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蘭登刷着星網,在查找跟眼睛治療相關的資料的時候,卻總是感覺隔壁房間的精神體明明滅滅,像是廣場上調了自動播放的彩燈,不停轉換着顏色。
他有點好奇原因,但是又不好冒昧去打擾。
偷偷溜進精神海裏看一看應該沒什麽關系吧?
蘭登一個鯉魚打挺,偷偷摸摸來到了門口。
精神力梳理是有着距離要求的,越近,梳理的效果就越好。
所以随着蘭登的靠近接收的信號從袖珍的十二英寸黑白小電視,漸漸變成了變成了液晶顯示屏,最後變成了一片幹淨寬敞的VR全景空間。
雌蟲是清醒着的,想要繞過一只清醒的雌蟲,捕捉他的心音,入侵他的精神海,按理來說會很困難。
按照傳統的雄蟲培訓課程,他們得先根據精神體來判斷雌蟲的情緒,然後漸漸引導他們表達自己沉積已久的痛苦執念,在他們陷入回憶無法自拔的時候,精神圖景會得以具象化地顯現。
雄蟲可以在此時通過肌膚的接觸,比如握手、撫摸額頭,給予擁抱等方式,讓自己的精神力悄無聲息地進入到他們的精神圖景中,進行針對性的調理與安撫。
但對于絕大部分雄蟲來說,想要讓雌蟲放松心防,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精神海非常脆弱,只需要改變一點兒,就會對雌蟲有着非常強烈的心理暗示,所以前來診療的高等種們都築起了高高的精神堤壩,防止自己心音的外洩。
但這只雌蟲的精神海狀況實在是太糟糕,他曾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允許了蘭登的進入。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精神海對這一抹熟悉的精神力沒有半點排斥,反而還歡欣鼓舞地迎接着他的到來,将整個精神圖景完完整整地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
雌蟲乖得很,他穿上了那件法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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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蘭登曾見到過的被圍攻時候的狠厲決絕不同,套着白色法袍的他看上去更加慵懶。
他沒有扣上扣子,而是任由他敞着,只在腰間系上一根飄帶。
他身材鍛煉得很好,雖然肌肉層已經很薄,但是看上去仍然緊實,六塊腹肌若隐若現,像是豆腐塊一樣排列整齊。
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不僅沒有讓他虛弱,反而使他帶着一種破碎的、花朵開到荼蘼的凋零美感。
蘭登的目光中劃過一絲驚豔。
他有點羨慕雌蟲的身材。
同他比起來,自己皮膚更白一點,雖然肌肉一點兒不少,但是顯得比較清瘦。
不過,臉頰上帶着一點薄薄的嬰兒肥,笑起來還有一個酒窩,這也讓他顯得更軟更好捏。
平時在學校,不管是學長學姐還是學弟學妹,總會因為他的長相覺得他年紀更小一些,不自覺地多照顧他一下。
但是實際上,他只是看上去比較顯小而已,思想是很成熟的。
蘭登覺得,他可以在蟲星向這些雌蟲取取經,将自己的身材鍛煉地更好一些。
此刻,精神海裏的雌蟲正躺在浴缸裏,他身後新出現了一根根秘銀材質的長杆,像是長在地上的一面巨大的監牢,在黑色的霧氣裏,若隐若現看不到邊緣。
他從浴缸中站起來,先是将籠子晃了晃,然後朝着兩邊用力掰。似乎在設法将那些鐵柱子割斷,然後逃離。
然而秘銀哪裏那麽好掰斷呢?它是最好的限制材料,蟲星關押死刑犯的監獄全是秘銀打造的。
費了很大工夫,他也不過才将那金屬掰彎了一點兒,連腦袋都無法探出去。
或許,這代表着他現在的處境?他不希望總是被困在這間小屋子裏,但是卻又沒有能力離開?
蘭登想了想,決定幫他一把。
精神力從腳下流淌而過,漫入了那些金屬。
對雌蟲來說難于登天的硬質材料,在蘭登面前卻順服得可怕,像是一團柔軟的橡皮泥,可以肆意捏成他想要的形狀。
他悄悄用精神力改變了金屬的結構,原本毫無破綻的牢籠上,漸漸出現了一扇可供推拉的小門。
蘭登給門裝上了一把鎖,然後将鑰匙“不小心”掉在了浴缸的邊緣。
原本一心扭曲牢籠的雌蟲踩到了硬物,他眼睛一亮,立刻将這莫名的鑰匙撿起來。
他向旁邊跑了幾步,看見了上鎖的大門,一下子高興起來。
鑰匙被插了進去,籠門開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感受了一下外面有如實質的漆黑霧氣,然後拖着受傷的身體立刻朝着那一片黑暗中走去。
蘭登跟在他身後,看到那片黑暗漸漸變幻成一條小路,但是道路的兩旁長滿了荊棘。
他赤着腳走在這條充滿了碎片的石子路上,狼狽地穿過荊棘,身上的傷痕卻越來越多。
蘭登想要幫他止血,但是卻無法觸碰到他。
他又被阻隔住了。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再被精神海排斥出去,而是眼睜睜地看着傷勢更加嚴重的雌蟲再次躺在了浴缸裏。
身後還是那片牢籠,只是多了一把小小的鎖。
雌蟲懶懶洋洋地繼續躺在浴缸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身後那片黑漆漆的霧氣變成了帶着一絲曙光的灰色,蘭登也從中窺見了他的一點小心思。
他希望走到外面去看一看。
雖然在精神海中,蘭登沒有辦法幫他實現這個願望,但是在現實中是可以的。
如果現實的困境被改變,他的執念是否也會同步消除?
蘭登慢慢收回自己的精神力,他好像摸到了精神梳理的鑰匙。
正當他準備完全退出的時候,雌蟲又動了。
**
兩個小時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來,霍爾斯變得更加焦躁。
他找了很多方法,也沒有辦法離開這間屋子。
再說,離開了又能去哪兒呢?
穿着這只雄蟲的法袍,走到大街上,他們都能憑借信息素認出他是哪一只雄蟲的所有物。
除了虛張聲勢地透支精神海發出威吓之外,他還有什麽自保的手段嗎?
答案是沒有。
就算發動攻擊也會被保護雄蟲而日夜不停巡邏的雌蟲衛兵立刻阻止。
雌奴逃跑是重罪,或許他會被直接判處死刑,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送回來讓買下他的這只雄蟲嚴加管教。
所以霍爾斯越發心灰意冷了。
他聞着鼻尖淡淡的月季花香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熱。
他忍不住想,等下雄蟲進來,他要做些什麽?
反抗嗎?不行。
霍爾斯翻了個身,手上和腳上的鐐铐叮當作響。
只要雄蟲按下按鈕,他就會如一條砧板上的魚一樣被捆得死死的,連動也動彈不得。
即使能夠一擊必殺,這也是将他從死亡的泥淖中救出來的恩蟲,他絕不能恩将仇報。
接受嗎?
霍爾斯抖了抖,捂住了自己通紅的耳朵。
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憶着那只雄蟲的聲音。
“我幫你上藥。”
“別怕。”
“痛嗎?很快就好。”
溫柔的、冷靜的、看不清模樣的剪影在臺前忙碌,把破舊的、漏風的、糟糕的他仔仔細細地維修完整。
他奉獻一點兒也沒什麽。
霍爾斯閉上眼,他顫抖着手,拿到了那一管沒有用完的潤滑劑。
或許……他可以把自己先“修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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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蘭登目瞪口呆地看着雌蟲在他的精神海中忙碌。
他先是在原地轉來轉去,然後拍散了霧氣,從黑暗裏扔出來許多小“玩具”。
這些玩具各式各樣,比如小皮鞭啦,小蠟燭啦,還有黑色的繩子、長長的緞帶以及一個嶄新的止咬器。
他将這些東西一樣一樣擺好,然後開始了工作。
他先是拿了一管長長的藥膏,然後把自己躲在了浴缸裏。
長長的法袍遮掩下,他的動作微乎其微。
他要幹什麽?
蘭登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好奇心像是貓爪子在撓。
像是感知到他的想法,身後突然出現一股力,他仿佛被推了一把,立刻化為實體來到了這片空間。
雌蟲看見他也并不驚訝,他擡起頭,冷靜地說:“你來了?”
“啊。”蘭登愣了愣,自然地接過話頭。
精神力梳理教程第一步,永遠不要讓雌蟲意識到你是一個外來者。
順應他的變化,滿足他的需求,實現他的願望。
蘭登默念着這三句箴言,然後,他看到雌蟲慢慢翻轉身體,呈現出趴伏的姿态,跪在浴缸裏。
這是一個無比糟糕的姿勢。
他的手指上還帶着可疑的水光。
但讓他驚訝地是雌蟲的顏色。
他又變成了耀眼的緋紅,就像是發燒了一樣。
蘭登上前,困惑地将手指放到他的額頭上:“你怎麽了?需要我為你拿一片退燒藥嗎?”
蘭登不知道為什麽,他問出這個問題之後,雌蟲顯得更加羞惱。
他把腰塌得更低了一點兒,擡頭望過來,蘭登可以看見他紅彤彤的像小兔子似的眼睛,和微微顫抖的睫毛。
近看才發現,原來他有着一雙潋滟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翹,瞳仁水汪汪亮晶晶的,顫顫巍巍地倒映着自己的倒影,讓他差點溺斃在那漂亮的潭水裏。
“真好看啊!”蘭登忍不住感嘆道。
他手指微微下滑,捧住了他的半邊臉。
……這麽漂亮的眼睛,不治好真是可惜了。
蘭登的思緒忍不住飄遠。
他該給他下單哪一種藥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