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假期的時間流速似乎永遠比上學的時間快,不知是情緒作祟還是快樂的時光原本就短暫。
回校後,沈南知學着以前的樣子學習,看書,雖然偶爾還是會覺得迷茫,但總歸沒有再陷入長久的低落中。
林舒在北方繼續實現他的理想,李芸去往了南方追逐她的熱愛。沈南知有時也會想起沈立言,但已不知他現在身在何方。
平淡的日子沒能在記憶裏刻下記號,只像雨後的積水,太陽一曬,便連水漬都消融。
又是一年夏天。
這一年,沈南知開始準備考研,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學習,她降低了回家的頻率。
林舒演算的稿紙越堆越高,李芸畫的的畫越積越多,沈立言開始往江州寄明信片。
而沈南知逐漸成為了一個普通的平凡人。
突然而至的雨水敲響了圖書館的窗戶,沈南知取下耳機,看向窗外,仿佛這樣就不用去解開桌上纏繞在一起的耳機線。
無論他人怎麽說計算機市場已經飽和,沈南知還是決定了考研,有時候人們總是很奇怪,跟随大流的同時但又有自己的固執。
沈南知考研的動機很簡單,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該如何走下去。這大概就是大人所說的沒有規劃,不過已經不能這樣說了,沈南知已經是成年人了,最後一點用于逃避的借口也被生活所剝奪。
沈南知喝了點水,收拾好書本,走出圖書館,往暴雨中走去。
她最終還是自願走入了沒有回頭之路的狹道。
雨水淋濕了她的褲管,燥熱和涼意同時在體表攀緣,這也許會讓她生病,但何嘗不是一種短暫的解脫。
從真實的痛苦中獲得真正活着的感覺,這樣是否能獲得上天的一份垂憐,沒有人知道沈南知其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賭徒,她的所有賭注不過是她的痛苦和糾結,以求換取一份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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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阿德勒心理學所述,她的痛苦和逃避都來自于她自己,但往往這樣的認知又會引起新一輪的痛苦,沒有治愈,則抱病一生。
被風吹入傘內的雨水順着她的臉頰往下滑,衣兜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天氣預報說雲城有暴雨,記得帶傘。”
沈南知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兩秒,熄滅了手機屏幕,沒有回林舒的消息。
大概他們走不遠了。
回到宿舍,舍友都不在寝室,沈南知趴在桌子上,心跳和呼吸聲充斥着整個光線不足的空間,沈南知閉上了眼睛。
怎麽會這樣,明明她的生活并沒有那麽不幸,但她還是時常覺得難過,幸而她沒有和任何人說起,倒不至于被貼上矯情的标簽,但她又為什麽要如此在意他人的看法。
明明林舒已經向她走了那麽多步,她還是無法堅定且坦然地向他走去。
她是個太過自私而又自我的人,沒被她自己所接納的自我永遠不會被她自己認可。
這一天以沈南知給林舒回複“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照顧好自己,最近在忙考研的事情,空了聊”作結。
林舒看到沈南知回複的信息,揉了揉眉心,他最近也在忙碌自己升學的事,回了句好,就再無下文。
入秋的時候,沈南知買了一張去首都的車票。
交通越來越發達的現在,人們不用再一日複一日地等待着思念的解藥,但不知為何人們的相見依舊不那麽容易。
關于真心的考驗以更讓人難堪的方式呈現着。
沈南知托腮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車廂裏偶爾穿過售貨員售賣的聲音,睫毛扇動着一層層心事,但往往又無從下手。
沈南知提前在手機上做了路線規劃,但面對人潮還是産生了一種飄零感。
她不屬于這個地方。
她按照計劃到達了林舒的學校,通過詢問,她走到了林舒的宿舍樓下。
沈南知坐在長椅上給林舒發消息。
“你現在還在忙嗎?”
原以為要等一會兒,但林舒很快就回複了消息,“不忙,現在在休息。”
“在圖書館嗎?”
“沒有,在宿舍。”
“阿予,方便見一面嗎?”
林舒意識到了什麽,“你在首都?”
“嗯,在你宿舍樓下。”
“我馬上下來。”
“不急。”
沈南知并沒有等太久,林舒是跑下樓的。
看着林舒有些疲憊得不似往常的面容,沈南知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林舒,你在發燒。”
“我吃過藥了,別擔心。”
沈南知沒說話,只是打開了打車軟件。
林舒妥協道:“可以去學校的醫院,醫學部那邊,離這裏近一些。”
沈南知停頓了一下,随即熄滅了手機屏幕。
“走吧。”
一路上,沈南知牽着林舒的手走在前面,林舒耷拉着腦袋走在後面,只在要轉彎時才開口說一句。
挂完號,看過醫生,醫生說要打點滴。
安頓好一切,林舒躺在病床上,沈南知坐在床邊。
“知知,我……”
“我知道,我沒生氣,你最近很累吧,先睡會兒,一切等你睡醒了再說。”
這間病房裏目前只有他們兩人,每一句說出口的話的存在感都很強。
沈南知給他掖了掖被角,林舒只好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等待着林舒的呼吸平穩下來,沈南知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之前林舒來學校接她時,已經有人在表白牆上問他的專業年級,甚至有人當面問她林舒和她的關系。
她告知是戀人,來人雖然面露失望但還是真誠祝他們幸福。
從這以後,問她要聯系方式的人也幾乎絕跡,有人說他們就像小說裏一樣般配,也有人說異地戀很難長久。
沈南知并不為這樣的言論傷感或高興,她只為她需要的人和事産生情緒起伏。
輸液管裏的液滴一滴一滴地掉落着,沈南知數着掉落的滴數,但很快又被病房外一閃而過的白色身影所吸引。
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人生忙碌,只有她可笑地從一而終地想先找到人生的意義再去度過這一生。
走在她前面的人總是告訴她只有去做才會有答案,但她早已過了別人說什麽她就信什麽的年紀了,哪怕大量的事例都在提醒她這句話大概率是真的。
那獲得幸福的概率也能這樣得到佐證嗎?那為什麽有那麽多人都在不幸福着,所有人都沒有按照前人的指引在做嗎?
其實沈南知明白的,這也只是一場賭博而已,先将她為尋找人生真谛所作出的努力全部抵押,才可以獲得出席這場賭博的機會,至于是滿盤皆輸還是大獲全勝,不過是願賭服輸,自負盈虧而已。
沈南知輕輕搭上林舒的指尖,他的中指上也留着與她相同的繭,就像是新人交換的對戒,這便是他們人生二十幾年最信任最盛大的一場交換。他們幸運地獲得了入場券,只是這入場券依舊有着嚴格的劃分,不斷撕扯着人與人之間的鴻溝。
趁着林舒還未醒,沈南知在附近的商鋪裏買了點水果。
沈南知拎着橘子打算推開病房門的時候,發現林舒的病床前站着一個女生,在和林舒交談着什麽。
沈南知聽不明白,沒有打擾他們,在走廊裏找了張長椅坐着玩手機。
醫院的長椅并不舒服,是為了防止有人昏厥沒有得到即使診治。他們談話的時間很長,沈南知已經将游戲體力耗盡了,沈南知起身,往醫院外走,直到走到最近的食堂買了兩份飯才往回走。
沈南知再次打開手機的時候發現林舒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沈南知一一回複了,只說是在他學校裏到處逛了逛。
沈南知回到病房的時候,那個女生已經離開了,沈南知調整了一下病床的高度,将打包的飯放在了安置好的桌板上。
林舒接過沈南知遞過來的筷子,沒有動筷,“最近和同學一起做了個課題,有些急于求成了,飲食作息太亂了,加上換季沒注意冷暖,所以才生病了。昨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以為只是輕度感冒,就吃了點感冒藥,沒想到會到現在這樣。瞞着你,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沈南知搖搖頭,“不用說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你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我明白你為自己的追求所付出的心血,也明白追逐的路上難免磕磕絆絆,這不是需要向我道歉的事,還有我并不覺得照顧你是麻煩。”
沈南知拆開了打包盒的包裝,“如果我選擇為了自己的人生理想這樣,你也會理解,不是嗎?吃飯吧,都快七點了。”
醫院裏的燈突然亮起來,窗戶上呈現出林舒和沈南知的身影。
林舒突然覺得眼前的沈南知仿佛是玻璃上的光影般無法觸摸,他心裏生出一點恐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