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收徒
第033章 收徒
聞人照夜的臉被她托着晃來晃去, 滿是茫然之色，唯有一雙黑色的眼珠艱難的動了動，像是一只睡夢中被主人從窩裏拖出來的大狗。
洛天星說道：“我剛才說的你都聽見了嗎？”
聞人照夜艱難的點了下頭, 下一秒他雙眼一閉, 又暈了過去。
洛天星：“......”
她緩緩松開捧着聞人照夜臉的手，拉開距離将雙手攤開放在胸前, 做出了一個“不是我晃的吧”的心虛動作。
這時，屋內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 一雙白玉般的手放在洛天星的肩頭。月滿衣的身影随着一陣細碎的白光陡然出現在她身後, 她仍是一襲白裙翩然如落雪, 漂浮在半空之中，足不沾地。
她雙手扶住的洛天星肩膀, 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不是你的問題。”
洛天星一縷寒氣吹的打了個哆嗦, 她偏頭看了月滿衣一眼, 臉都有點發紅。
月滿衣實在太美了，好似月神降世, 仙姿玉色，她眉眼清冷的不像塵世中人, 猶如覆着一捧雪, 舉手投足間有種超然物外的美感。
洛天星從前在中天元洲見過的美人無數, 但沒有一人足以在姿色上與月滿衣相提并論。
洛天星莫名有點結巴：“那, 那他這是......”
“是因為他不能完全承受我借給他的力量，遭到了反噬。”月滿衣認真的解釋道。
她平時極少出聲，但是一旦涉及修行上的事就不再吝啬言語, “我的t靈力屬于極寒之力, 他想要運轉自如，就要忍受被這股寒氣刺穿身體的痛苦, 好在拜之前他體內的劍氣所賜，他忍痛的能力比尋常人強上許多，但是五髒六腑确實被凍傷了，此次元氣大傷，需要慢慢調養。”
洛天星頗為小心的問道：“那我有沒有什麽可以幫他的？”
其實她少折騰點聞人照夜就算幫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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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衣委婉地說道：“只需靜養即可。”
洛天星在聞人照夜床邊發了會兒呆，見他雙眉緊皺，連昏迷也昏的并不安穩，就伸手在他眉心處揉了揉，心想：是不是做噩夢了？
她又問道：“如果我能平穩一點兒他的精神，會不會有利于他的恢複？”
月滿衣想了想，回答道：“你會琴修的那種音律養神之法，還是醫修的清淨補神之法？”
洛天星乖巧道：“都不會。”
月滿衣問道：“那你要如何……”
下一刻，月滿衣覺得自己腦後被人輕輕按了一下，兩人的額頭親密的貼在一起了片刻，洛天星望着她的眼睛中流光一閃，好似劃出一彎新月。
按理來說，神魂應該是沒有感覺的，可這一刻月滿衣突然感到一種難言的自由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就好像自己的神魂短暫的突破了一層層禁锢她多年的牢籠，有廣闊草原上的大風吹到她耳際，她亦是化作了一陣風融在裏面，一同飛往了天的盡頭，這讓她終于感受到了片刻自由。
不過這感受只有一瞬間，再睜開眼，月滿衣怔怔地望着離她很近的洛天星，一時失語。
“我家有個姐姐，她被心病困擾多年，我就用這個法子撫慰她的精神，還挺管用的。”
洛天星眨了眨眼，主動解釋道。
她拉開和月滿衣的距離，一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心中嘟囔道：媽呀，好涼。
月滿衣心情有些複雜，她點點頭道：“……可以一試。”
洛天星得到了肯定後雙眼一亮，她沒有将聞人照夜吵醒，而是把他半扶起來，将兩人的眉心處緊密地貼合在了一起。
她主動閉上了眼睛。
當她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煉獄火海之中。
四處都是高大傾頹的建築，錦繡樓閣上火光沖天，幾乎将整片黑夜點亮了。
宮人的哭聲和刀劍相撞的聲音充斥着整座宮殿，洛天星猶如置身夢境，小心翼翼的躲過腳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無頭蒼蠅似的順着淌滿鮮血的路亂走。
這應該是聞人照夜的記憶裏。
《仙魔劫》寫到一大半就坑了，直到最後也沒揭秘聞人照夜的身世之謎。洛天星擡頭看了看四周的建築，即使現如今已經被火光侵吞成一片斷壁殘垣，也不難讓人感受到這些玉宇瓊樓曾經是何等的蔚然壯觀，闳壁軒昂。
……這人之前不會是個小少爺吧。
“你是什麽人？”
洛天星走出兩步，突然撞見一個煞氣騰騰的男子，他渾身染血，半張臉上都是烏黑色的刺青，已經殺紅了眼。
他上下打量了洛天星一眼，“不說話？那便當作是魔頭的手下，一并殺了。”
洛天星也不管能不能打過，轉身拔腿就跑。
她要盡可能的不幹擾記憶本身的發展，先找到聞人照夜再說。
洛天星跑得很快，将那滿是刺青的男人遠遠甩在了後面。不遠處打殺聲更勝，好像是快跑到了宮殿出口，不少人堵在了那裏。
她身形一矮，躲進路邊的一片假山裏面。
然而她剛躲進去，一把利刃橫空刺來。
洛天星反應極快，立刻以手做刀擊向那人的手腕，這一擊直接打的那人将匕首脫手，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假山地形逼仄，她先一步奪刀，抵在那人的咽喉上。
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後，洛天星驚愕的睜大了眼，失聲道：“聞人照夜？！”
眼前的男孩正是一個幼小版的聞人照夜，此時他穿着一身袖着暗紋的黑金色錦衫，一看都是上好的布料，脖子上還戴着一麒麟樣式的長命鎖，他一頭烏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些煙熏過的黑痕。
見保命的匕首被洛天星輕而易舉的一擊打飛，他小臉上流露出些許驚恐的神色，向後退了兩步，轉身欲逃，卻被洛天星一把薅住了領子，無情地拉了回來。
下一刻，有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從假山不遠處響起，其中一人撕扯着嗓子喊道：“魔頭已死，兄弟們，我們從此再也不用受他的管制了！”
洛天星記得聞人照夜小時候不是啞巴，是某次意外後才失語。她擔心年幼的聞人照夜出聲被敵人發現，将他扯回來後從一手從他身後摟住他，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
“這魔頭真是死有餘辜，竟然還連累他那貌美如花的娘子一起殉情了，我聽說那女的可是個絕色大美人，活下來讓兄弟幾個快活快活也好啊！何必在那一棵樹上吊死。”
“哎，你聽說沒有，那小娘皮曾是中天元洲一位很有名望的仙子，為了那魔頭自甘堕落，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中天元洲？真的假的，那可是咱們這種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啊！”
那些人閑聊着走遠了，就在洛天星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她突然感覺手上有些濕潤，幾滴眼淚砸落在她手背上。
她愣了一下，随後松開了手，放開了聞人照夜。
聞人照夜站在原地，他沒有跑，濃密的眼睫上還挂着幾滴淚珠，他粗重的喘了幾口氣，像是想把自己的淚意忍回去一樣。
洛天星松開手後，聞人照夜自己如同條件反射般地伸出兩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能出聲，不能出聲，出聲會被敵人抓走。
“……聞人照夜？”
洛天星試探性的叫了他一聲，突然反應過來他這個時候還不叫聞人照夜，可他原名叫什麽，自己又不知道。
聞人照夜在聽見這個名字後卻怔了一下，他轉過身來，動了動唇角像是想說什麽，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這應該是他剛剛失語不久的時候，甚至可能他就是在這場變故後從此不能說話的！
洛天星立刻反應了過來，她有些緊張的問道：“你想說什麽，告訴我，有什麽事我可以幫你做。”
也許是剛剛的行為博得了他的信任，聞人照夜露出幾分急切的表情，他拼命想告訴她點什麽，但是喉嚨裏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
他強逼着自己說話，因為過于用力到最後幾乎開始扶着牆幹嘔。
洛天星不知所措，這時假山附近又有人路過，那人的聲音低啞，帶着森然殺意：“那侍女帶着孩子跑到哪裏去了……”
有一人說道：“我剛剛聽假山那邊有動靜！”
聞人照夜的身體瞬間僵住了。
他雙眼流露出驚懼的神色，渾身上下抖厲害。他下意識又想捂住自己的嘴，手擡到一半兒卻被洛天星抓住了。
“聞人照夜，不要怕。”她望着他，輕聲說道：“要勇敢。”
聞人照夜怔怔的盯着她。
“當然了，偶爾不勇敢一下也可以，以後你會成為很有勇氣的人。”
洛天星抓住匕首，俯身站了起來。她主動向外面走去，臨走前摸了一把小聞人照夜的頭，“而在這裏，我會保護你。”
剎那間鋪天蓋地的烈火席卷而來，整個夢境如同畫卷被燒毀為飛灰，假山中的洛天星和聞人照夜亦沒有幸免，在烈火吞噬他們的最後一刻，洛天星感到似乎有人抓住了她的裙子，在她身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別走。”
洛天星猛地睜開了雙眼。
被從夢境中強行排斥出來的感覺不太好，她捂住胸口強烈的喘息了幾口氣，才漸漸緩過來。
洛天星望向躺在床上的聞人照夜，他英挺的眉毛已經舒展開來，不像剛剛那般痛苦了。
應該是有效果的吧。
從別人的記憶中走上一遭，對洛天星來說消耗也是不小。她剛從聞人照夜家門踏出來一步，冬日的暖陽正好照在她臉上，讓人覺得暖洋洋的。
洛天星神情恍惚的說道：“今天早上的日頭好大啊……”
月滿衣提醒道：“現在已是未時了。”
洛天星愣了一下，随後拔腿狂奔，往比試賽場跑去。
第三日的宗門大比，上午是聞人家弟子與宗門精英弟子的對決，下午則是各宗門選拔人才，将象征着宗門許可的玉符交給被選中的弟子，讓他們擇日離家，去宗門報道。
此時已經到了下午的收徒時間，試煉場上亂哄哄的，所有人都在好奇今年是哪幾位弟子被選入大宗門中，一步登天t。
高臺之上，心神不寧的聞人秀秀咬了咬唇，她目光掃過觀衆席上的弟子們，卻始終沒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坐上的錦衣長老見她那個樣子，頗感不成器的冷哼一聲。
聞人秀秀俯下身子，哀求道：“長老……”
“知道了，”錦衣長老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我已通知宗門，破格将你那個練氣三層的妹妹收為外門婢女，以後就做些端茶倒水，灑掃院子的輕松活計，你看好了她，別讓她惹事生非。”
聞人秀秀保證道：“蘇蘇性情溫和，絕不會惹事生非。”
“嗯，”長老應了一聲，緊接着一頓，“至于那個叫聞人照夜的小子......”
聞人秀秀一咬牙，“長老放心，我一定想辦法讓他拜入咱們潇湘閣門下。”
錦衣長老滿意的點了點頭。
此時聞人蘇蘇站在等候挑選的弟子隊列中，心中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
她真的要嫁給那個不認識的男人了嗎？
無論聞人蘇蘇心中再怎麽不情願，也無可奈何，她的命運從來不在她自己手上。以實力為尊的修真界中，似乎她這種沒什麽天賦的凡人只能被欺淩踐踏。
或許早該認命的……
“下一名，聞人蘇蘇——”
聞人蘇蘇吸了吸通紅的鼻子，擡手将淚水擦幹，雖然在別人眼中仍是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眼裏卻閃動着一點倔強的光。
不，她不想認命。
聞人蘇蘇昨晚被洛天星背回家裏，在路上她醒了過來，洛天星告訴她，多虧了她做出的那條紫水玉墜子，幫她解決了最後一個敵人。
“聞人蘇蘇。”洛天星說道，“練氣期就能做出可以乘載我的靈氣的墜子……你是個真正的天才。”
即使不被這些宗門選擇，即使從此後要離開聞人家，她也不想就這麽放棄自己。
登上試煉臺後，聞人蘇蘇沉默的現在中心處，等待着各大宗門長老的挑選。
錦衣長老在聞人秀秀緊張的目光中不緊不慢舉起牌子，說道：“我潇湘閣看此女性情溫和可人，願意收容此女，嗯……做個外門侍女吧。”
臺下的弟子瞬間交頭接耳起來，去大宗門當侍女，這條路聽起來不好也不壞。對于有天賦的弟子來說是自斷前程，但是對于聞人蘇蘇這樣的弟子也算是個還行的去處。
聞人蘇蘇心中一空，擡起頭與高臺上的姐姐對視。
她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在這時，一個明亮的聲音從道路另一頭響起。
“等，等一下——”
洛天星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她附身喘了好幾口氣才喘勻。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擡起手指向臺上的聞人蘇蘇，“中天元洲雲氏，要将這個女孩收做親傳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