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熱

第10章

第10章

這個對視漫長到似乎只差一瞬就天荒地老。

她們甚至都忘了彼此雙眼交彙的初衷是什麽。

到有電話鈴響。

姜慢才匆匆收回視線去接電話。

她像落荒而逃。

雙方都松了口氣，同時又各有各心思。

姜慢：好強……

這般年紀，氣場卻着實逼人。

葉迎溪：好險……

最好不要有什麽不該有的東西跑了出來，她險些要露餡。

姜慢接了電話，這次沒開免提，她以為是沈秋又殺回來。

然而是小曹。

葉迎溪心虛抱着水杯喝水，她感受到姜慢的目光又投了過來，這次沒有輕舉妄動，就任由她去，她的視線在茶幾上随意找個地方落點。

電話裏的人一直在說，姜慢始終沒開口。

葉迎溪沒事幹，只能悄悄豎着耳朵，說什麽聽不清，只是大概知道對面不識說話。

姜慢在這個時候淡然回了一句：“不和解，告他。”

就這一句，她不再說，然後挂了電話。

好像已經沒有事情要做了。

姜慢站起身來，居高臨下。

“我爸是董事長，我是太子爺、關系戶，我不在意他們怎麽說，再難聽那也是我應該的。”

她轉身進房間。

“說這麽多是希望你也不要在意，沒什麽的，下次不要再沖動了。”

像是累極了，她走路輕飄飄的，連同她的話語，也是輕飄飄的。

她補了一句。

“不值得。”

葉迎溪好像又見到了再來南海高速公路上的她，大概這個才是真正的姜慢。

冷漠和頹廢。

“我沒有沖動。”葉迎溪開口，“再多少次我也會這樣做的。”

因為你不也是這樣的嗎？

而姜慢腳步不停，只是笑了笑——笑她虛僞，或笑她幼稚。

沒過多久姜慢倚在房門邊喊她。

“過來。”

葉迎溪起身走過去。

面對面的時候姜慢伸手遞東西給她。

T恤。

“這個是沈秋的。”

短褲。

“這個是沈秋的。”

內衣褲。

“這個是我的。”

葉迎溪愣住了。

于是姜慢又笑了。

“噗，新的。快洗澡去。把衣服洗了，明天幹了再穿。”

葉迎溪捧着衣服，眨了眨眼。

她說：“但是……”

“嗯？”

“但是我明天早八。”

姜慢腦海劇烈翻滾到終于找到了這個遙遠陌生的詞彙。

“啊！”她探頭出去看了看鐘。

一點三十七。

然後開始動手把葉迎溪往對面公用衛生間推。

“衣服先不要洗了，明天在我衣櫃裏随便挑，我都忘了你要上課了，怎麽不早說。”

葉迎溪半推半就到衛生間門口。

門準備被姜慢關上，對方又探了個頭出來。

她看她纏紗布的手。

“等我一下。”

姜慢拿了卷保鮮紙過來。

“手給我。”她說。

姜慢捧着葉迎溪的手一圈一圈地纏保鮮紙，動作是小心翼翼的，眼神又是極致的溫柔。

她垂着頭低聲說話，“不要碰到水了，還是我幫你吧。”

葉迎溪吸了口氣，“不，不，不用不用不用不用。”

“緊張什麽？”姜慢莞爾，“害羞啊？”

她打了個結就松手，然後擡頭再問：“真的不用？”

“真，真……真，真——”

姜慢真的很有耐心，她開始翹着手等葉迎溪真了半天。

她回說好好好。

關門的時候又補道：“有，有事叫我。”

葉迎溪：……

她的确花了很長時間，出來的時候姜慢早就洗好。

門是側對着的。

葉迎溪能看到姜慢背對着自己站在床頭櫃邊。

手上握着杯子，然後姜慢仰頭。再之後略微躬身把白色的罐子放回到床頭櫃的抽屜。

她把抽屜推回去的時候裏面藥罐相觸發出聲響。

葉迎溪想起了洗澡前沈秋給她發的消息。

沈秋：“你在姜慢家，幫我多看着點她。”

葉迎溪：【嗯。

沈秋：【以後多去她家串門，姐指派你做卧底。有什麽事情記得告訴我，別看人挺正常的，她最近精神狀态不大好。

葉迎溪：【什麽精神狀态？

沈秋：【就焦慮抑郁那些嘛，現在的年輕人多多少少都有點病，你多照顧照顧。

照顧照顧。

她們躺在床上。

又相隔鴻溝，葉迎溪仍舊是雙手搭在身前。

這次姜慢沒有再說什麽，她很安靜地躺下，背對着葉迎溪蜷起腿把自己縮成一團。

她說：“調了鬧鐘，明天送你上學。”

葉迎溪回：“我可以自己打車的。”

姜慢像是累的像是困的像是生氣像是無奈語氣莫辨。

她說：“睡吧。”

葉迎溪有千言萬語無處可說，她想說什麽又想問什麽都訴諸無門。

她們在床的兩端，姜慢是背對着的，中間還有一人距離，她們看起來毫無關系。

就算這樣，她給她最真誠迫切的願望。

“晚安，睡個好覺”

葉迎溪這樣說。

她在懷疑黑暗吞沒她的回應，還是這句話就不配擁有回答。

像是快的，又像是慢的——她的心跳和時間的流逝。

一分鐘之後。

“嗯。”

她聽見了姜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