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蘭登摸了摸霍爾斯的臉頰。
他不能想象,如果真的失去他,那将會是多麽可怖的體驗。
但今天,他感受了一次又一次。
在死亡的邊緣,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不樂意。
不樂意失去他。
也無法想象,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滿身塵灰的霍爾斯,而是天上炸開的煙花,是落在地上難以找尋的一捧煙土,那他應該如何自處。
哭也會哭不出聲音的吧。
他獨自坐在大廳的時候,渾身冰涼,胃仿佛也在痙攣,想吐卻吐不出來。
沖出大廳的時候,他的雙腿都在發軟。
不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而是巨大的空虛和恐懼。
但此刻,能觸到他臉上的灰,感受到他皮膚的溫度,他自己也仿佛感受到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怎麽又哭了。”
霍爾斯手足無措地拭去蘭登臉上的淚。
他覺得手指仿佛被灼燙到。
他從來沒有見過蘭登哭,他仿佛一直是冷靜的、狡黠的,帶着一絲天真爛漫,願意做什麽随手就做了,一點都不把得失後果放在心上。
但短短一天,他就為自己紅了兩次眼睛。
心髒像是被緊緊攥住,然後放上一塊巨石狠狠壓緊,霍爾斯覺得周遭所有的氧氣都被吸走,他像是站在一片真空之中。
他試着呼吸,然後打破這片沉寂。
霍爾斯揚起一個微笑。
他動了動鼻子,像是一個小獸似的聞了聞自己,然後故作嫌棄地說:“我們去洗個澡吧。”
把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煩惱通通沖刷掉。
然後他們就像是迎接新生一樣迎接之後的每一天。
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
“別害怕。”霍爾斯抱着蘭登,不知道說些什麽來安慰他的雄主。
“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我們再也不分開。”
“好。”蘭登的眼淚落下來,他吸了吸鼻子,把自己曾經的那些困擾、所有的擔憂通通抛之腦後。
可以說,他是體驗過兩次死亡的滋味了。
有什麽比劫後餘生更值得慶祝的呢?
霍爾斯将蘭登抱到浴室裏,燈光照在噴灑出來的水霧上,就像是一片耀眼的霓虹。。
花灑調節的水溫正合适,溫熱的水流打濕了霍爾斯的脊背,也淋濕了他的發尾。
髒污的印記被溫熱的水流一點一點帶走,蘭登站在霍爾斯的面前,用手指将他臉上的痕跡一抹一抹擦淨。
他們站在水流的瀑布中,衣服被打得半濕、然後全部濕透,緊緊地貼在身上。
霍爾斯一直望着他,随他動作,就像是一只乖得不像話的紅色瞳孔的布偶貓。
但眼睛和睫毛都又靈動又漂亮。
蘭登赤腳踩在他的腳背上,攥着他的領結将他拉下來,抵在冰冷的浴室壁龛旁,輕輕柔柔地吻他。
這一次他吻地很珍惜,像是捧着失而複得的珍寶。
霍爾斯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他原本以為蘭登會避出去,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但是他沒有。
他又以為蘭登會幫他洗幹淨臉,然後留他一只蟲在這裏回味,但他也沒有。
霍爾斯覺得自己仿佛踩在棉花上,溫熱的水流從他身上流淌而過,他卻什麽都感知不到,只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他單手按在他因為緊張而血脈偾張、像石頭一樣的手臂上,原本柔軟的手掌此刻卻像是有千鈞之力,讓霍爾斯完全無法動彈。
蘭登扣住霍爾斯的手,将他們禁锢在他身後。
他咬住了唇,看着蘭登的唇瓣慢慢往下,他難耐地仰起了頭。
喉結被啄吻。
水珠順着他的發絲滴落下來,打在蘭登的臉側。
他吻了很久,一直到二人呼吸徹底亂掉。
房間在升溫,蘭登的額角也不知是被濺上去的水珠還是蒸騰出的汗珠,染成了晶瑩的一片。
他稍稍後退,捋了捋黑色的短發,露出高挺的額頭。
帶着少年氣的英挺眉眼完全展露了出來。
蘭登的眼尾還帶着一點薄薄的紅,像是被熱氣蒸的,又像是剛剛哭過,帶着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他主動了這麽久,該自己了。
霍爾斯低下頭,捉住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唇邊。
被溫水淋了這樣久,他們都濕透了。
霍爾斯站直身體,他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訓練過的漂亮輪廓和線條。
蘭登慢慢後退了幾步,背靠在牆壁上。
這裏霧氣沒有那麽重,正好透透氣。
他的背抵着冰涼的石板,斜斜地倚靠着牆壁,一只手被霍爾斯擡起,他彎下腰,輕輕地吻着:
先是修長漂亮的指尖,然後是瓷白如皓月般的手腕,再是肌膚細膩的手腕內側……
細細麻麻的癢意從脊柱升起,蘭登也不想再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他徑直扣住了霍爾斯的下颌。
霍爾斯擡起眼,紅色的眸子水汽氤氲,滿是邀請的意味。
蘭登閉了閉眼,然後狠狠地親了上去。
霍爾斯的背撞在沉涼的壁龛上,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好在旁邊就是石英岩打造的浴缸,他反手便将浴缸的水打開,淅淅瀝瀝的水聲之中,是黏黏糊糊的纏吻聲。
很快,水便滿了。
不知道是誰先意動着将對方壓入到溫涼的浴池之中,濕透的衣服扔了一地……
**
窗外的明月依舊高懸,而水珠濺落的聲音也不絕于耳。
霍爾斯扣住了蘭登的手指。
月光灑在水珠上,映照出兩個緊緊相貼的人影。
水波在晃動,滾熱炙燙的氣息交互傳遞,偶爾間雜着沙啞的喉音。
水池已經變成了純純的月季花香味,仿佛被鋪撒上了一層月季花瓣,還滴了數滴精油,才讓着香味持續性地揮發。
就算從十米外經過,嗅覺不敏感的蟲絕對也能隐隐聞到從中透出來的蜂蜜檸檬的香甜。
蘭登慵懶地躺在異鄉酒店的浴池裏,望着月光。
他懶懶的将胳膊搭在浴缸的兩側,連腳趾尖都不想再動一下。
但身前又覆落一片灰沉的影子,霍爾斯站了起來。
他的暗紅色的眸子像是暗夜中被月光洗過,亮得有些過分。
低下頭的雌蟲像是一頭永遠不知道餍足的狼犬。
他輕輕地、愛憐地舔着他的唇,将唇縫舔開,用舌尖去撬動他整齊如編貝般的牙齒。
将蘭登肺部所有的氧氣掠奪殆盡之後,感受到他微微側頭,胸前緩緩推拒的力道,霍爾斯才舍得放過他飽滿的唇珠,順着鼻梁往上,親吻他的眼睫。
蘭登的睫毛慵懶的覆落。
他輕輕嘆息了一聲,開口的嗓音沙啞:“還不夠嗎?”
他生龍活虎地仿佛剛剛嗚咽着求饒的那只雌蟲并不是他一般。
“吻您怎麽會夠呢?”霍爾斯輕笑一聲。
月光下的蘭登好看到過分。
他就像是奶油堆成的人兒,在紅霞漫天時,被映照成火燒雲的紅色,眸子清亮亮的,薄薄的眼尾染上淡紅,睫毛刷在他胸前,就像是兩把小小的扇子。
特別是當這樣漂亮到仿佛神祇的人主動吻他的時候,他渾身都在戰栗。
霍爾斯什麽都願意為他做。
他是蘭登。
他是将他從垃圾堆裏翻出去、撿回去的人。
他不想要蘭登在他身上多費一點兒心力,但他不僅費了,還費了大力氣。
“雄主辛苦了。”他輕輕擦過蘭登薄薄的眼尾,那裏又淌過一滴淚,但是他轉頭的時候看見了,他仰着頭,神色是迷蒙的,但也是愉悅的。
霍爾斯又忍不住親了親蘭登的眼尾。
他的眸色又變得暗沉。
蘭登那樣的模樣格外好看,他會一邊享受,一邊用手來蒙他的眼,仿佛有些害羞似的。
他最喜歡他的雄主,每天喜歡一萬遍……還不夠。
**
水已經涼透了。
為了避免感冒,霍爾斯将濕噠噠的蘭登用浴巾裹起來,包着放到了酒店柔軟的大床上去。
蘭登:“……”
他不由得有些臉紅,嘟囔道:“我就是想睡一會……”絕不是腿軟啊喂!!!
“我知道。”霍爾斯輕輕笑了一聲,嗓音較平常更加沙啞性感。
……可能是剛剛用嗓有些過度的緣故。
霍爾斯清了清嗓子,補充:“在床上睡會更舒服些。”
蘭登坐起來,擦了擦依舊濕軟的發絲,卻不由得叫住轉身的霍爾斯——
他眼睛瞪得溜圓,聲音中的驚喜卻變了調:“你的背、哦不、你的翅膀——”
原本醜陋猙獰的背部傷疤早已愈合了大半,但是令蘭登驚訝的卻是霍爾斯的半邊殘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原本瘦弱單薄的翅膀仿佛變得寬厚了一些,旁邊甚至長出了一片新的翅芽!
霍爾斯側過身,他的翅膀上還沾着水珠,此刻随着他的動作,水珠抖落,翅膀輕輕展開,就像是覆蓋上了一層羽翼輕紗。
其實霍爾斯在一小時之前就隐隐感覺到,他的翅囊在顫動,仿佛有什麽正在發芽。
但是讓他頭皮發麻的滅頂快-感将脊背的麻癢和不适掩蓋了大半,加上他一刻也舍不得分神,便強行壓制了下來。
現在卻搶先被蘭登發現了。
蘭登就像是發現了什麽新玩具,他迅速上前,輕輕用浴巾擦拭幹淨上面沾染地水珠,将這薄如蟬翼的輕紗般的翅膀托在手中打量。
他一邊摸,霍爾斯一邊顫。
“雄主,這是新長出來的翅膀。”霍爾斯竭力抑制住自己喉間的顫音:“随着您的幫助,它們會日臻完善,直到完美如初。”
“怎麽幫?”蘭登的指尖從翅膀的尾端滑落,按在他的腰窩處。
手指被牽引。
蘭登的耳朵升起一抹紅溫。
“像剛剛一樣。”霍爾斯目光垂落,旋即露出一抹驚喜的微笑。
他們一同陷落到軟軟的床墊之中。
蘭登摸了摸霍爾斯的翅芽,輕輕在他後頸的軟肉上咬了一口。
看來今天要努力一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