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杜慈竹一路叽叽喳喳,何思一路默默無聲。
一忍再忍,忍無可忍。
“小思你……”
“都不是。我要去圖書館,你現在可以閉嘴了嗎?”
出了地鐵口,何思徑直向圖書大廈走去。
可一路上他總感覺有人跟着自己。
冷森森的,讓他背後發涼。
一回頭,見杜慈竹在沖着自己傻笑。
只不過他還算老實,沒再絮絮叨叨,何思瞥了他一眼,也就默認了。
從圖書大廈出來,已是華燈初上。
兩人在外面吃了飯,回到家後發現何春芳正坐在沙發上敲着筆記本電腦,看樣子是白天的工作太多沒有完成,還在加班中。
見父子兩人回來,何春芳便問:“吃飯了嗎?”
“吃過了,在外面吃的,我下午陪他去圖書館來着。”杜慈竹笑笑。
何春芳很滿意父子倆的相處模式,點點頭,便繼續低頭敲電腦了。
何思瞟了杜慈竹一眼,就徑自去了廚房,杜慈竹回房間換好衣服後,迎面便撞見了同樣要回房換衣服的何思,何思只是擡眼瞧了他一下,便側身從他身旁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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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慈竹輕輕嘆氣,當他把熱牛奶放到茶幾上時,發現何春芳面前不知何時多了一杯熱橙汁。
他怔愣了一下,而何春芳看見了,溫柔地笑笑,沒說什麽。
杜慈竹略有些尴尬,他小聲說了句“抱歉”,就退回了何思的屋子裏。
“首先,我喜歡喝牛奶不代表我媽媽也喜歡喝。其次,建議你下次搞懂她的喜好再去讨好她,不然就只能是熱臉貼冷屁股顯得你很愚蠢而已。最後,你為什麽還來我房間?還真就賴着不走了?”何思穿着一件淡藍色睡衣靠在床頭,手裏拿着昨晚被杜慈竹強行“沒收”的書。
少年人的身軀實在太過薄弱,他現在正處于生長發育期,嗓音也略有些低沉,透過寬大的睡衣便能描摹出其下單薄瘦弱的身軀,腕骨透過薄薄的皮膚凸顯出來,似乎讓人輕易就能抓住,微微凸起的喉結更是處于青春發育期的少年人獨有的特征。
杜慈竹一時有些失神,似乎透過這具單薄的軀殼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不過轉瞬,他便壞笑着爬上床湊到何思身邊,故意擠了他一下,險些把毫無防備的何思擠下床,然而杜慈竹還是有分寸的,在做這件事之前,他先一步伸出一只手繞到何思身側,将他牢牢護在懷裏。
“你幼不幼稚!”何思瞪他。
“幼稚啊,你也不是第一天發現了。”杜慈竹說着低下頭看何思手裏的書,“原來你在看這本書,很厲害啊,我上了大學才有那個意識去看這些書,以前全浪費時間看動畫片了。”
好吧,說來說去依舊離不了“幼稚”這個詞。
“今天見你在圖書大廈看書看得也挺認真的,你是真的很喜歡看書呢,但你現在能看懂嗎?”杜慈竹好奇地問。
何思嗤笑一聲,有些輕蔑地說:“有什麽看不懂的?又不是天書。”
接着,他像是捕捉到了什麽關鍵詞:“你也看過這本?”
杜慈竹點點頭。
“你覺得怎麽樣?”何思問。
杜慈竹秉持着“劇透該死”的崇高美德,緊抿嘴搖搖頭。
何思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說:“沒關系,這是我看第二遍了。”
杜慈竹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何思不是讨厭和他說話,只是他沒找對正确的話題,一旦找準了方向,何思便能主動打開話匣子。
保險起見,杜慈竹選擇了比較大衆的說法:“卡西莫多很善良啊。”
何思聽後卻沉默了。
杜慈竹靜靜地等待着,他看着何思,雙眸漆黑幽幽。
他就像坐于樹下搖椅中的年邁老人,面對朝氣蓬勃的孩子,只要用眼睛看着,用耳朵聽着,就足以寬慰久經滄桑的心。
“可我讨厭他。”良久,何思擡起頭,他的雙眸似含着清冽的泉水,有些冰冷,透着難以掩飾的憂傷。
“為什麽呀?”杜慈竹耐心地看着他,柔和的目光不減。
“我覺得他一點也不善良,不然他也不會把養育他長大的養父推下去了。”
“那是因為他愛着愛斯梅拉達。”杜慈竹柔聲道。
何思有些不屑地嗤笑一聲:“是的,愛斯梅拉達給過他水喝,但這點感情相比養育自己長大的養父來說又算得了什麽?如果不是因為有神甫在,他早就被餓死凍死了,又怎麽能長大成人?難倒真就是對陌生人的一碗馄饨感激涕零,卻忽略父母曾為自己做過的無數頓飯?”
杜慈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況且愛斯梅拉達從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他,但他卻連死都不放過她,如果我是女主人公,我只會覺得惡心。”
“你不能以現代人的目光去評判過去人的思維,況且這本小說意不在此……”杜慈竹說。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我認為無論是三流的地攤小說,還是暢銷世界經久不衰的文學名著,既然選擇被廣大讀者看到,那麽他們就有發表自己想法的權利,當然了,你說的倒也沒錯,”何思說道,“時代在變,人亦在變,或許未來重新再讀這些故事,我會有新的想法。”
杜慈竹認同地點頭:“溫故而知新。”
接着他又道:“整本書裏我還是最喜歡甘果瓦,愛情有什麽好的?小羊不好玩嗎?小羊蹦蹦跳跳好可愛的。”
其實,杜慈竹這番話更多來自于單身狗的嫉妒,大學的時候每到七夕情人,全操場都彌漫着粉紅色的泡泡,就連室友們也都跑光了去和各自的女朋友逍遙快活,唯有他一人紮心地鑽進圖書館,靠啃書安撫自己破碎的心靈。
“我一點也不相信愛情,尤其是以色侍人的那種,如果神甫長得英俊潇灑,卡西莫多是否……”何思說完,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便沒再說下去。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杜慈竹斂笑容,心裏仿佛被什麽東西剜下來一塊,連血帶肉模糊不堪。
“你怎麽了?”何思問他。
杜慈竹搖搖頭:“沒什麽,你說的挺好的。”
兩人第一次有了共同話題,何思便忍不住又問:“你還看過什麽別的書嗎?可以推薦給我。”
“名著典籍總共就那麽多,都不白看,我也沒什麽特別推薦的,況且我看的書可還沒你多呢,就是雜了點,名著古文我看,漫畫小說我也看。”杜慈竹讪笑一下。
何思“嗯”了一聲表示同意:“是挺雜。”
接着,他擡眼看了看牆上的時鐘,上面顯示此刻十點一刻。
“你還要賴在這兒嗎?”何思問道,但這一次語氣中卻并未有不耐煩。
“那我去你媽媽的房間,你願意嗎?”杜慈竹反守為攻道。
何思将書合上,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那你別擠我。”說罷,他将書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将身子往邊上挪了挪。
這舉動不言而喻。
杜慈竹立刻喜笑顏開地鑽進了被窩。
“我說,明天我就要開始預習新課程了,你別再打擾我了。”
杜慈竹連連點頭:“當然,我保證把嘴閉得嚴嚴實實的,不打擾你學習。”
何思看着縮在被窩裏只露出一個腦瓜的杜慈竹,有一瞬間竟然産生了一個錯覺,他好像多了一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