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招惹
第062章 招惹
禦花園中, 女帝走在前面,徐貴卿一身淡藍色衣袍落在她身後幾步遠,女帝道:“近來你也辛苦了, 父後對你多有誇贊,聽說你得閑還會去立政殿服侍湯藥。”
徐貴卿恭聲道:“這都是臣侍的本分,實在當不得陛下這聲辛苦。”
女帝轉過頭來,面上帶了幾分溫和, “你這性子在宮裏也是難得, 進宮這麽多年,不争不搶, 淡泊明志。不過世上男子既嫁了人,所能依賴的也只有妻主, 子嗣, 你若是想求,朕也可以給你。”
可徐貴卿明白,這不過是帝王之術,所謂子嗣, 也不過是她心中賞賜的手段罷了。徐貴卿笑了笑, “宮中新進了幾位卿侍,臣侍自知容色已不如他們,身子也不好,陛下莫要委屈了自己。太後曾教誨過臣侍,陛下雨露均沾,是後宮衆人的福氣。臣侍若霸着陛下不放,倒真有些對不住那些年輕的兒郎了。”
女帝失笑一聲, 正在這時慶雲上前道:“陛下,榮少卿求見。”
女帝道:“你讓她來禦花園吧, 朕就在這涼亭裏等着。”
既是女帝的吩咐,慶雲不敢置喙,讓人去請榮蓁。徐貴卿的手指緊了緊,衣袖掩蓋住,看不出有何不同,他只聽着自己道:“陛下既然還有要事,臣侍就先退下了。”
誰知姬琬竟未準了他的請求,“朕要同你說的事還未說完。”她一擡手,同慶雲道:“去将小皇子領過來。”
徐貴卿不知姬琬心裏到底有何盤算,可留下來他便可以瞧見榮蓁,這腳下似有千斤重。
榮蓁也不是第一次到後宮裏來,自從與姬恒成婚,知曉他就是自己以為的“馮貴侍”,也不再像從前那般如履薄冰。
徐貴卿立在一旁,只見榮蓁着了绛紫色官服,一路行到禦花園,停于涼亭階下,同姬琬行禮,“臣榮蓁拜見陛下。”
姬琬道:“平身吧,今日你不來見朕,朕也要召你過來。”
榮蓁道:“多謝陛下。”
姬琬見她那般規矩,立在階下幾步遠,輕笑一聲,“上前來,這午時的日頭尚高。”
榮蓁依着旨意步入涼亭之中,擡起頭才瞧見徐貴卿也在此,她同徐貴卿見禮,徐貴卿也道:“榮大人不必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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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琬放下皇帝的架子,笑道:“說到底,你與朕也算是自家人,不必這般拘謹了,朕又不是不知你秉性。你與阿恒可是和好了?”
榮蓁答道:“還要多謝陛下成全。”
姬琬打趣道:“阿恒自幼便脾氣大些,有時連朕的顏面也不給,你倒是降得住他。不過民間有句俗話,妻夫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看來倒是有幾分道理。”
徐貴卿垂着眼,聽她二人說着話,只聽榮蓁道:“總是臣的不是。”
姬琬哼了一聲,“這自然要怪你,你榮蓁也算是情場中的高手,難道有些事還要朕教你嗎?姑蘇城裏的人和事,縱然有牽扯,但大女子自然要拿得起放得下,慕容霄再讓你難忘,也只是區區一個男子,何足道哉。更何況,外面的人,如何能與阿恒相比。今後,便把這些都忘了,朕可還有要事要交給你。”
榮蓁聽着訓,并不回聲,徐貴卿心裏卻如翻江倒海一般,原來竟是榮蓁有了“貳心”,那慕容霄又是誰,不知為何,他心底生出刺痛之感。
她們正說着話,慶雲已經将小皇子帶來,奶聲奶氣同姬琬行禮,姬琬将小皇子抱在懷裏,同徐貴卿道:“信兒自幼便沒了父親,朕思來想去,宮中卿侍衆多,可唯有你最穩重。朕便把信兒交托給你,由你來撫育他吧。”
徐貴卿心頭煩亂,可眼下女帝也不會容他婉拒此事,徐貴卿便只能接下這重擔,他含笑道:“臣侍定将小皇子視如己出,恰巧臣侍侄兒如今也在宮裏,倒可以同小皇子做個伴。”
姬琬道:“是陸蘊的兒子?”
徐貴卿點了點頭,“是,臣侍哥哥嫁去陸家,嘉兒是她們的長子,今年八歲,在臣侍宮裏小住幾日。”
姬琬同徐貴卿道:“倒還比明賢大兩歲,改日将他帶到朕面前瞧瞧。”
徐貴卿道:“是。陛下既然同榮大人還有話說,臣侍就先退下了。”
小皇子從女帝懷裏跳下來,徐貴卿領着他行禮告退。
榮蓁這才道:“陛下,容臣多言一句,臣侍從江南回來已近一月,卻不知那邊如何了?”
姬琬收起了原本閑适的神情,道:“這世間的秩序,君臣綱常,本就是天道,可總有人逆天而行。朕自登基以來,還從未曾清算過這些罪臣,便從吳王開始吧。”
這說的便是吳王了,榮蓁道:“臣自當為陛下效力。”
誰知姬琬卻道:“朕卻不想讓你牽扯到吳王的事裏來,裴知鳳既然将要卸任,她便在這位置上做最後一樁事吧。如今朝中官員暗結黨羽,貪污受賄,等吳王的事一了,朕便會着手整頓吏治。朕打算讓你去吏部主事,你可敢接下這擔子?”
榮蓁有些驚愕,“陛下……”
榮蓁只是沒有想到,姬琬竟讓她任吏部尚書一職,這是正三品的官職,而她如今才二十歲,只怕這聖旨一下,又會引起不少人非議。
姬琬站起身來,在榮蓁肩上輕拍一記,“朕的話既然說出口,便沒有收回的道理。”
榮蓁拱手道:“臣定竭盡全力,不負陛下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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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榮蓁沒想到對吳王的清算竟這樣快,有益州案和江南官員被殺案這兩樁案子的牽扯,吳王的罪很快便被定下,自有一些老臣替吳王說話,讓女帝對吳王從輕發落,可更多的官員看出女帝的決心,并不上前觸這個黴頭。只是沒想到吳王的手伸得這樣長,朝中不少官員都受了她的賄賂,與此案牽扯在一起。
榮蓁去吏部的任令還未下來,但朝中已經有消息流傳,這消息自然也流到了大理寺,聽聞裴知鳳驟然聞這“喜訊”,竟一夜之間病倒,女帝讓太醫親自去她府中診病,只道:即便是擡,也要擡她回大理寺主事。
竟也是巧,有女帝這番話,裴知鳳的病也很快痊愈。
又過半月,鄭玉回了都城,榮蓁邀她來帝卿府做客。
鄭玉雖有些懼怕姬恒,但畢竟是榮蓁相邀,不好拂她顏面。姬恒知曉鄭玉是榮蓁最要好的朋友,對她倒也重視,提前讓人安排了席面,了解鄭玉的喜好,更是邀了她正君一道入府,只是鄭玉委婉道了句,“我夫郎怕是不能來赴宴了,前兩日我歸家,才知曉他有了身孕。”
榮蓁将這話傳達給姬恒,果然見他神色郁卒,她失笑道:t“是為妻不夠努力,殿下不必羨慕他人。”
到了夜間,姬恒癡纏不休,好在榮蓁次日休沐,倒也不用擔心誤了早朝。
幾月未見,鄭玉膚色黑了一些,榮蓁将她迎入府裏,道:“看來邊境的日子不好過啊。”
鄭玉欲言又止,“若真在邊境便好了。”
她二人來到正殿,鄭玉擠出笑意同姬恒行禮,“殿下安好。”
姬恒只着了身月白衣袍,頭上也只有一根玉簪束發,周身素雅,不見華奢,溫聲道:“鄭校尉是阿蓁的好友,自然也是我帝卿府的貴客,不必如此多禮。”
席面已經擺上,侍人立在一旁為鄭玉布菜,姬恒夾起一些放到榮蓁碗中,“你也多吃些。”
鄭玉笑她,“能得帝卿親自布菜,看來我從前那些話,倒真是杞人憂天了。”
姬恒道:“哦?究竟是何事,難不成你們還瞞着我。”
榮蓁道:“殿下莫聽她瞎說。”又道:“你倒還沒說起,這幾月不在邊境,又是去了哪兒?”
鄭玉乃是戍邊的将領,若無女帝調遣,自然不敢妄動。
鄭玉揮揮手讓身旁的宮人屏退,頗為神秘,“我這一月都受陛下旨意在江南駐紮,說是陛下已起了懲治吳王之心,怕她有反意,這才不得不陳兵江南,暗中掣肘。”
榮蓁嘆道:“陛下原來早就想到此處,這些時日倒是無聲無息做了幾件大事。”
吳王雖與姬恒是姐弟,但他與女帝同父所出,自然維護的也是姬琬的利益。姬恒道:“從前母皇在時便對她的多有疼愛,也是這偏愛之情,讓她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吳王也未必不知自己的處境,即便對權力的渴求如同飲鸩止渴,也沒有哪個人可以抗拒。
鄭玉不知榮蓁在江南之事,為了将話頭轉去,竟将江南的事當作稀奇事說與榮蓁聽,“這事的起因竟然與武林有關,吳王暗殺官員,竟還借了慕容家之力,如今慕容家家主已死,吳王在江南的力量也算是瓦解了。”
姬恒聽着二人交談,忽而道:“你說慕容家?”
鄭玉未曾想到姬恒竟對江南的事感興趣,一時多說了幾句,絲毫沒有留意榮蓁的眼神。
鄭玉道:“慕容家如今的家主是一位男子,名喚慕容霄,前任家主與吳王勾結,是他決意同吳王一脈斬斷關聯,清理門戶。但即便大義凜然,慕容氏的名聲也大不如前了。聽說宗族中的一些人多有怨言,他日子也不好過。我一向憐香惜玉,對他也只有佩服二字,能撐起一個家族不是容易之事。聽說他原本也是有個入贅妻主的,還成了婚拜了堂,後來也不知發生了何事,那入贅的妻主也不知所蹤。若是慕容家有個贅妻幫襯着,那些老人不會那般嚣張。”
姬琬就曾誇贊過姬恒,說他聰明機敏,只要有幾分證據,便可以窺見全局。姬恒面容上的笑意漸漸變淡,“慕容霄?贅妻?”
他的眼神落到了榮蓁身上,似乎已經将她戳出三刀六洞來,榮蓁扶額,鄭玉卻還在暢所欲言,“這慕容霄我也見過一次,倒的确是個別具一格的美男子。周身氣韻不比都城世家公子差,或許習武之故,這性情倒也比一般的男子堅毅。”
榮蓁掩唇咳嗽一聲,鄭玉這才察覺出氣氛有些怪異,姬恒站起身來,“我先去換身衣服,你們慢用。”
鄭玉本已對姬恒放下些成見,誰知他又這般冷淡,疑惑不已,榮蓁無奈,“你又招惹他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