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失算
失算
藍毛發現楚文禾真是一個神奇的omega。
主要矛盾一解決, 那股好孩子的勁頭就又出來了。除了看實驗室的資料,就是托着腮反思這幾天的事。
藍毛心裏只想:完犢子了。
這一輪江郁真是技高一籌,怎的把局面扭轉到如此境地。
楚文禾早早起床, 找出兩個便當盒, 在廚房一通折騰。嘴上說是擔心中午吃不慣實驗室的餐廳, 明眼人心裏都清楚得很。
“他要是早點說,我也不會說那麽重的話。”楚文禾向圍觀的藍毛搭話,把蔬菜卷夾進便當盒, “換位思考一下,他肯定也傷心壞了。”
藍毛趁機偷吃章魚丸子, 心裏哀嚎:換位思考個毛線呢, 那alpha的心比冰錐子還硬, 這點程度才不會被傷到呢。
繼而想起楚文禾筆記裏的經典箴言:同情alpha是不幸的開始。
——要怪就怪,江郁輕飄飄說出了沉重的真相,一看到楚文禾心軟,就趕緊撤退了。
這一撤, 留下的後勁實在太大了。
楚文禾還是生嫩太多了, 一整天都在想着怎麽撫慰一下年輕alpha受傷的心靈。
藍毛想到了一個叫“寸止”的詞, 原指在對方馬上就要爽到的臨界點抽離, 達到讓對方生不如死求繼續的效果。
雖然類比有點殘酷, 但大抵就是這個感覺。
……
楚文禾還全然沒感覺到問題, 覺得可能是自己把江郁傷得狠了,江郁才會在說完那些話後意難平地回去了。
“我走了。”楚文禾在門口換鞋, “晚飯不用等我。”
……
……
元帥府的科研部建立于三十年前,是少數直接設立在府內寫字樓的部門。當年, 寧辰的父親寧紳曾在這裏參與研發口服抑制劑。直到現在,體制內的omega還在依靠它來短期避熱, 這項成果極大提升了omega卧底的存活率。
不過,上一輩雖人才輩出,如今年紀最大的也就四十出頭,卻都沒有過上整整意義上的好生活。
肖克,前參謀長。訓練的特種兵omega全員淪陷,引咎辭職。
江驀,前裝備發展部門主管。元帥府的軍裝及各種徽章十之有七出自其手,服藥過量死亡。
尹懷寧,前共協委員長,因信息素管理條例卷入黨派內鬥,死于暗殺,兇手至今不明。
寧紳,前科研部門主管,為75%信息素法案提供了理論支持的人,因數據計算失誤,自請辭職,失聯。
只有柳冬炆,也是上一輩中唯一的omega,還活躍在如今的元帥府。從最有權力的監察部轉到了比燙手山芋還燙的共協。而且還是自請的。
……
楚文禾提前到了半個小時,在樓下做登記,因為寧辰提前打過招呼,很順利就到了實驗室的等候間。
科研部集中了當代所有的年輕精銳,森白冰冷的實驗室裏,器材羅列,到處都是沉默寡言的科研人員。
統一的白色實驗服更增加了他們的鎮定與冷靜,科研人員們腳步輕而匆忙,有的在顯微鏡前,有的在安靜交接數據。
寧辰兩手插兜,“上午先随便轉轉吧,熟悉一下環境。”
楚文禾:“好。”
寧辰又提醒了一遍,“共協的人下午會來。元帥府就這點比較麻煩,原則上共協是不能左右實驗室計劃的,不過但凡omega的事,他們都有權力監督和幹預。”
楚文禾認真聽着。
寧辰:“照理說,你是江郁叫來的人,這次會面本不該有的。我總覺得,這似乎也不是柳冬炆的意思。”
聽寧辰的說法,這更像官家要走的過場。
楚文禾跟着幾個年輕的研究員在實驗室的主控室和幾個分控臺轉了一圈,會議室和休息間也看了,但沒能看到omega們。
先前的資料寫着omega們在隔離室,直到共協的人蓋章,他是無法進入的。
……
午休前。
楚文禾去辦公室找寧辰。
寧辰剛發完郵件,“看得怎麽樣?我有點忙,你有事随時來找我就好。”
“看過了。”楚文禾說,“帶路的研究員們很周到。”
簡短的問候完,寧辰的目光再次轉回電腦,又在中途緩緩看向還沒走的楚文禾,“還有事?”
楚文禾猶豫了一下,“江郁今天會過來麽。”
“……”
寧辰短暫停頓,無聲嘆了口氣。
楚文禾:“?”
寧辰:“會的吧。”
“謝謝。”
問到結果,楚文禾立刻就走了。
關門聲傳來,寧辰忍不住給江郁發消息。
【你真是個糟糕的alpha】
【這邊午休了,快點過來,他好像在等你】
嗡……
【江郁:get√】
【寧辰:他沒去餐廳,好像是帶了吃的過來】
【江郁:那肯定有我的份】
【江郁:雖然巢的事實在是遺憾,不過能換來主動又粘人的老婆,也是不虧的買賣】
【寧辰:……】
【江郁:以後的休息時間和下班時間值得期待的話,上班也變得愉快了】
【寧辰:你差不多得了(鄙視)】
……
寧辰把通訊器塞回口袋。
各種意義上,元帥也好肖克也好,這兩個最有權勢的人把重要的位置給江郁,最大的原因不是江郁知識和籌劃,而是江郁逮住一點縫隙就利益最大化的心性。
也沒有人真的敢惹江郁,除非一輩子都能兢兢業業做人。因為稍微有點纰漏,就會遭到量刑過重的致命報複。
比如伊萊和諾亞那對未來可期的新人組合,已經因為一張“罪惡的小紙條”永遠失去了爆紅的機會。
被熱搜創飛,被各大宣傳當做反面案例,被雪藏,連算命的都認為他倆不吉利。
寧辰伸了個懶腰,提起精神繼續工作。
他相信,江郁是真的喜歡楚文禾。
但秉性中那股鑽空子的勁兒,真是一點也沒因此變少。
可憐的omega。
寧辰已經能想象到江郁今天會是什麽形象了,情緒的傳達可不光是語言,就好比看宮鬥劇,妃子失意,總是先卸去滿頭的珠翠。
……
……
江郁平時穿衣很注重顏色搭配,今天罕見穿了一身黑色,領帶扣腕表啥也沒戴,戒指是唯一的裝飾。
吳新跟着江郁去科研部,中途觀察江郁無數次了。
不是昨天還在官宣結婚了麽。
大家都知道是“複婚”,可參謀長也不發喜糖,誰也不敢提。
“呃……”
吳新磋磨雙手,“您家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江郁瞥他:“你這情報部怎麽幹的?我的戶口本那麽幹淨,家裏哪還有能出事的人?”
“不能說這話啊!”
吳新趕緊四處看了一圈。
這、這怎麽能詛咒元帥夫人呢。
兩人在樓口一拐彎,吳新一眼就看到了那抹不尋常的身影。
他們來得晚了點,午休時間都過半了,楚文禾穿着件蓬松的白色外套,乖巧地站在樓梯口探頭張望。
吳新還是剛才的速度走路,一看旁邊的參謀長沒了。
回頭一看,江郁慢了幾步,已經不是方才怼他時那般淩人的狀态了。
吳新:“???”
接着,吳新就看到楚文禾小跑過來了。
當然是來找江郁的。
楚文禾:“你吃過了嗎?”
江郁:“吃、了……”
楚文禾:“你這語氣,肯定是沒吃吧。”
江郁:“嗯,沒胃口。”
楚文禾:“跟我一起吃麽?我做了便當過來。”
江郁:“好啊。”
吳新全程看完了這倆的機械對話,後知後覺,所以、他是要自己吃午餐了嗎?
“那個……”吳新指着前面,“我去找寧辰。”
江郁露出關愛部下的眼神,“去吧,多休息會兒,不要太辛苦了。”
楚文禾瞳孔動了動:這alpha對部下還是很好的。
吳新心忖:知道了知道了,不會很快吃完去打擾你們的。
……
……
就在幾個月前,江郁還覺得劉洋那樣的alpha活得很膚淺,上一輩的老人忽然富了,自己也弄了個omega每天一起吃吃喝喝。完全不知道有什麽意思。
如今想來,可能人類就是喜歡“膚淺”的生活。
反鎖了門的休息室。
江郁看着楚文禾推過來的便當盒。
嗯……
omega是打算表個态,讓築巢那事就過去了。
想得美。
……
休息室陳設簡單,本來就不是能長久待的地方,桌椅之外,也就只有午休能小憩的沙發。
今日外面的陽光不錯,因為刺眼,都用厚實的窗簾遮住了。
“上午很忙?”
楚文禾見江郁沒動,于是把盒子蓋打開,抽出筷子。
方才還在微波爐熱了一次,這會兒還是溫的,正是口感好的時候。
江郁勾手指:“離我近點。”
楚文禾往前湊了湊,一下子就被alpha拉進懷裏抱住了。
“喂,一會兒涼了。”
“沒事。”alpha把頭埋向他的胸口,修長幹淨的手指順着脖子爬,又勾住他耳後的卷發打了幾圈,“你做的飯,涼了也會好吃的。”
楚文禾剛才還暗自慶幸江郁沒提之前的事,可江郁真的不提了,他莫名又多了層愧疚。
築巢的事,說到底,也有他沒及時把話說明白的責任。
楚文禾伸出手去,這是他第一次做嘗試,慢慢把手掌放到alpha的發頂摸了兩下,“你每天都很忙,沒胃口也要吃東西啊。”
牆上的梳妝鏡映着江郁唇邊的笑意,只一瞬,江郁正過臉,又把它抹消在楚文禾的衣襟裏。
“昨天和前天,我在家裏給新衣服畫底稿來着。”
江郁娓娓道來:“就我一個人,時間久了也沒注意到要休息。等睡覺前,就感覺到手不太舒服了。”
也不直說為什麽不吃飯,講個繪聲繪色的片段,給對方一點猜謎的樂趣。
楚文禾很上套:“原來是手不舒服啊。”
輕輕地,
江郁點了點頭。
“吓我一跳,我還以為你病了。”楚文禾端過盒子,用筷子夾了豆皮卷送到alpha嘴邊,“吃吧,我喂你。”
江郁擡頭看他,alpha的眼眸近看更深邃,“我對我真好。之前的事雖然是你誤會了我,還說了很過分的話,把我從你家裏趕走不說,對我發的湯博也沒有反應,也不給我發消息。但你今天喂我這一口,我就一點都不難過了。”
楚文禾瞬間愧疚到想蜷縮起來。
“快別這麽說了。”
還以為alpha逮住機會要冷言冷語戲谑他一番,不想好似真是轉了性子,反倒念起他的諸多好處,說得他都無地自容了。
楚文禾無聲夾了吃的往江郁嘴裏塞,直到飯盒見了底。
“吃飽沒?”
江郁沒說話,眼尾瞟他,“好像還差點什麽。”
“……”
楚文禾摟住alpha的脖子,在alpha的額頭親了一口,剛要開口——
“我晚上來接你。”
江郁起身,把他放了下來,“中午時間太短了,我得走了。”
楚文禾小聲說:“好吧。”
……
……
下午。
共協的人卡點到了。
除了羊元洲,全都是陌生面孔。
楚文禾以為能見到柳冬炆,又想到車庫那天柳冬炆的神情,似乎不希望他牽扯到omega們的事中。
自從診所發生火災,柳冬炆就刻意減少了聯系,原本約好要學習用被子築巢的事也擱置了。
楚文禾隐約能感覺到,共協的人對他的态度淡淡的。
談不上沒有禮貌,但也絕對算不上客氣。
起初還以為是不熟導致的。
去存放洗淨的便當盒時,聽到兩個換衣服的工作人員用“那個關系戶”在稱呼自己。
楚文禾想起了去元帥府拿文件的雨天,被羊元洲叫住的小李,對他也差不多是同樣的态度。
柳冬炆隐瞞了和自己的關系,羊元洲作為知情人似乎嘴巴也夠嚴實,共協的人看他是江郁找來的,還以為他不受柳冬炆待見。
科研部的前臺為共協安排了會議室,楚文禾沿路走在左邊,共協的人統一走在右邊,偶爾有人投眼神過來,卻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楚文禾注意到一個人。
他拿到的資料裏有這人的照片,因為受傷沒去邊境執行任務的謝雨。
這人應該不在元帥府供職了才對。
也不知今天專門過來一趟是打着什麽立場。
“委員長病了。”
耳後忽然傳來羊元洲的聲音。
楚文禾回頭。
難怪他總覺得羊元洲神出鬼沒的,走路也不出聲。之前看到資料才知道,看起來高高瘦瘦的模特omega竟有那麽深的背景。
羊元洲跟在他身邊,惋惜說:“聽說是腺體的舊傷複發了。他又因為要廢除75%信息素法案的事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
楚文禾想起兩個月前的那次發熱期,柳冬炆受了槍傷倒在診所門口,簡單治療後就一聲不吭走了。
再次見面,就是得知柳冬炆繼任共協委員長的時候了。
中間幾乎沒有間隔。
無疑是隐瞞了傷情去參加競選了。
如今,又要對75%信息素法案下手,難不成是因為這事被盯上的麽。
“你今天也要小心哦。”羊元洲拿出一面小鏡子,鏡面照向面無表情的謝雨,“我過去的這位隊友,好像對你來幫忙的事很不樂意。”
“他們還提前調查了你的行醫執照,沒想到它是真的呢。”
楚文禾:“快到時間了。”
說完加快了腳步。
……
……
會議室。
一排白色的長桌,對面坐了二十幾位共協的工作人員,楚文禾這邊空空如也。
羊元洲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了。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寧辰推門而入,“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楚文禾見共協的人同時愣住,想來寧辰過來是臨時決定。
但共協确實沒有在別人家地盤把老大攆走的立場。雖說以往審核時從來也沒見寧辰露過面。
一時間,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臉上。竟是沒有人開口了。
全員omega的修羅場,寧辰這種對omega抱有一百分好感的人也不願來。
寧辰扶了一下右耳的耳機,在楚文禾身旁坐了下來。
進門前,寧辰還在給江郁發消息:【放心不下你自己過來就是了,元帥府還有你不能旁聽的會議麽】
江郁很猶豫,想必擔心親自過來會更加影響楚文禾的風評。
寧辰看着連好監聽線路的通訊器,“……”
嘴上說不來,還要搞這一出。
楚文禾把整理成疊的資料放在桌面,筆記本和鋼筆也放好。
忽然,寧辰從桌下塞給他一只耳機。
楚文禾一怔,把它戴好。
耳機中傳來江郁的聲音:“別擔心,我說什麽,你就說什麽。”
楚文禾:“……”
“楚先生您不用擔心,我們也只是照例詢問一些問題。”
領頭的組長說:“您也聽說那些omega的背景了吧,我旁邊的謝雨和羊元洲都比較了解他們的情況。他們有些擔憂也是正常的。”
楚文禾:“當然。”
組長示意可以開始了。
謝雨穿着便裝,是隊伍裏唯一沒有共協制服的人。
雖是omega,或許有早年經歷的關系,加上年紀也比羊元洲大些,從發型到穿着都很冷淡,一副生人勿進的感覺。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話少的人。
謝雨表情冷漠:“其實,我們最近也在積極聯絡程玉,只是一直沒有聯系上。程玉在直播中展現出了驚人的築巢技巧。而且,聽說您也是他的助手。”
“……”
楚文禾不知該怎麽接話。
說到底這算程玉和共協的事,他也不好摻和。不過,程玉這幾天總被電話騷擾的原因總算是找到了,今天不算白來。
須臾,楚文禾說:“要麽我私信他接一下,你們再打一次吧。”
為了表示自己不會幹預,楚文禾還亮了下通訊器。
消息寫着:【接一下吧,共協的人找你】
于是,在連接大屏幕的地方,程玉的頭像終于亮了,只是說話的語氣顯然不太客氣。
程玉:“你們有沒有完啊?到底什麽事?”
早先程玉在服裝批發市場有點黑料,特別害怕官方的電話號碼。程玉也感覺這事和大佬沒關系,大佬有他的私信,沒必要多此一舉。
謝雨依舊淡定:“我們想花重金請您到元帥府的科研部幫忙照顧一批omega。據我們了解,楚文禾曾在您身邊做助手。”
楚文禾已經不忍心聽下去了。
聽筒那頭的程玉先是重重吸了一口氣,又以同樣力道吐出來。
“不是的!我是他徒弟!不要再來找我啦!!”
突然的身份翻轉讓準備充足的共協小組有點懵,他們以為要解決的就是給多少錢的問題,沒想到程玉是這樣的反應。
人群中出現一個突兀的聲音:“那你們以前直播不是在騙人嗎?”
“沒有在騙人啊!”
程玉說:“誰規定師父不能給徒弟當助手了?”
衆人沉默。
程玉嘀咕了一句麻煩,電話很快挂了。
會議的審核階段進入了短暫的沉默,很快,組長又眼神詢問謝雨。
楚文禾正色。
“我知道,你是自己開診所的醫生。”
謝雨翻開履歷,“據說,我的隊友們出現的精神錯亂至今沒找到先例,科研部投入了幾年的努力也沒有太多進展。我覺得,你對我們的事了解很少。你要怎麽向我們證明、你有能力勝任這份工作呢。”
楚文禾正想說自己有多年接觸omega精神問題的經驗。
耳機裏的江郁已經開始說話了。
楚文禾微皺眉頭。
會議室瞬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對面十幾雙眼睛都看向這邊,等着楚文禾的回答。
來之前,共協的小組聽說楚文禾對外形象很溫柔,也很少和人起争執。直覺告訴他們,高壓詢問能讓這個鑽空子來鍍金的omega原形畢露。
“……”
謝雨壓低眉眼,“請回答。”
楚文禾決定給江郁一個機會,他斂住神情:“請問,您作為omega們最親密的隊友,對他們的病情有什麽科研部沒掌握的見解?”
話音剛落,謝雨愣了一下。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這怎麽和他們預想的不太一樣。
“啊……”
楚文禾喃喃道:“您因為受傷沒去執行任務,也就是說,您對他們生病的原委也算一無所知了?”
寧辰差點笑出來。
這說話的調子都和江郁絲毫不差。
謝雨的手指撥資料紙的邊緣,看了眼組長,組長在桌下擺手表示自己也不好參與。
楚文禾:“組長先生。”
“——!”
組長一個激靈。
楚文禾:“我相信共協的審核是有必要的程序,也願意配合。不過,您找來做詢問的人,讓我擔心共協事先沒有做好準備工作。”
組長:“……”
楚文禾:“不會是、因為我是外面來的人,所以被歧視了吧?”
組長瘋狂搖頭。
歧視omega是共協大忌諱,這頂帽子可不敢接。
楚文禾:“如果我感覺不舒服了,我一個沒有背景的omega,有權力向元帥府申請投訴嗎?”
謝雨:“……”
組長拿出一條手帕擦了擦額間的汗水。
其他人握緊手裏的筆,互相眼神示意的小動作就沒聽過。
楚文禾幾句話說完,已經完全跟着耳機裏江郁的節奏走了,他一擡眼,看向羊元洲。
羊元洲幾次向楚文禾搭話無果,忽然被盯住,還沒反應過來。
楚文禾:“你在梅澤,也知道許今的築巢技術比不過我吧。所以請不到許今請到我,也沒什麽遺憾的吧。”
共協的人都看向羊元洲,組長問:“是這樣嗎?”
人設做得好能帶來無窮的便利,同時,人也會困在人設的殼子裏。
羊元洲:“是的……”
“……”
詢問似乎還要繼續,只是始終沒有下一個開口的人。
寧辰心裏狂笑:楚文禾背後站着元帥府的大腦,不要說這點人,把整個共協搬過來都不夠丢人的。
而楚文禾這邊已經想摘掉耳機了。
要命。
再這樣下去,他會一口氣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得罪光。
嗡……
通訊器響得正是時候。
【江郁:(語音轉換)就是要趁這個機會把所有人得罪光,讓他們知道你不好惹,免得以後再來找麻煩】
【江郁:(語音轉換)你想跟他們客氣,他們才幹出這種事。你撕破臉,他們反而沒法把你怎麽樣。要是拒絕你進實驗室,你就去投訴他們】
楚文禾心想,這也不是投訴那麽簡單啊,這不就是潑髒水麽。
【江郁:(語音轉換)共協最重視omega的權益,這組長擔不起“有歧視嫌疑”的投訴,他只會閉嘴】
【江郁:(語音轉換)一旦進入投訴環節,你就可以繞過他們先進實驗室。不管結果如何,等他們弄完手續回過神來,你已經拿出成果了,他們更無話可說】
【楚文禾:我就是尋思,“好好說話”是不是做人的美德】
活了25年,從來沒像方才這麽講過話。
現在臉還是燙的。
【江郁:(語音轉換)快別天真了寶貝兒,他們今天敢來質疑你,你以為你好好說話就能讓他們改變态度麽】
【楚文禾:就是個下馬威而已吧……】
【江郁:(語音轉換)什麽叫下馬威,就是捏你兩把看你的反應,你反應好,他們以後還欺負你】
話說到這裏,楚文禾被徹底說服了。
但他骨子裏不是喜歡沖突的人,于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把耳機摘掉放在了桌上。
“既然科研部始終沒有進展,請讓我嘗試幾天吧。如果還沒有效果,我會自己走人。”
楚文禾又說:“不過我看過內部的檔案和資料,實驗室用的方法很先進,重點在監測腦內活動和身體數據上,對他們的起居只有簡單的記錄。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會在他們無厘頭的日常方面下點工夫。”
說這話時,寧辰中途就被吸引了,他有點驚訝地看着楚文禾,心中暗自贊嘆楚文禾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以及。”
楚文禾起身,指着桌上的耳機:“我來這裏是它的意思。你們實在有意見,就去找它說吧。”
說完,楚文禾抱起資料規規矩矩鞠了個躬,離開了會議室。
既然是你們元帥府部門間的“內部”矛盾,你們就直接對線吧。他就是單純的築巢指導師兼omega科醫生,只想快點見到omega們,對這些彎彎繞繞不感興趣。
幾個小時後。
柳冬炆從醫院回辦公室,路上聽說了組長帶人去科研部的事,當時就不樂意了。
審核報告好像很快就出來了,已經在他的辦公桌上了。
柳冬炆都做好準備了。
打開一看。
【審核結果:我們十分同意楚文禾先生參與213事件受害者的治療。楚文禾先生有精湛的醫術和築巢技術,豐富的臨床經驗,以及獨特的見地。——共協調查組全員】
柳冬炆先是滿頭問號,還是一拍桌子對秘書說:“去把那個組長給我叫來!誰讓他們跳過我辦事的?就因為我碰巧不在?”
組長來了也很委屈:“是元洲太擔心戰友了。我們就是去看看,沒別的意思。”
柳冬炆在聽到羊元洲的名字時明顯停頓了一下,腦海中閃過許多顧慮,最終還是說:“讓他來辦公室一趟,我有話要對他說。”
……
……
江郁對上下班其實沒有概念。梅澤也好,元帥府也好,他的工作性質都不是朝九晚五能定義的。兩邊都用了裁量勞動制,每月定好的錢照發,但他有權決定自己什麽時候上下班。
不過,有了楚文禾,“下班”也變得有趣起來。
江郁今天卡點走人,穿過寫字樓的空中天橋去科研部。
白天沒說完的話完全可以晚上說,可以先一起吃個飯,然後順理成章把前妻帶回家。以楚文禾現在的狀态,基本上就是任人擺布了。
忍了一天一夜,
投入的成本會連本帶利找回來。
前妻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omega,又能幫忙幹活,還能自己變得主動又乖巧。
在江郁這裏,一件事只能帶來一個好處的人,那優先級都是很低的。能同時帶來多個好處的,才是好韭菜。
江郁到科研部是十分鐘後,寧辰正把一份申請書交給前臺備份。
“你來得正好,”寧辰拉住他,“這是楚文禾寫的,他要申請調出這幾年的實驗室監控,說是要排查omega們的日常。”
聽到這個情況時,江郁還沒感覺到危機将至。
“看來很順利。”
江郁甚至誇了楚文禾的決定。
寧辰:“他說,以後午休時間就不出來了,要看那些錄像。”
江郁:“這怎麽行?”
抛除他那點愛心便當福利,omega本就體力弱,怎麽能中午不休息呢。
寧辰走在前面嘆氣,“我勸了,他不聽。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他是頭小倔驢,他還挺有事業心的啊?”
江郁想說“是的”,楚文禾是這樣的,一旦遇到巢的事就格外上心,鑽進去就出不來了。
可這次的程度着實有點過分了。
江郁一路跟着寧辰到了主控室,當前有一年的錄像存檔,前臺申請的是前幾年的。
遠遠就看到,前妻窩在一張圓弧形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手邊操作着快進和慢放。
屏幕裏,是omega們在隔離室吃喝走動的視頻。
而楚文禾,胳膊肘下面壓着筆記,看到合适的地方就記上幾筆。
江郁的腳步不禁變慢。
楚文禾認真做事的時候真的很安靜,腦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邊的事上,比守着耗子的貓還有耐心,眼珠也有平日裏沒有的光彩。
江郁就這麽看了片刻,想到自己今晚的幸福,清了清嗓子。
他以為楚文禾聽到會有反應,畢竟中午看到他很快就走還有點不舍,他期待今天下午的重逢都好幾個小時了。
然而,楚文禾壓根就沒聽見,還在看錄像。
江郁:“?”
耐心等了兩分鐘,江郁想着可能是研究室的隔音效果太好了,楚文禾注意力又專注,沒聽到是正常的。
江郁推門而入,緩緩走過去,從身後環住楚文禾的腰,低身溫柔說:“還在忙麽,我都來接你了。”
“……”
楚文禾的手在打鍵盤。
江郁眉頭微微一擰,耐着性子:“文禾,我們走了,我知道一家特別好吃的——”
“我今天走不了了。”
楚文禾沒看他:“omega的起居資料是不全的,我要趕緊整理出來。”
“……”
江郁看着楚文禾腦袋頂的棕色發旋,“那我先走了。”
正要走,衣襟被扯住了。
江郁眼底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既然舍不得我——”
“你能拿到前幾年的錄像嗎?”楚文禾擡起薄情的淡綠色眼眸,“我聽說前臺那邊申請會比較慢,你直接去拿的話,是不是立刻就能拿到?”
江郁甚至被那股焦急帶了節奏,“是倒是,不過——”
“快去拿好嘛,江郁。”楚文禾露出從未有過的嬌嗔,叫了他的名字,晃着他的袖子,“求求,求求了。”
江郁:“???”
死也不會想到,算計了幾個月都沒看到的可愛表情,竟然來得這麽猝不及防。
可是,這個omega,真的沒有單純把他當成圖省事的工具麽?
直到這一刻,江郁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江郁:“叫聲老公聽聽?”
楚文禾:“老公!”
——沒救了。
江郁心底長嘆一口氣,他決定做最後的嘗試。
“中午吃過之後,我到現在滴水未進。”
“你先去拿!”楚文禾拉住他的手,“你最近住哪個家?我挑點流食的外賣點給你。實在沒胃口,你也可以先吃些果凍。”
江郁無言看着前妻,“行吧,我去給你拿。”
掉頭就走。
omega又拉住他,江郁回過頭,“怎麽了?良心發現了?”
楚文禾正色:“吃飯可是大事,我畢竟也不是治療alpha的醫生,為了以防萬一,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江郁幽幽眯起眼,他終于受不了了,一把挾住楚文禾的腰,把人撂倒在了實驗臺上。
不同以往,楚文禾躺倒後沒企圖坐起來,反倒躺平了。
江郁:“?”
楚文禾淡漠:“要幹什麽就幹脆點,完事快去拿。”
活像上了岸就不動的金槍魚。
江郁終究是沒提起興致幹點什麽,下樓回去調取數據時又遇到寧辰。
寧辰正準備下班,“怎麽就你自己啊,omega呢?”
江郁:“你這個實驗室有毒吧。”
“……”
等江郁把原委說清楚,寧辰陪江郁去拿數據的路上笑着拿出通訊器,又翻到早上江郁的消息。
寧辰還繪聲繪色念起來:“某人上午說,‘以後的休息時間和下班時間值得期待的話,上班也變得愉快了’呢。”
江郁不悅地看着好友。
寧辰笑道:“要是以後他的休息時間和下班時間都沒了,你還愉快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