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當杜慈竹背着何思來到醫院時,值班的醫生都驚訝地看着衣着單薄的他,卻能理解作為家屬的心情,于是便将注意力更多轉移到他背着的男孩身上。
經過一番檢查,醫生考慮何思可能是由于高熱導致的驚厥,但好在他已經幾近成年,沒有什麽大礙,點幾天藥再好好修養一段時間就會好。
但醫生同時也交代了,高熱驚厥症狀一般小兒才常見,這麽大的孩子會出現這種情況,要考慮做後續進一步的檢查,排除是否有腦膜炎及腫瘤的情況。
杜慈竹謝過醫生後,便帶着何思去靜點室,不管怎麽說,得先把燒退下去才行。
何思躺在病床上,已然一副安睡的模樣,但杜慈竹仍不放心,每隔一會兒便伸手去探他的額頭,直到确保何思不再發燒他才放心。
冬日的夜總是漫長的,淩晨五點窗外依舊星空點點。
杜慈竹看着熟睡的何思,這才後知後覺感到一絲涼意,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何思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可如果他知道,怎會是這種反應?
如果不知道,又怎麽解釋何思的話?
那是杜慈竹一生都無法治愈的心理陰影。
杜慈竹有些害怕,害怕過去的一切将會重蹈覆轍,害怕即便他拼盡全力,一切卻終究會回到原點。
他們都是人生路上的匆匆過客,渺小又卑微,每個人的命運早在出生之前就已經被規劃好,他們只能順着既定的路線踽踽獨行,即便選擇分叉口的其他路線,他們最終也會發現那些道路通往同一個終點。
杜慈竹越想越頭痛,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走的有些急,他出了一身大汗,此刻卻感到冷飕飕的,如墜冰窟。
他太累了,盡管極力用手支撐着,卻也在不知不覺間趴在床的邊緣陷入了沉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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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內時,醫院已經人滿為患了。
雖然還不到七點,何思卻醒了,這一覺沒睡多長時間,但他感到身體異常輕松,是那種大病痊愈後的舒暢。
轉過頭,他見到杜慈竹正伏在自己身旁熟睡着,他只穿了一件風衣,而那件風衣已被雪水和汗水浸透,何思看着他,一種說不出的溫暖蔓延上了他的心頭。
對于昨夜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他全無印象是不可能的,會使人情緒大起大落的夢更容易被他記在心裏,溫情也罷,恐懼也罷,全都被他深埋心中,就像陳年美酒,于他而言都是珍貴的回憶。
看着杜慈竹睡得有些紅暈的臉,何思突然想伸出手去戳一戳。
這種半開玩笑的舉止既不過分,也能滿足何思的那點小心思。
真是一舉兩得。
然而,當他的手指觸碰到杜慈竹英俊的面龐時,竟發現指尖傳來的溫度比他身上還高。
何思連忙坐起身子,雙手捧着杜慈竹的臉。
怎麽會這麽熱?
他又摸向了杜慈竹的脖頸。
也好熱!
杜慈竹的身體熱得宛如一盆炭火,燒得何思心裏發慌。
未等他抽回手的時候,一只白皙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抓住他的手腕。
何思一驚。
“小家夥,趁我睡着就想占我便宜呀?”
杜慈竹睜開眼,沖何思露出溫柔的笑容,只不過他的嗓音比平時略低沉,還有些鼻音。
“杜慈竹……”何思看着這張紅暈且極具誘惑力的臉,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
他怔怔地看着杜慈竹泰然自若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十分注意形象地撩撩被壓亂的頭發,站起來脫下了那件有些潮濕的卡其色風衣。
一切都太過正常,正常到何思甚至以為剛才如火般的體溫只是他的錯覺。
直到杜慈竹将買來的早餐遞給他時,身子突然一晃,他抓住床頭的欄杆,才勉強将自己的身子支撐住。
“杜慈竹!你怎麽了?!”何思早就點完了藥,只是因為身體虛弱才一直躺在床上,現下見到杜慈竹這副樣子,他連忙快速下床,想要扶住杜慈竹。
“沒事,就是有點低血糖。”杜慈竹沖他擺擺手,拒絕與他接觸。
“你說謊!你不是說過不騙我的嗎?”何思有些生氣了。
“……”杜慈竹瞥了他一眼,有些無奈,只得聽他的話靠在床邊。
“你身上怎麽這麽熱?你等着,我去給你找醫生!”何思眉毛微蹙,轉身就要往門外跑。
杜慈竹一把拉住他,然而忍了一路終于還是忍不住,他捂住嘴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杜慈竹……”何思有些害怕了,直覺告訴他杜慈竹絕不只是簡單的發燒,不然依他的性格,早嚷嚷着讓何思好好照顧他這個病患了。
從某一點上來說,杜慈竹也算與何思有共通之處,他們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對于會讓家人擔心的事,他們都會打碎牙往自己肚子裏咽,但同樣的,如果兩人都是這樣的性格也會很麻煩,想要照顧對方,卻總被拒之門外。
“沒事,發個燒而已,我剛才買早餐的時候順便買了點退燒藥,已經吃了,一會兒就沒事了。”杜慈竹咳嗽着。
“可是……”何思不無擔憂地看着杜慈竹。
“沒什麽可是的,你不是也說了嗎?我也不是三歲小孩,更何況我比你還大幾歲,身體強壯得很呢,你擔心什麽?”杜慈竹話雖這麽說,整個人瞧上去已經沒什麽精氣神了,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可是我就是擔心你啊……誰讓……誰讓你是我哥呢……”何思心頭突然湧起強烈的情感,有擔憂,有愛戀,有懵懂,有赤誠……種種不同的情感混雜在一起,讓他抛卻一切,想要不斷地親近眼前之人,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他好好的,想要他餘生都幸福快樂,平安順遂。
“我的……慈竹哥哥……”
此話一出,便是萬丈深淵,再也不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