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雨 0.9
第29章 雨 0.9
大概是許落蘇那個擁抱過于有力量,第二天早上沈澤雨宛若打了一劑腎上腺素,一掃頹唐,滿血複活了。
雖然她的傷沒有好全,但在她的要求之下,許落蘇還是召開了劇本會,制定好第二季的劇本內容。
劇本會一共開了十天,将所有劇本大綱定好之後,沈澤雨和許落蘇說了聲“劇本全部我來寫”,就帶着會議內容滾回了金烏。
原本許落蘇是想留她的,只是想到那幾天沈澤雨犯病失常的表現,又不好主動出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
一回到金烏,沈澤雨就将一切事情抛在腦後,開始閉關全心全意寫劇本。
周末的時候,陳詞接她去窯廠,陪一些特殊學校的孩子上課。
多年未碰瓷器,沈澤雨花了點功夫,才順利上手。兩人拉胚的時候,陳詞有些好奇地問:“不是說要在劇組待一個月嗎?怎麽回來了?”
沈澤雨嘆了口氣,專心轉着自己手下的花瓶,很無奈地開口:“遇到以前同事,想到了一些舊事,犯病了。”
“同事,什麽同事?誰啊?聞天?還是顧寂?”也不怪陳詞這麽猜,主要是這個世界上能讓沈澤雨犯病的人,也就那麽幾個。!
沈澤雨搖搖頭:“都不是。”
陳詞一臉狐疑:“難道是讓你做三那個?”
沈澤雨不說話了。
陳詞瞬間讀懂了她的潛臺詞,驚呼了一聲:“不是吧,這人誰啊?竟然讓你升起了做三的心思。”
老天爺,沈澤雨這種一旦喜歡,就會認真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傻子竟然破例了,對方究竟是什麽身份,天仙下凡嗎?
她越想越興奮,伸手用胳膊肘子撞了撞沈澤雨:“快說說,誰啊誰啊,快和姐姐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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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這麽一撞,沈澤雨的胚都要歪了,她急急忙忙道:“哎,你別撞我,我的胚……”
只可惜不管她怎麽挽救,胚子還是拉壞了。不得已,她又重新做了一個。
陳詞還想再問,沈澤雨冷冷掃了她一眼,沒什麽好氣:“你先還我的胚!”
“切……”陳詞切了一聲,假裝毫不在意道:“不說就不說,誰稀罕啊。”她們跳過這個話題,又聊別的去了。
之後陳詞帶着沈澤雨去了三次,最後抱了一個紅色的窄口陶瓷花瓶回來。
轉眼就到了十月底,《夜闌》第一季全員殺青了,整個劇組進入了緊張的後期氛圍。與此同時,黎李導演,金澤與十九郎合作編劇的《折月亮》進入了海選環節。
沈澤雨不得不從金烏前往棉城,和黎李等人一起參加角色選拔。
因為手頭上還有《夜闌》第二季的劇本,又要兼顧秦之月那邊第一季的後期剪輯,沈澤雨忙得厲害。
坐上前往酒店的車之後,沈澤雨就把平板拿出來,火急火燎地開始修改劇本,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身旁還坐着一個人。
直到車子開出地庫,身旁才傳來一道熟悉的女音:“師姐還真是冷漠無情,回家待了一個月,轉頭就把我忘了。”
沈澤雨猛地擡頭朝對方看去,卻見許落蘇穿着一件白襯衫,外罩銀灰色的西裝外套,坐在她身旁背對着車窗望着她,表情還帶了點那麽小小的哀怨。
沈澤雨雙眼頓時一亮,緊接着又感覺到有點心虛,才悻悻道:“你怎麽也來了?”
許落蘇勾唇,只覺得好氣又好笑:“我是制片人啊,選角當然要來。”
“也是,瞧我這記性,都忘了。”
沈澤雨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裝傻充愣糊弄過去。
許落蘇拿她沒辦法,淺淺嘆了口氣,才無可奈何道:“算了,不和你計較了?”
她嘆息一聲,臉上挂上了笑容,往沈澤雨的方向挪了挪,挨着她望向她手裏的平板:“是第二季的劇本嗎?寫得怎麽樣了?”
兩人靠的很近,沈澤雨霎時間被那種太陽一樣的氣息包裹了。
她對這個香味很熟悉,上一次腦子不清晰的時候,她靠這個味道安穩地渡了過去。
只是現在想起來......
尴尬得令人想死。
沈澤雨想退不敢退,只能繃緊了身體,抵禦這種味道侵襲,輕咳一聲,幹巴巴地說道:“初稿寫完了,現在在修訂。”
許落蘇猛然擡頭:“這麽快?”
按照她們的計劃,元旦之前能寫完劇本,就已經是非常快了。可沈澤雨卻提前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這為第二季開拍争取到了充裕的時間。
沈澤雨将平板遞過去,有些小小的期待:“雖然很多只是初稿,你就先将就看看吧。”
許落蘇接過平板,笑吟吟道:“師姐謙虛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翻着沈澤雨的平板,一頁一頁地看了下來。
極具侵略性的香味退開,沈澤雨只覺得自己停滞的心跳恢複了正常,不由得擡手撫摸自己的心口,暗自長舒一口氣。
謝天謝地,她人還活着。
見許落蘇看劇本,一旁的沈澤雨找到機會,悄無聲息地拉開兩人的距離,盡量拉遠自己的身體靠着車窗上。
她單手撐着臉,眼神飄忽,看看車窗外閃爍的霓虹燈,再看看車前的捕夢網挂飾,看來看去,最終将自己眼角的餘光隐晦地落在許落蘇身上。
此刻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只有車內點着一盞燈,微微亮。
白熾燈從上而下籠罩在許落蘇身上,并沒有出現那種傳說中死亡頂燈的情況,反倒是照得她臉上的肌膚如牛奶一樣白,又透又白。
沈澤雨忽然想起多年前見過幾面的許傾月,對方也有着這麽白皙的肌膚。
大概是她們家族的優越基因吧,誰擱她們身旁一站,都會矬成一個黃皮小馬喽似的。
沈澤雨的思緒又開始飄忽了,她想了好一會,才勉強拉回來,強迫自己不把眼神落在許落蘇身上。
但車內空間那麽小,她要是不看許落蘇,又能看哪裏呢?
于是不得已,沈澤雨又悄悄地暼向許落蘇。
或許是參加商務活動,她今天的裝扮非常的職業女性。一身灰色小西裝,踩着一點點有跟的鞋子,黑長的直發如瀑散落在肩頭,一半挽到耳後,另一半披散在肩頭,幹練又成熟
要是換成十幾年前,沈澤雨遇到這類大姐姐類的女性,估計會走不動道。
現在嘛……
她只會覺得辛苦。
沈澤雨微微啓唇,幾次三番欲言又止,好一會開口道:“你是不是……瘦了點?”
許落蘇擡眸看向她,神色有些茫然:“嗯?”
沈澤雨迎上她的目光,帶着幾分關切:“我感覺你瘦了點,是不是拍戲太忙了,都沒有好好吃飯?”
許落蘇微微睜大了眼:“有嗎?”
沈澤雨點點頭,為了證明自己的論點,擡手指向了她的眼眶:“你的臉好像瘦了不少,是不是還熬夜了,有點黑眼眶……”
許落蘇聽到這裏,輕“呀”了一聲,立馬擡起平板擋住自己的臉,慌亂的辯解:“那不是黑眼眶,是卧蠶!”
聲音聽起來有那麽點羞憤,又有那麽點咬牙切齒。
沈澤雨莞爾,忍不住故意逗她:“是嗎?我覺得很像黑眼眶。”
許落蘇有些抓狂了:“不是啦,是卧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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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對“卧蠶”一事的報複,接下來的幾天,完成面試工作之後,許落蘇都單獨帶着沈澤雨去吃吃喝喝。
沈澤雨食量小,但架不住對方以“我瘦了,師姐要陪我好好吃飯”為由給她塞了很多吃的。
沈澤雨在棉城呆了十天,就吃了十天。
完成選角工作的當天,沈澤雨就準備飛回金烏,可許落蘇卻開口将她留了下來:“棉城離滄南省很近,金烏快入冬了,就算有暖氣也會很冷。”
“師姐不如去滄南住一段時間吧,反正我家在那裏有一個度假村,你可以去曬曬太陽,潛潛水之類的……等到金烏入春你再回去。”
這實在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金烏的冬天,是很少有太陽的,考慮到沈澤雨的病情,這實在不是一個宜居的城市。
反倒是滄南,一年四季溫暖如春,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沈澤雨略有些猶豫:“可是這樣,會不會有些麻煩你?”
許落蘇笑了起來,很是霸氣地說:“這算什麽麻煩呢?你不是在為我寫劇本嗎?那作為老板,當然得為我的合作方提供充足的物質基礎啊。”
這說法實在是太好聽了,沈澤雨歪着腦袋想了想,同意了:“行吧。”那就去呗。
當天晚上,沈澤雨就随許落蘇飛到了海城,在她家的度假村別墅裏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許落蘇帶着她出門去臨近海灘買一些當季的衣物。兩人剛走出別墅,就遇到一大群穿着比基尼喊着“小許總”的女人,沈澤雨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上當了。
她目送着那一大群女人抱着沙灘排球,還有各種各樣的水槍,救生圈,等等沙灘玩具,經過她們身旁,轉過頭來一臉狐疑地看向許落蘇:“你們公司團建啊?”
“嗯哼。”許落蘇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沈澤雨拔腿就跑:“那你自己去沙灘玩,我不去了。”
那麽多女人,還全部都是許落蘇公司裏的人,被她們看到自己和許落蘇一起出現,可不得八卦死!
她上回抑郁期那麽粘着對方已經足夠離譜了,這次要是還傳出什麽風言風語,許落蘇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不成想許落蘇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領,将她的腳步硬生生地拽停。
沈澤雨踢着自己瘦不拉幾的腿,兩手去抓許落蘇的手,掙紮着道:“許落蘇……哎……哎……放開我啊許落蘇!”
許落蘇牢牢勾着她:“不放!”她伸出另一只手,将沈澤雨攔腰抱住,拖着她往前走,“上回已經放過你一回了,這次師姐還是乖乖聽話,跟我一起走吧。”
沈澤雨掙紮着喊:“許落蘇……哎……師妹……許師妹……”
許落蘇也不管她喊什麽,拖着她一路往前走,走到了熱鬧的大街上。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度假村外的小販們也開着三輪小推車,在度假村外擺起了攤。
高大的椰子樹下,許落蘇從一家挂滿夏威夷襯衫的小攤前,翻出了一件紅色的襯衫,舉到了沈澤雨面前:“你覺得這件怎麽樣?”
那是一件比鮮血還要鮮豔的紅襯衫,上面畫滿了椰子樹與落日晚霞的圖案,看起來又輕浮又吵鬧。
太亮眼,這不是沈澤雨的審美。
沈澤雨的衣品,就像是她的人生一樣,是以黑白二色為主的,單調卻很厚重。
她擡眸,将目光落在身前的許落蘇身上,看着對方臉上明媚的笑顏,心裏生出了一種詭異的荒誕感。
明明是那麽輕浮的款式,卻讓她覺得自己前三十年的人生過得實在太過無聊。
她偏了偏視線,妄圖讓自己從這灼人的笑容上挪開,好搖碎自己的目光,不讓人發現它曾落在許落蘇身上,掩蓋掉那一瞬間微妙的心緒波動。
于是沈澤雨咽了咽喉嚨,渙散了視線,佯裝不在意道:“也就……還行吧……”
許落蘇略有些沮喪:“啊……你不喜歡啊,我還覺得和你很搭呢。”
她此刻微微垂着嘴角,眼底滿是失望之色。
像她這麽明媚的女孩,沒有一個人會舍得讓她失望,哪怕冷淡如沈澤雨也不例外。
沈澤雨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的認命:“算了,買下來吧,反正也不是不能穿。”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許落蘇的雙眼“蹭”地一下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