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分居
第012章 分居
榮蓁靠在暖池中,正閉目凝神,忽而聽見外面有聲音傳來,習武之人,只聽腳步聲便可辨別來人,榮蓁睜開眼,縱然昨夜已然圓房,可如今是白日,她沒有同他共浴的心思。
榮蓁看向門邊,她猜不透姬恒這個人,沒有那些帝卿跋扈的做派,一言一行發乎自然,仿佛沒有人能真正左右他,而他卻可将旁人輕松拿捏住。
好在門聲并未響起,一行人從旁經過去往別處,榮蓁竟不自覺松了口氣。
榮蓁沐浴過後,着了衣袍,推門走出,府中侍人連忙跟上,榮蓁自在慣了,不喜拘束,便道:“你們不必跟着我。”
那幾名侍人有些為難,正在此時,那名喚連喬的男子走了過來,朝榮蓁行了個禮,“大人容禀,這宮裏的規矩您怕是不知,貴人起居出行從來都需人随侍,不敢馬虎。”
榮蓁看向他,他說話時一板一眼,顯然并不打算給她一個面子。榮蓁忽而想到,昨晚姬恒曾提及他是太後身邊的人,安排到此處,其中深意不言而喻,想來自己這個帝卿的妻主并不得太後之心,警告她莫要逾越身份,欺負了姬恒。
榮蓁想的倒也不錯,太後的确授意了這些。
榮蓁想到此處,又看了這連喬一眼,既然是太後的人,那她不妨利用一番,“我的确不懂得宮中這些規矩,你提醒得好。是不是還有些規矩我不知?聽聞帝卿下嫁,平素與妻子并不同居一處,可有此事?”
連喬被她這麽一問,只得回道:“的确有此規矩。”
這話正中榮蓁下懷,“既然如此,一切還是要按着規矩來。勞煩替我帶路,為我指明居處。”
連喬如今騎虎難下,只能按着榮蓁的意思來做。
等姬恒自溫泉中沐浴歸來時,正殿中卻并無榮蓁的身影,他側眸看向恩生,恩生問向周遭侍人,“大人呢?”
幾名侍人對視一眼,如實道:“大人她去了沁園歇息。”
榮蓁如今怕是連這府中的路都還未記清楚,如何便知道沁園的存在。恩生見他們幾人不肯說實話,“若是還想瞞着,受罰的時候可莫要嫌重。”
其中一人忙道:“是連喬哥哥,他在大人面前說些體統規矩,又将大人帶去了沁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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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恒已經止住他,“罷了,莫要為難他們,都下去吧。”
恩生道:“這連喬莫不是癡傻了,怎麽敢在大人面前說什麽規矩,您剛成婚,他便讓大人與您分居,這樣欺負榮大人,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姬恒卻并無怒意,輕笑道:“你當真以為連喬能欺負了她去?”
恩生一怔,“殿下您的意思是……”
姬恒道:“備好膳吧,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到什麽時候。”
姬恒轉身進了內殿,恩生似懂非懂,只覺這兩人像是在打啞謎一般。
沁園的确不錯,很是幽靜,園中梅花開得正盛,一進來便聞到一股凜冽香氣,園中有座小橋,将內院連接開來,那名喚連喬的宮侍道:“帝卿府的布置都是按着殿下的心意來的,殿下尤擅丹青,為這府邸建設畫了許多草圖,着工匠修造。”
榮蓁本是想避着姬恒才來了此處,可這裏的确也合了她的喜好,由衷道:“殿下心思細膩,這園子确實別致。”
除了書房,卧房設計也很是清雅,床榻之後,窗外是一片竹林。可如今畢竟寒冬臘月,房內有些寒冷,侍人将暖爐移了進來,又将窗戶仔細合上,點了熏香。
連喬小心翼翼跟在榮蓁後面,問道:“大人當真要在這裏住下?”
榮蓁卻笑着反問,“難道這又不合規矩?”
連喬的确沒有蠢到這個地步,已然明白自己是做了過河的石板,從沁園出來,便直奔正殿。
恩生端了一碗湯羹過來,放到姬恒手邊,“殿下您還是先用些吧,若是回宮之後被太後發覺您瘦了些,只怕又要為難連喬了。”
姬恒見他打趣自己,問道:“他還在外面跪着?”
恩生點頭,“已經跪了半個時辰,說要向您請罪。”
姬恒這才開口允他進來,連喬本已凍得瑟瑟發抖,也顧不得那群年輕的侍人看笑話,一瘸一拐地進了殿來,跪在姬恒面前,“殿下恕罪,奴今日辦了件錯事,求殿下開恩。”
姬恒看着手中的書卷,問他,“何處有錯?”
連喬也說不出來,他并沒有讓榮蓁去沁園居住,一切都是由着她的心意來,到頭來承擔罪過的卻是他,可眼下哪裏是讓他為自己辯白,連喬全都認下,“是奴不知身份尊卑,又蠢笨無比,不顧殿下您新婚燕爾,讓榮大人去了沁園。”
姬恒很是大度,“這并不怪你,你也是按了父後的意思做事。父後他老人家舐犢情深,總怕本宮受了什麽委屈。”
連喬忙道:“太後絕無讓您二人分居之意,是奴領會錯了。”
姬恒輕聲道:“起來吧,今日的事就這麽揭過,只要你日後知道該怎麽做便好。這府裏沒有人能欺負本宮,若是真的有,那也是本宮願意讓她欺負,你可明白?”
連喬茫然地點了點頭,恩生厭惡道:“殿下既寬恕了你,還不快退下。”
等人離開,姬恒看了眼外面天色,“也是時候了,走吧,随我一同去看看。”
沁園的卧房已經收拾妥當,榮蓁在隔壁書房中坐着出神,姬恒走了過來,榮蓁擡眸看他,他着了一身墨藍色錦袍,顏色雖比之昨夜朱色華服黯然些許,可愈發襯得他清貴,“殿下怎麽過來了?”
姬恒走近,“你如今還稱呼我為殿下?”
他本就是下嫁,如此稱呼,榮蓁并不覺得有何不妥,她放下手中的書,“可若直喚殿下名諱怕是有些不敬。”
他靠在書案前,傾過身來,“你不敬的事又不是只此一樁。”
榮蓁腦海中忽然閃過曾經扣住他脖頸的畫面,那時她突然逼近,而他在浴桶中半裸身軀。
姬恒又問她,“你收到我的書信,卻一封不回,是否也算不敬?”
他的氣息纏繞在兩人之間,躲避不開,榮蓁移開眼去,站起身來,輕聲道:“那時不知殿下身份,自然不敢亂了規矩。”
姬恒站直了身體,輕笑,“若我不是帝卿,而真的是馮貴侍,難道你要一輩子躲着我?”
姬恒與她t說起話時,絲毫沒有生疏之感,也是,兩人更親密的事已經有過,但榮蓁卻并非如他一般,姬恒看得出她每次回的話,都經了心,斟酌再三。
便如這句,“自然如此,榮蓁有一切皆是仰仗陛下,怎敢亵渎了陛下身邊的人。”
姬恒明知這話是在騙他,也很是給面子的不予揭穿。
這話自然不是榮蓁肺腑之言,她總不會直白地告訴姬恒,收到他最後一封信的時候,她惶然不可終日,甚至想過取了那個“馮貴侍”的性命。
榮蓁突然醒覺,“殿下怎知我将您當作了馮貴侍?”
姬恒含笑靠近,他身上的那股香氣又濃郁起來,“我并不常用熏香,只因沐浴之時水中常浸青蓮香露,才沾染了這香氣。”
原來自行宮回來後,姬恒竟一直留意着她的舉動。
而她以為姬恒是馮貴侍之後,心神難安,唯恐惹出大事,後來又去教坊借酒消愁,雲轶許久不見她來,便在她身旁陪侍,她酒醉之後又與雲轶有了首尾。或許顏佑安也誤解了她的心思,怕她被雲轶麻痹心神,而忘了對他的承諾,在一個雨夜留住了她,解了自己衣衫,委身于他。
此後種種,倒像是一場因果,如今又回到了原點,只剩下她和姬恒的糾纏。
姬恒向她伸出手去,“已經備好晚膳,随我一同過去吧。”
如此相請,榮蓁又怎能拒絕,她握住了姬恒的手,他的指骨修長有力,昨夜敦倫之時,她将他的手扣在枕畔,他難耐之下緊緊與她相握。
恩生已将席面布好,溫好了酒,放在桌邊,瞧見他二人走進來,揮手讓随侍宮人都退下,只剩他一人候在一旁。
榮蓁看着桌上的菜式,很是齊全,有幾道菜格外清淡,應是姬恒的喜好,還有幾道,卻是她愛吃的菜肴。
恩生将姬恒身上的外袍除去,搭在木椸上,姬恒攬了衣袖替榮蓁布菜,“聽人說你午膳并未用多少,這才讓人多備了些。”
姬恒一言一行無不合夫郎典範,榮蓁也難挑出錯處,道:“謝殿下。”後又投桃報李,替姬恒夾菜。
姬恒也不再糾正她的稱呼,“你若是喜歡叫我殿下,随你便是。不過我既嫁了你,便是你的夫郎,你不必與我太過生分。”
榮蓁倒是從善如流,沒再繼續拘謹下去,姬恒替榮蓁倒了杯酒,“近來不必上朝,少飲些也是無妨。”
榮蓁成婚,又是臘月,姬琬大手一揮,直接準她元正之後再去官署。她這一走,倒是讓裴大人忙個不停。
榮蓁舉杯敬他,“殿下寬厚,自是世間最好的夫郎。”
姬恒失笑,“你這話就算是恭維,我也受了。”仰頭将杯中酒飲下。
兩人用過膳後又笑談幾句,不知不覺時間已過去許久,恩生進來,正要催促一聲,榮蓁卻起身來,“天已不早了,昨日婚禮繁鬧,殿下定也累了,今日還是早些歇息。”
而後不等姬恒反應,便先行離開了,恩生怔了怔,“大人她……”
姬恒看着門邊,道:“方才還誇我是世間最好的夫郎,如今卻懼怕與我同床共枕,算了,讓她去吧,總要給她留些時間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