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嚎啕大哭
嚎啕大哭
鈴铛聽話地喝了柳長羿專門讓人給他煮的燕窩粥,又睡了一覺,努力讓自己的氣色看上去好些,真怕柳長羿回來看到他蒼白的面色,會出爾反爾,不帶他去。
知道他喝得慢,怕湯涼了,柳長羿讓人每次只盛四五口,等鈴铛喝完了再繼續盛,一鍋燕窩粥全部下肚,着實費了不少功夫。
柳長羿回來的時候還帶來了好消息,他走到床榻邊,坐下,道:“杜将軍答應幫忙作證,此刻已經在去明鏡堂的路上了,你怎麽樣了?還要再休息會兒嗎?”
鈴铛用手心撐着就要爬起來,被柳長羿攔住,柳長羿拍了拍他的腦袋,偌大的人頃刻便沒了蹤影,柔軟的衣衫裏,包裹着□□的小鳥。
柳長羿一時不知道要怎麽捏他,想攤開手讓他自己跳上來,又怕他碰到了爪子上的傷。
思索過後,他撫了撫小鳥的頸間軟蓬蓬的羽毛,小鳥沒撲騰翅膀,卻飛了起來,穩穩地落在他肩膀上靠近脖子的地方。
柳長羿道:“你找個舒坦的姿勢,走吧。”
一天一夜過去,明鏡堂的人無一不是惶恐不安,今日一早,泉梅小公子将恒将軍扭送了過來,午時,杜竹将軍也到了,瞧他神色不太好,想是身子還沒恢複,就在剛才,天帝也到了。
方誠想上前去問個明白,正巧柳長羿帶着泉梅來了,身後跟着妖界二皇子,只得作罷。
“天帝怎麽來了?”柳長羿禮貌問候道。
“柳仙人鬧出這麽大動靜,我身為天帝,理應前來看看。”冷凝華面無表情道。
柳長羿微微欠身,算是行過禮了,“那便請天帝上坐吧,二皇子殿下,把你之前所見再說一遍。”
“是。”楚钰正要跪下,泉梅扶住了他。
泉梅道:“師父說了,二皇子身份貴重,站着說就行。”
“是,多謝柳仙人。”他正要說,又擡頭,補了句,“多謝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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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着頭,盡量完整地将事情講了一遍,連細節也不放過,講得十分流利,一點磕絆也沒打。
待他說完,柳長羿看向杜竹,“杜竹将軍,可有此事?”
杜竹面上難得地帶着幾分恭敬,回話道:“确有此事。”
恒禹涵還沒開口反駁,就聽冷凝華說:“只有人證也無法定罪,但柳仙人若執意要将這案子斷個清楚,讓恒将軍回去禁足半年就是。”
柳長羿沒搭腔,看向泉梅,泉梅會意,拿出了一把銀色的長劍,“這是恒将軍的佩劍。”
鈴铛正聽得入神,突然一雙比身體還大的手罩了上來,小心避着他的傷口,将他從肩膀上捉了下來,放在手心,鈴铛背後的鞭傷被壓得痛,撲騰着想起來,柳長羿卻上手在他喉嚨處摩挲起來。
柳長羿摸了好半天,終于摸到了那藏在羽毛間的傷口。
鈴铛感受到一陣刺痛,緊接着,泉梅手中的劍便散發出了白色的光芒。
柳長羿道:“恒将軍的佩劍是上古神兵,會在傷口處殘留一些法力,使傷口不能愈合。只不過上百年的時間過去,鈴铛傷口上殘存的法力微乎其微,我也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沒想到,竟還能感應上。這把劍若是劈在這樣小的鳥兒身上,怕是能直接劈成兩半,所以,這傷口定是在鈴铛化成人形時刺的。恒禹涵,你可認罪?”
恒禹涵看向冷凝華,見他點點頭,想來,柳長羿昨日已經拿了齊方水去,若今日再斷了天帝的左膀右臂,豈不是要和天庭結大梁子了,就算他認罪,也不過禁足三兩年罷了,再或者,挨頓打。
他道:“罪臣認罪,還望……”
“天帝開恩”四個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祭神出鞘,斬落了罪人的腦袋,噴濺而出的血液險些髒了泉梅的衣裳,他連連後退,服了,也不說一聲,他剛去魔界做的衣衫。
冷凝華拍桌而起,柳長羿也起身,他一早便将鈴铛掉了個個兒,鈴铛只聽到哐當一聲,明白大仇得報,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原本還竊竊私語的衆人此刻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人頭落地的一瞬間,甚至沒有人敢洩出一聲驚呼,柳長羿再次欠了欠身,道:“這場案子到這裏便完了,多謝天帝肯賞臉,來給小仙撐場面。”
“柳長羿!你一出手,便殺了天庭的兩員大将。”冷凝華還要興師問罪。
“天庭竟這般缺人手,這樣可惡的罪臣,還要留着為天帝分憂,”柳長羿挑眉,對冷凝華語氣裏壓抑的怒火充耳不聞,道,“既如此,我也該賠罪才是。泉梅,明日你來明鏡堂交接,先頂了齊方水的位置。”
“啊?”泉梅之前是求着柳長羿給他在天庭謀個差事來着,沒想到竟是用這樣的方式成全了他。
柳長羿看向冷凝華,再次開口道:“泉梅的本事你心裏也有數,斷案這樣的事情交給他,想來也出不了什麽大亂子,倘若惹出了什麽亂子,可來禀報為師。”
言罷,捧着手心的小鳥下了臺階,跨過血污中央的腦袋,朝着門外走去。
泉梅見狀,連忙拉了旁邊魂不附體的楚钰一齊出去了。
杯盞砸碎的聲音将衆人從剛剛的震驚裏拉回神,方誠率先反應過來,連忙跪下,道:“天帝息怒。”
“天帝息怒。”衆人伏地道。
鈴铛剛趴到床上,還沒喘口氣,就聽泉梅道:“師父,杜竹将軍一路跟過來了,說是想見一見師父和鈴铛,我說鈴铛現在受傷了,不是很方便,他說他一定要見,哪怕只是見一下師父也行。”
柳長羿道:“讓他進來吧。”
杜竹走進來,将一個小盒子遞給柳長羿,“這是老天帝賞給我的起死回生丹,聽說是柳仙人用這世間最後一株憶草制成的,說不定能治好小公子的傷。”
柳長羿不與他客氣,接過,道:“多謝,我正需要這個。”
杜竹道:“聽說柳仙人重新種植出了憶草,還獻給了天帝,為何不留着給小公子治病?”
柳長羿道:“我也是最近才培育出的,還有許多,只是沒來得及煉制,也不知能不能成,若真能煉出來,便再贈将軍一顆,以表謝意。”
泉梅看着柳長羿手中的盒子和杜竹突然轉變的态度,不禁要懷疑一下,道:“杜竹将軍向來瞧不上我們仙緣島,怎麽突然這樣好心?”
杜竹看向泉梅,道:“從前是我錯了,我原以為柳仙人與先帝交好,遇到謀權篡位之事,該當向着先帝,但如今看來,柳仙人游離三界之外,是不願管這檔子閑事的,既如此,便也沒有什麽背叛不背叛的。何況鈴铛公子受傷,也是我當日言語失當,好心辦壞事,自然有我一半的責任,我理應補償。”
“世事難料,将軍切莫自責,是恒禹涵的錯。”柳長羿道,“我這個徒弟被我寵壞了,沒大沒小的,冒犯将軍,将軍別放在心上。”
“柳仙人言重。只是這樣一來,仙緣島必定被天帝視為眼中釘,柳仙人萬事當心。”杜竹行了一禮,“告辭。”
柳長羿回禮,道:“再次謝過。”
鈴铛早就迫不及待地爬起來了,柳長羿坐到他身邊,将木盒打開,露出一顆白色的藥丸,“你看能吃下去嗎?吃不下去化成水給你。”
鈴铛哪等得了,直接囫囵吞下去,用力得鮮血直流。一瞬間,他覺得全身滾燙,一時沒撐住,倒了下去。
柳長羿帶着繭子的手指輕輕撫摸着流血不停的傷口,很快,血便不留了,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連傷口也摸不到了。他翻看鈴铛的手,別說傷口了,就連手上的繭子都找不到的。“呼——”一口氣被長長地呼出,柳長羿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高興?心疼?愧疚?或許都有吧,他撫上鈴铛滾燙的臉,撫了很久,轉過頭,對着泉梅道:“他身子受不住,暈過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是。”泉梅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難以掩蓋語氣中的喜悅,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鈴铛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看着頭頂散發着柔和光芒的風鈴,片刻後,猛然驚覺,身後的傷口竟全都消失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地朝着喉嚨探去,第一下,沒摸到,是沒找到位置嗎?他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仔仔細細地将脖子前後左右包括胸口都摸了一遍後,他猛地起身,想喊出聲來,可這麽多年的沉默,他一時忘了要如何發聲。
他眼神一轉,注意到桌子上的糕點。他起身,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拿起,放在嘴邊,不可置信地咬了一點,絲絲甜意刺激着味蕾,接着順着喉嚨,順暢地滑入腹中。他又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大口,将嘴巴都填滿,可還是不滿意,還想要再吃,此刻,只覺得甜到有些發暈,噎得有些咽不下去,他又喝了好大一口涼茶,才将喉嚨處堵塞的東西強咽下去。
眼淚打濕了手中的點心,他靠着桌角,緩緩滑落,一時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柳長羿聞聲趕來,怎麽這麽巧,他剛離開,鈴铛便醒了。
他看着面前的場景,也是萬分心痛,他走近,蹲下身來,将鈴铛緊緊抱如懷中,由着他使勁哭,什麽也不說,就這樣靜靜地坐着,坐到月亮都升到了最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