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 第我的
◇ 第64章 我的
小貓的嗓音糯糯的, 有點奶。
白郁先是一愣,然後伸出手戳了戳貓腦袋,失笑道:“原來你是小夾子。”
很多貓都會在主人面前裝夾子, 而白郁作為萬貓叢中過,片毛不沾身的寵物醫生,他見多了夾子音的小貓, 但是他撿回來的這只白金團子, 還是第一次用這麽夾的聲音說話。
也是第一次用舌頭舔他。
以白郁的經驗來看, 貓貓舔人, 就是養熟了, 親近的表現。
白郁心道:“這小白眼狼,可算是養熟了。”
團子身體差, 受了傷,白郁每天給他弄各式各樣的肉,這時代養殖技術貧瘠, 肉類價格昂貴, 貓貓這麽吃, 要把原主吃窮了。
可即使是這樣, 小貓每次見到他都繞道走,抱一下摸一下就害怕, 好像他是什麽恐怖的外星生物,再這樣下去, 白郁都要懷疑他作為寵物醫生的親和力了。
前世,他可是很讨小貓小狗喜歡的。
而現在,小貓端莊地揣着爪子, 一眨不眨地定着他手背上的傷口, 肉眼可見的心虛。
白郁伸出手, 把小貓重新放回腿上,撸了把貓腦袋上柔軟的毛:“嗯?現在不怕我了?”
伊缪爾縮了縮腦袋。
……怕。
但他沒敢說,只是安安靜靜呆在醫生身上,再次軟乎乎地“喵”了聲。
伊缪爾打量着醫生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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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小貓抓了,但白郁臉色如常,撫摸着他的手指也依舊平穩,指腹輕輕順着背上的毛毛,很舒服。
醫生應該沒有生氣。
伊缪爾松了口氣,在醫生大腿上抱着尾巴睡了下來。
他還在異變期,還很難受。
白郁卻不讓他睡覺,扒拉開他的尾巴,伸出一根手指,停在了小貓眼前。
從團子剛剛的表現,小貓可能生病了,白郁想看看舌苔,判斷小貓的健康狀态。
醫生誘哄道:“再舔舔。”
“……”
“?”
“!”
伊缪爾倏地睜開眼,蹭的後退,旋即從醫生腿上四仰八叉地摔了下去。
舔,舔什麽!
變,變态!
主動舔傷口是一回事,但被人哄着舔手指,就是另一回事了。
伊爾利亞的大公在床墊上滾了一圈,像一團化了的奶油,他重新直起身體,渾身燥熱,漂亮的藍眼睛惡狠狠地瞪着醫生,像要将他剝皮淩遲。
“該死的,我要把醫生的診所鏟為平地,要把醫生押出來游街!”
然而再兇神惡煞,在白郁看來,也只是點點大的小奶貓罷了。
白郁繼續伸着手指,放在伊缪爾面前,誘哄:“再舔舔,記得露出舌頭。”
還,還要露出舌頭!
伊缪爾胸脯起伏,氣到異變期的疼痛都消失了,他閉了閉眼,告誡自己:“寄人籬下,寄人籬下!是你先抓人的,有錯在先,是你先抓人的,有錯在先!不能忤逆醫生,不能忤逆醫生!”
幾句話反反複複來回說,公爵終于壓下了心中的火氣,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設,深吸一口氣,俯身湊近醫生的手指,然後飛快地舔了舔。
嫩粉的舌頭碰到皮膚,一觸即分。
白郁:“。”
太快了,他還是沒看見舌苔。
但小貓顯然沒有再配合的打算了,他一聲不吭地滾到了床邊,任由醫生怎麽呼喚,都不動了。
白郁:“好吧。”
從小貓的精神來看,應該不是很大的問題,他便也沒有強求,只取下眼鏡放在一邊,擡手關了燈。
黑暗籠罩下來,窗外漏來一點朦胧的月光。
白郁輕聲道:“晚安,小貓。”
伊缪爾晃了晃尾巴。
醫生的睡眠向來規律,鬧鐘一般精準,不多時,他便進入了夢鄉,卧室中一片寂靜,只剩下了醫生綿長的呼吸。
伊缪爾在床邊搖着尾巴,沒能睡着。
肌肉骨骼間的疼痛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潮水般一波波蔓延上來,永無盡頭。
伊缪爾小口的吸着氣,他已經蹭到了被子邊緣,有點漏風,身體的熱度下降,肌肉重新僵硬起來。
伊缪爾往床裏面蹭了蹭,豎起耳朵聽醫生的動靜。
醫生還在睡。
他又往裏蹭了蹭,頓住,又蹭了蹭,又頓住,最後蹭回了醫生身邊。
皮膚的溫度傳來,像個大型的人體暖爐,伊缪爾舒服地眯起眼睛,最後靠着白郁睡了過去。
夢中,他回到了下雪天的公爵府,卧室中燒着暖和的壁爐,而他抱着毯子,靠着枕頭,在午後小憩。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枕頭有點硬。
于是第二天一早,伊缪爾剛醒,就看見了醫生放大的側臉。
醫生依舊在讀那本詩集,冷峻的眉眼微垂,鼻梁高而挺,而伊缪爾枕在他的手臂上,睡得懵懂。
看見小貓醒來,白郁抽回手臂:“早安,小貓。”
這只貓不知道昨天幾點才睡着,所以被他枕着手臂,白郁就沒起,一直等小貓醒,他才合上書頁,準備去趕早集。
家裏的肉吃完了,再不補充一點,他和團子都沒有東西吃了。
“……”
一直到關門的聲音響起,伊缪爾才回神。
他擡起兩只爪子,用肉墊狠狠揉了把臉。
居然枕着醫生的手臂睡着了,短短幾天,他就已經對醫生失去了戒心。
不過似乎也很正常,醫生雖然經營着沒有執照的黑診所,醫德看起來也不怎麽樣的樣子,但對小貓确實還可以,頓頓有肉,讓他睡床上,被抓了也不生氣。
伊缪爾修正自己的定位,心道:“……我現在應該是個,很得寵的寵物?”
這個奇怪的想法讓公爵冒出雞皮疙瘩,因為在伊爾利亞,形容詞“得寵”一般被用來描述老公爵的寵姬,那個滿腦肥腸的惡心男人喜歡年輕嬌嫩的少女,每當他大腹便便地挽着纖細姑娘們的手,伊缪爾都惡心的想吐。
他一陣惡寒,尾巴毛節節炸起,最後強行止住念頭,從床上跳了下來。
白郁正在穿衣鏡前整理大衣翻領,看見小貓,他随口告誡:“最近千萬別跑出去了,我聽說有人捕殺流浪貓。”
醫生當然知道小貓聽不懂人話,但和寵物交流是他的職業病,就順口一說。
“萬一被抓住,我就救不了你了。”
伊缪爾邁腿的動作一頓,肉墊停在空中,在醫生察覺之前,又若無其事地放下,噠噠噠地走了。
作為一只小貓,他的腿确實有點短。
等醫生關好房門,伊缪爾邁着小短腿從二樓跑下來,而後跳上了診療床。
這個高度,能透過臨街的小窗戶看到外面。
醫生住的街區是伊爾利亞城東較為混亂的一片,幫派□□林立,各方勢力保持着脆弱而微妙的平衡,公爵府的守衛軍數量有限,絕對聽伊缪爾差遣的更有限,他暫時沒辦法插手這一塊的生态。
街市上人來人往,似乎與往常沒什麽不同,但伊缪爾敏銳地注意到,街上黑/道打扮的人變多了。
雖然他們試圖穿得像普通市民,可不少人眉宇間帶着掩飾不去的匪氣,神态嚣張,他們在街頭徘徊,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
伊缪爾的視線落在一個肌肉虬結,臉上帶疤的男人身上。
這人的疤痕貫穿全臉,手上提着個麻布袋子,裏面的物體似乎有點重,拽着袋子垂墜下去,伊缪爾透過袋子的形狀,猜測那是個錘頭。
很重,敲在人後腦,一下能讓人昏闕,兩下致人死亡。
男人似乎遠遠看見了熟人,打了個招呼,旋即走到了醫生家門口。
他和一位婦人在醫生門口交談起來。
伊缪爾悄悄從診療床上跳了下來。
他躲到了窗邊,側耳聽窗外的動靜。
早市時間,街道繁忙,窗外人來人往嗎,聲音很是嘈雜,伊缪爾隐約聽見男人說了幾個詞,大概是“流浪貓”“捕殺”“數量”
更多的,就聽不清了。
窗邊擺了一盆綠蘿,花盆矮且厚,伊缪爾略略估計,輕巧地跳上窗臺,借着花盆遮擋住身形,繼續聽男子說話。
白郁給窗戶留了道縫透氣,透過這道縫隙,他總算能聽清男人說話了。
這男人聲音沙啞難聽,要是白郁在這,就能發現窗外的兩人,正是錘頭鯊和夫人。
錘頭鯊聲音透過窗臺縫隙,隐隐傳了進來。
“嘿,那天聽說抓着流浪貓有獎勵,我還以為是開玩笑的,結果送了一只過去,真領了兩枚銀幣,你說那倒黴催的要流浪貓幹嘛?”
昨日,本地最大的幫派黑袍會發出懸賞,本街區市民逮捕流浪貓送至幫派駐地,可以領取錢財。
搜尋集中在霍頓河沿岸,以及附近的幾個街區。
在外頭,錘頭鯊和夫人自然而然隐去了幫派的綽號和細節,僞裝成一般市民閑聊。
夫人道:“□□做事,誰知道什麽原因,我聽說公爵的親衛隊那邊也在找貓,一個兩個都不知道發什麽神經。”
公爵落水,伊爾利亞風雨飄搖,結果兩方勢力同時盯上流浪貓,怎麽看都不正常。
錘頭鯊:“他們□□一拍腦袋,可害死我了,他娘的還有數目要求,現在滿大街別說貓了,老鼠都送到駐地去了,我上哪兒再去給他們逮兩只?”
和一般市民不同,黑袍會的直屬成員需要上交一定數量,而白郁是醫生,屬于文職人員,夫人是女士,他們則不用。
三人中唯一需要的,就是錘頭鯊了。
錘頭鯊撓了撓腦袋,嘀咕:“兩個銀幣一只,現在我都要吃不起飯了,搞兩只交差,剛好夥食也有了着落……非要流浪的嗎,我能不能去別人家裏抓兩只?”
夫人:“抓吧。”
她掩唇而笑:“這兒不就有一只?渡鴉冷心冷情,從來不喜歡小動物,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貓,他等會兒回來了你和他說說,他不會生氣的。”
“!”
伊缪爾在聽見“這兒”的時候便反應過來,後腿發力向房內跳去,他腎上腺素驟然飙升,以至于沒聽見渡鴉後面的句子,但錘頭鯊動作更快,這窗本就是虛掩着,他反手一推,綠蘿花盆轟然落地,而後探出手臂,揪住了伊缪爾的尾巴尖。
小貓反應很快,但他的尾巴太長了,還沒等脫離窗戶,就被拽住了。
“!”
全身只有尾巴受力,疼痛從尾椎蔓延到全身,伊缪爾不由掙劇烈紮起來。
該死的!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人會直接伸手進房子裏抓貓。
可錘頭鯊是個魁梧的成年男子,小貓的這點掙紮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他輕而易舉地壓制了,而後反手推開窗戶,将伊缪爾從窗內帶了出來。
他攥着小貓的尾巴,将他拎到了面前。
夫人:“白金色的貓啊,這毛色真的很漂亮。”
錘頭鯊打量:“把這貓的皮扒下來做圍脖不錯,你說毛色這麽好,能不能多值兩個銀幣?”
夫人:“你好好問問是不是要找的那只,要不是就拿給我,白金色的圍脖,我缺一條。”
兩人視線在小貓身上巡視,似乎在考慮從哪裏下刀,才能完整扒下這一身漂亮的皮毛。
伊缪爾死死咬住下唇。
……不,不行,不能被帶去駐地。
伊缪爾隐約知道是什麽人找他,在錘頭鯊手中劇烈掙紮起來,錘頭鯊一驚,險些沒控住,而就在這個間隙,伊缪爾張開嘴,一口咬在了錘頭鯊的胳膊上。
小貓全身上下只有牙齒還算尖利,一咬便是兩個血洞,錘頭鯊嘶了一聲,起了七分火氣,他揪着小貓卡着他的下巴強迫他松嘴,而後伊缪爾拎到眼前,揚起了另一只手臂。
在送到駐地之前,他要給這只膽大包天的貓一個教訓。
掙紮失敗,伊缪爾滿嘴的血,他呸了一口血沫,怒視着錘頭鯊,雖然只是一只小貓,卻硬生生搞出了堅貞不屈的架勢。
錘頭鯊:“嘿,你在瞪我嗎?”
他頗為驚奇,活動活動手臂,露出誇張的肌肉,卻在下一秒,被一袋青瓜砸中了腦袋。
青瓜很重,錘頭鯊頭暈眼花,下意識松手,旋即被人制住了手臂,按成扭曲的姿勢。
錘頭鯊:“草——”
沒等他叫完,白郁單手控着手臂,擰住關節,用了個巧勁,咔吧一聲,便将那胳膊卸了下來。
雖然是獸醫,他也是學過關節構造的。
關節脫臼,錘頭鯊叫都叫不出來了。
團子重新被攏回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不受控制地拼命往醫生懷裏擠,像一只打洞的倉鼠。醫生衣服的所有扣子都被他蹭散了,小貓鑽到了衣服最裏層,和醫生之間只剩一件打底襯衣,可他猶嫌棄不夠,依然死死地往裏面拱,似乎只有和醫生緊緊貼在一起,才算安全。
小貓的表現像是又應激了,白郁用風衣外套罩住他,輕輕揉了揉腦袋,像是安撫:“沒事了,我在呢。”
這是個熟悉的動作,醫生總這樣安慰他,伊缪爾就像被欺負的小朋友驟然找到了家長,他用爪子揉揉臉,滿腹都是委屈。
夫人吃了一驚:“你?”
白郁并不想搭理他們,只是擡起膝蓋将擋路的錘頭鯊踢到一邊,掏出鑰匙開門,而後側過半張臉,冷淡道:“這是我的貓,你們不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