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雨春夜

第70章 夜 1.0

第70章 夜 1.0

沈澤雨失笑，擡手将許落蘇的臉推開：“別鬧，我帶你一個小朋友就夠了，再來一個我可受不了。”

許落蘇卻越想越可行，握着她的手興致勃勃道：“我覺得可以要一個啊。多一個孩子的話，家裏會熱鬧很多。”

她摩挲着沈澤雨的指尖，笑眯眯地：“再說了，你生得這麽好看，難道就不想有一個和你這麽可愛的小孩嗎？”

沈澤雨回答地毫不猶豫：“我不要。”

暫且不說她身上有家族遺傳精神病這件事，單單養育一個孩子，她就有些受不了。

生孩子不只是生下來就算了，你還得教。

教她在這個充滿罪惡的世界裏如何健康平安地生存下來，也要教她不受這個破爛世界的影響，樹立正确的人生價值觀，不去犯罪。

這實在是太麻煩，需要家長給予很多的愛。沈澤雨少年時沒有接受過父母之愛的灌溉，自認為自己也無法教導好一個孩子，所以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接受自己會有一個孩子的事情。

想起自己會擁有子嗣，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幸福且溫暖，而是升起一種置身于恐怖故事的驚悚感。

從小生活在一個溫暖家庭中的許落蘇卻有着與之相反的觀念，她雖然還沒想好怎麽養一個孩子，但是對此并不排斥。

面對沈澤雨的抗拒，她挨着沈澤雨，語氣慫恿：“不要拒絕得那麽快嘛。”

“你不生，我可以生啊。”她心血來潮，想一出是一出，“我現在的年紀，正好合适懷孕。以現在的科技水平，我們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卵子生育。”

“反正我大姐不想要孩子，二姐一心探索宇宙奧秘。我們要是要個孩子的話，以後我們家的家業，就全部都是她的了。”

許落蘇越想越可行，一拍手掌，興高采烈道：“你要是願意的話，我明年就開始備孕怎麽樣？”

她說得信誓旦旦，仿佛只要沈澤雨同意，她就能給對方揣個孩子。

與她認識這三年多，沈澤雨不說全然了解對方，很多時候對她來說，許落蘇的想法和情緒都挺好猜的。

沈澤雨很少覺得她有這麽琢磨不透的時候，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許落蘇是人來瘋，還是真的心存如此強烈的念頭。

她擰起眉頭，望着許落蘇神色糾結：“你認真的？”

“嗯。”許落蘇點點頭，一臉誠懇，“認真的啊！”

沈澤雨沉默了。

她本以為許落蘇和她一樣，對遺傳自己基因沒有任何興趣，不成想她還有這個念頭。

不過她仔細想了想，好像許落蘇也從來沒有表明過她并不喜歡小孩。

更大的可能是，許落蘇這種家庭環境下長大的小孩，想要一個屬于自己孩子的意願極大。

畢竟她家庭和睦，有錢又多金，還樹立了健全的家庭觀，世界觀，個人價值觀等等諸多觀念，教育一個孩子對她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這個念頭一理順，沈澤雨忽然意識到，她和許落蘇究竟出生在一個怎樣不同的原生家庭。

這還是她們交往以來遇到的第一件分歧，而且這個分歧還十分重大。

沈澤雨被難住了，一時半會不知道如何是好。

按照以往，她肯定堅持不要孩子。許落蘇肯定也會尊重她的意願，放棄這個打算。

可如果？如果許落蘇真的很喜歡孩子呢？難道要讓這件事成為對方的人生遺憾嗎？

如果她愛許落蘇，她就不能這麽武斷地自己做決定。至少也要深思熟慮過後，再和對方答複。

畢竟她和許落蘇交往，是準備和她渡過漫長的一生。既然對方有這個打算的話，那她就不能不尊重許落蘇的意願。

至少現在，她不能和以前一樣，躲一天算一天，躲到許落蘇成為高齡産婦為止。

沈澤雨思緒萬千，她想了許多，都沒有一個滿意的答案：“那你讓我再想想。”

“我思考一陣，我們再商量這件事可以嗎？”

許落蘇本就是随口一提，見她同意了，心中越發意動。

她點點頭，雙眼亮晶晶地看着沈澤雨，小狗似的：“那你考慮考慮，等你想好了，我們再一起做決定。”

“嗯。”

—————————

晚飯過後，沈澤雨和許落蘇各自占據了套房客廳沙發的兩端，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許落蘇是在處理外貿的業務，沈澤雨則打開浏覽器，一面搜索一些女性生育相關的知識，一面用眼角的餘光時刻注意許落蘇的動向。如此花費了約莫兩個多小時，才将資料整理了個七七八八。

自古以來，生育對于女性來說，都是一道致命難題。在醫療條件落後的地方，它甚至是很多女性的生死關。

懷孕初期的身體不适，孕吐，雙腿浮腫，因激素導致肥胖的激素臉，妊娠紋等等……這些在生育裏都算是“小代價”。

伴随着嬰兒的成長，孕婦的免疫系統可能會遭到破壞，增加患上紅斑狼瘡的概率。更不要說生育時會因為胎位不正，導致大出血等等……又或者是羊水栓塞，發生致命的危難。

沈澤雨翻閱着自己搜集到的資料，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風險那麽大，難道許落蘇真要自己生嗎？

可無論是她還是許落蘇，都不會把這種風險嫁接到別人身上。

還有那個雙雌繁育的手術……錢對于她們來說不是問題，只是取卵的過程，也是一種煎熬吧。

難道就沒有人造子宮的項目？⊙

沈澤雨靈光一閃，切換了搜索界面，找到了國內一家在做雙雌繁育的實驗室，發現不久之前實驗室發表了有關于“人造子宮”的項目進展，沈澤雨思索片刻發了個郵件過去。

郵件內容很簡潔，僅僅是在咨詢對方有沒有在做人造子宮的研究。如果有的話，她願意提供一些研究資金，并希望能在實驗成熟之後，能率先為她們提供服務。

發完郵件之後，沈澤雨還是不太放心，又找了幾家國外的研究機構，發了同樣的郵件。

處理好這些瑣事後，她合上平板，心裏稍稍安定了點。甚至還用手指敲擊着平板背面，一邊敲一邊想如果許落蘇真的想要孩子，她們可以先凍卵。

要是那邊的研究室能在許落蘇三十歲之前出研究成果，許落蘇就不必自己生。要是那邊研究室比較慢……實在不行，還是讓許落蘇受累了。

畢竟就算她想代替許落蘇生育，以她現在的年齡，也是不允許的。

不過這些想法，她暫時還不打算和許落蘇說。等下一次許落蘇再問她的時候，她再一并說出來，這樣會更好點。

心頭忽然壓下來的大石被一腳踹去，沈澤雨的情緒也稍稍高漲了點。

她将手裏的平板放下，起身走到許落蘇旁邊，挨着她坐下：“忙完了嗎？”

許落蘇正在翻閱王文青發過來的合同資料，長長的一連串法文，看得人頭疼。她皺着眉頭，有些苦惱：“沒有。”

繞是如此，她還是沒忘記瞥了眼身旁的沈澤雨，放緩了聲音：“我大概還要一個半小時，你先去洗澡休息吧。”

說完，許落蘇傾身，在沈澤雨臉上親了一口，輕聲哄道：“去吧，在床上等我。”

“嗯……”沈澤雨想了想，“好吧，那我回床上等你。”

她傾身在對方唇上咬了一口，這才起身，走向浴室。

興許是有“人造子宮”的可能，對于生育這件事，沈澤雨泡在浴缸裏，竟然還浮起了一絲幻想。

如果她和許落蘇有孩子，會是怎麽樣？

她會像奶奶一樣，在睡前給孩子講很多故事嗎？

對方會像自己小時候一樣，問七問八，有數不清的好奇心嗎？

她精力不是很好，對小孩子也容易一時心血來潮，估計沒有那麽耐心解答對方。

但許落蘇不一樣，許落蘇有充沛的精力，也有足夠的耐心。在她沒辦法應付小孩子的時候，許落蘇可以陪對方玩拼圖，玩樂高。

再長大一點，她們可以一起帶着小孩子去打羽毛球。她羽毛球和網球都打得不錯，倒是可以陪她熱熱身。

不僅如此，到時候許落蘇還可以帶她玩滑板，溜冰鞋，沖浪，潛水，爬雪山……

沈澤雨想着想着，忽然覺得有一個孩子也是不錯的事情。

雖然這些事情，她都可以和許落蘇一起做，但是多一個小孩的話，好像更好玩。

不過暢想歸暢想，這種大事還是要落到實處，她決定詢問過來人的意見。

洗完澡之後，她吹幹頭發，靠坐在床頭，給陳詞發了個消息：“師姐，你覺得擁有孩子之後，給你的生活帶來什麽變化嗎？”

陳詞還沒睡：“哈？”

她詫異極了：“你突然問這個幹嘛，怎麽你想要孩子啊？”

沈澤雨可不敢和她說實話，自從她和許落蘇交往之後，陳詞完全倒戈，幾乎她有什麽事都會和許落蘇第一反映。

同樣的，作為回報，有關于她的事情，許落蘇也會第一時間告知陳詞。

這也是沈澤雨默許的，她出院三年了，藥物還沒減量，兩人的擔心也在情理之中。

沈澤雨找了一個借口：“不是，就是最近在寫一個因為結婚有孩子的女性創作者，會面臨什麽樣的境遇。我沒有別的素材，只能希望你提供一下。”

“哦。”陳詞回得很快，“那你等等。”

沈澤雨等了好一會，陳詞發了一個一分鐘左右的視頻過來。

視頻裏，陳詞坐在書房，将鏡頭對準了自己門口。孩子的嚎啕聲和捶門聲高低起伏傳了進來：“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出來陪我玩！”

聲音嘈雜，如同八千只鴨子幾哇亂叫。陳詞起身，語氣很不耐煩：“來了來了！”

她走到門口，一把将門打開，七八歲大小的女孩和男孩小狗似地撲過來，扒拉着她的腿，發出了蒸汽鍋的尖嘯聲：“你說過今晚要陪我們玩大富翁的！”

“就是就是！大富翁！”

“大富翁！”

“媽媽媽媽，大富翁！”

在一連串”媽媽“聲裏，陳詞敷衍且無奈：”知道了知道了！“

她轉過了攝像頭，将鏡頭對着自己，幾乎是血淚控訴：“看到了嘛，這就是已婚有娃女性創作者的難處。就算你有一間安全屋，這些小惡魔也會想方設法将自己聲音鑽進來！”

“啊啊啊啊啊啊……”

在陳詞的抓狂聲裏，這段視頻結束。

沈澤雨端坐在床上，腦袋嗡嗡作響，緩了好一會，仍舊覺得自己腦袋裏充斥着“媽”聲一片。

她不禁打了個抖：這實在是太可怕了，難怪說七八歲的小孩狗都嫌！

要是她們的孩子也這樣，是條只會發出可怕噪音的狂躁小狗，這輩子她打死都不會要一個孩子的！

哪怕對方生得和許落蘇一樣冰雪可愛，她也絕對，絕對不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