人她認識,叫張猴,真名叫啥她忘了,只知道他身板奇瘦,跟猴兒一樣,所以身邊人都這麽喊他。
徐麗大方坐下,搭起二郎腿,收縮的包臀裙向上提了提,露出一節白晃晃的大腿。下半截裹着薄透的黑.絲,隐約散發着一股肉香,引得屋子裏的男人都有些燥熱,不自覺地紛紛舔起嘴皮,面目饑渴。
“豬仔呢,”徐麗一雙鳳眼,橫來掃去,“你們老大最近可好,出來有段日子了,是找不到新妞兒,懷念起我這舊人了?”
“瞧您這話說得,哪兒能啊,”張猴賊精似的拉起徐麗的手,輕輕摸了摸手背,說,“豬進去了,幾個月前德叔喊他收拾幾個人,不想這家夥下手重了,把對面打成了重傷,德叔擱外地避風頭呢。”
“少他麽跟我這兒揩油,”徐麗觸電似的縮回那只被觸摸的手,撩撩大波浪,笑:“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家老大要知道了,沒你好果子吃。”
“是是是,麗姐說得是,”張猴連連應妥,拉來張板凳,坐了上去,“怎麽,出來還做以前的營生?還賣啊?”
“賣你妹啊賣,”徐麗氣得直翻白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她一一環視了一圈屋內衆牛鬼蛇神,清了清嗓,有模有樣道:“順帶着告訴你們老大一聲,我從良了。”
“啥——?”
張猴一愣,看向旁邊人,雙方短暫沉默後,驟而一瞬,哈哈哈哈一片,屋子裏滿是男人的調笑聲。
“從良?你?”張猴樂得不行,“你逗小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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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開玩笑,”徐麗雙手抱胸,看着張猴的眼睛,一字一頓:“再說一遍,聽清楚些,老、娘、不、幹、了。”
“這事兒由不得你!”張猴一口回絕,仿佛徐麗不過是他手中的一只金絲雀,生殺不過在他一念之間,“我今兒來就是想告訴你,德叔今晚回烏蘭巴托,點名叫你陪,你.......必須去。”
徐麗面色微凜,藏在腰後的手,拳頭緊擰,顯然抗拒極了。
這一切被陳東實看在眼裏,他躲在門口,靜耳聽着屋內發生的一切,心裏盤桓着揮之不去的五味。
“一個還不夠,德叔說了,把你從前那些小姐妹也叫上,挑幾個姿色好的,今晚他有重要客人。”
張猴拎起鋼棍,跟掄高爾夫球似的,将桌上一個玻璃杯掄了出去。“啪”一聲脆響,徐麗被驚得渾身一激,玻璃渣濺了一腿,她不敢不從。
“看見了嗎?碎了。”張猴走近女人,從後一把抓住徐麗的頭發,迫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的眼睛,“一日為娼,終生下賤,不然要你來幹啥?你不就是男人的公共廁所?”
陳東實心裏一陣惡寒,這樣侮辱性強烈的言語,連他一個男人聽了都感覺生理不适,更別說徐麗一個弱女子。
他腦袋一熱,一個箭步沖了進去。
“來客人了?”
張猴看了眼門口的陳東實,以為他是來洗頭的,漸松開徐麗。
“你剛剛說什麽?”陳東實坦步上前,即使赤手空拳,也毫不畏懼這滿屋子的刀刀棍棍,“有種再說一遍.......”
“啥意思?”張猴吭哧一笑,“英雄救美?”
“東哥......”徐麗忙上前拉勸。
“滾開點兒!”
張猴一把将人推開,剛要沖陳東實發難,不想迎頭一記重拳襲來,半顆門牙被打飛了出去。
“你她媽再碰她一下試試?!”陳東實舉起手旁的煙灰缸,不等張猴兒反應過來,“哐”一聲砸在他頭上。
眼前人的腦袋立刻蹦出一注鮮血,跟趵突泉似的,滋滋不停。
“你們特麽的還愣着幹什麽?打啊!”
張猴扶着鮮血淋漓的天靈蓋,五官扭曲到極致。衆人方從錯愕中回神,一窩蜂似的上前,跟陳東實扭打在一起。
“別打了,猴兒,快停手,別打了!”
徐麗失聲大叫,扒拉着張猴的手替陳東實求情,可張猴哪兒還聽得進去話?只見手下喽啰人多勢衆,不肖半刻便将陳東實制服,壓在身下,半分動彈不得。
“牛啊,繼續牛啊,你不是很牛嗎?”張猴望着眼前男人,蹲下身,顧不上滿腦袋往外滋滋滋的血,“是條漢子哈,我記住你了。”
“滾你.媽的!”陳東實吐出一口唾沫,惡狠狠地望向身前,“就會欺負女人,有本事咱們出去單挑!”
“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是吧?!”張猴一把掐住陳東實的脖子,骨節咯咯作響,“臭他麽屌.絲一個,也不看看自己多大能耐?你知道你今天出頭的是什麽人嗎?這可是——”
張猴話還沒說完,門口一堵黑影欺壓上前。張猴擡頭一眺,臉色大變,忙将陳東實松開,将腰身捋得筆直。
“德叔.......”
徐麗垂下頭去,不敢看來人的臉。
“您不是今晚的火車嗎?”張猴滿臉堆笑,瞅着自己滿頭滿腦的血,怪狼狽的,“咋不說一聲,提前到了?”
來者是個四十多歲模樣的中年男子,與張猴痞裏痞氣的調性不同,這位被稱作德叔的男人一身中山裝,內襯潔淨,皮鞋锃亮。他的右手手腕處,盤着一串紫檀香珠,每一根發絲服帖在耳後,面容儒雅,不似紅塵中人。
“德叔好......!”
衆小弟齊聲問候,陳東實抽了口氣,趴在地上,實在沒有力氣細看這位德叔。
馬德文溫溫一笑,沒有理會衆蝦兵蟹将,而是徑直走到徐麗身前,款款拉起她的手:“來晚了,吓到你了。”
徐麗攏了攏垂落的亂發,尴尬笑笑。馬德文替她理了理劉海,垂眼看向張猴,反手一記狠戾的耳光,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德......德叔......”
張猴本就有傷,挨了一巴掌,更是吃痛,血止不住地往外冒。他吓得名字都喊不利索。
“你就是這麽跟你未來嫂子說話的?”馬德文目光一斜,看向地上的陳東實,“麗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不尊重她的朋友,就是不尊重我。”
張猴吃了癟,一時無法反駁,只得低頭閉嘴。
“原是計劃今晚請你去的,可我在車上一直想着你,沒忍住,就先來找你了。”馬德文看了圈這逼仄的美發屋,和顏悅色,“你何必這樣辛苦,親自操辦這些,你要喜歡做生意,我盤幾家賭場給你做就是,把自己搞得這麽累,故意讓我心疼。”
徐麗略帶抵觸地笑了笑,別過臉龐,似不滿馬德文對她的撫弄。她上前将陳東實扶起,挨了底下人一頓打,陳東實只沾了些皮外傷,還好不算特別嚴重。
“今晚你來金蝶,包廂號你知道。”馬德文摸了摸女人的臉,滿眼是愛慕:“幾個月不見,你又瘦了。”
沒等徐麗表态,他自顧走到陳東實身邊,遞上一支煙。
“兄弟有時間,晚上一起來玩兒吧,我老馬做東。”
陳東實看了徐麗一眼,堪堪接過,還沒弄清楚眼前怎麽回事。
徐麗說:“最後一次,我只陪你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馬德文垂頭一笑,領着衆人,什麽也沒說,幽幽散去。
“東哥......你沒事吧東哥?讓我看看你的傷......”
待人走後,徐麗才敢哭出聲音,适才她一直忍着,連悲傷的膽氣都沒有,滿心滿眼只有恐懼。
“那群家夥是什麽人?”陳東實在徐麗的攙扶下安身坐下,簡單上了點藥,“好端端的,找你麻煩幹什麽.......”
徐麗擰着碘酒瓶的蓋子,抿嘴不語,陳東實也不好追問。
“算了,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算了。”陳東實看着手上滲出的血漬,驚魂不定,“剛剛那個叫德叔的,讓你晚上去什麽金蝶,那是什麽地方?”
“一個KTV,”徐麗抽噎了一聲,擡起臉,淚眼朦胧地看着陳東實,“都怪我,平白無故把你卷進來,不然以後我們還是別聯系了。”
“你到底有什麽事瞞着我?”陳東實抓住她的手腕,細問道:“那個男人為什麽稱呼你未來嫂子,怎麽,你跟他有婚約?”
“沒有......沒有婚約......”徐麗矢口否認,抹了抹淚,一一坦白:“他叫馬德文,打你的那個,叫張猴。馬德文是金蝶的股東,明面兒上是做酒水生意,背地也搞些灰産。”
“所以你以前是他手底下的.......小姐?”陳東實略意識到事态的複雜。
“嗯......”徐麗點點頭,背過身去,不願面對陳東實,“馬德文看着人模狗樣,實則殺人不見血,跟張猴是一路性子的人。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幾年前就纏上了我,時不時要我做他老婆,和他結婚。我不願意,他就強要我,逼我賣,後來我好不容易從達爾罕逃回國,又從國內逃到外蒙,結果還是被他找到了......”
徐麗越說越難受,沒忍住失聲痛哭起來。陳東實看着她嬌弱的背影,唏噓不盡,可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能做的,只有靜靜陪在她身邊。
“我說認真的.......東哥......不然就斷了吧。”徐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馬德文不是個輕易能招惹的,連警察都管不了.......他就是個活閻王!”
“那你呢?”陳東實于心不忍,掙紮片刻後,又問:“不說別的,今晚你怎麽辦?你去陪了,也只會縱容他們更加肆無忌憚,下次還得找你。”
“那我能怎麽辦?”
徐麗回過頭,露出一雙傷心眼。
美女即便是流淚,依舊是好看的。
“我陪你去。”陳東實撫上她的肩,“當哥的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