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的欲望
他的欲望
路遙知這次沒有做夢。
他已經連做夢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本就是抱着拼一把以及“什麽後果我都扛了”的想法, 路遙知在将碎片放進自己身體之前,其中早就已經做好自己可能回不去修真界的心理準備了。
前方本就只有一條路,他要是不走, 就得被背後的怪物吃進去。
只是這一次,他在混沌中, 似乎聽見了有誰在叫他的名字。帶着若有若無的哭腔, 和實在憋不住的哽咽。
路遙知只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那清冽的, 溫柔的, 好似之前帶着笑意同他說過話的聲音。
只是....他卻怎麽想都想不起來了。
這人是如何能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呢?
我與這人又是何種關系?
他為什麽這麽悲傷?
而我....現在又是在幹什麽呢?
胸腔中的心髒好似被人徒手捏了有一把, 路遙知猛地一顫,在混沌中吐出一口自己都沒預料到的鮮血。
想起來了。
自己因為最後關頭控制不住碎片的力道, 在半空中砸下來後, 死了。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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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人為他而悲傷了。
可混沌實在是太混沌了,他除了黑以外,什麽都看不見。
“這是前往地獄的道路嗎?好心酸,竟然連一個為我引路的人都沒有。”他自言自語着, “而且死了也要吐血這種事情,是不是太離譜了一點。啊....好難過, 也不知道——”
他猛然卡殼。
他要說什麽來着?
他剛剛這麽自然地,想要去關心的人,叫什麽來着?
他忘了。
是他嗎?
剛剛自己聽到的, 哽咽着呼喚他的名字的人,是他剛剛差點脫口而出的人嗎?
......
想不起來了。
算了。
在人界,能有人因為自己的死而感到難過, 也是一件讓人感覺到高興的事情了。
他頗有些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捂着還泛着不知道因為什麽而疼的胸口, 毫無目的地朝着前面走。
反正他都已經死了,想去哪裏,能去哪裏,已經沒有人可以約束他了。
忽然間他就想出清雲市去看看。
他來人界這麽久,還沒有看過清雲市以外是個什麽樣子呢。
雖然不知道往那邊走是離出清雲市最近的方向,但是随便是個什麽方向,只要一直往前面走,總會有一刻他會走出去的吧。
他一邊走一邊想。
可也不知道怎麽的。
耳邊拿到哭着喊他名字的聲音,他總也忘不掉。
那聲音像是化成了一只妄想着把他往回拉的手,無視他的反抗和謾罵,怎麽着也得把他拉回去。
想着想着,他回頭。
他看到了一只緊緊抓着自己衣袖的手。
那手還帶着不知道哪裏來的泥沙,刺目的灰和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狠狠刺痛了路遙知的眼睛。
我在哪裏見過這只手嗎?
我見過的吧,不然怎麽會這麽熟悉?
心髒速度快得像是要飛出來。
他緩緩擡頭,對進了一雙顯然剛剛哭過,還泛着紅的眼睛。
他一哽,下意識喊出了那個名字:“祝星禮?”
在喊出來的那一瞬間,他愣了一瞬,而下一秒,無數的記憶漫上他的腦海。像是無數只撲騰着純白翅膀的蝴蝶,在找到歸宿之後,發了瘋一樣朝着那原本屬于自己的地方而拼命着。
而這哪裏是像呢。
祝星禮張了張嘴,在确定自己手上的袖子是可以被感受到的實物時,他眼眶再度紅了一個度,“路遙知,你想去哪裏?”
空中數不清的蝴蝶還在翩飛着,争先恐後地往路遙知的身體裏湧。
那是路遙知所有關于祝星禮的記憶。
“你想把所有爛攤子都丢在這裏嗎?”祝星禮手上的力道又變大了一些,“路遙知,你回答我。”
其實有很多話想說的。
比如你別死了,我不好容易有這樣一個想要一輩子的朋友,你別死了。
又比如我其實對你的感情可能有點超越朋友之間的友情,但我實在是不敢說。
又比如我現在真的很害怕,你能不能別走。
他其實很多話想說,可不知道為什麽,在真的費勁千難萬難見到路遙知的那一刻,在抓到路遙知袖子的那一刻,在和路遙知對視的那一刻。
他所有的軟弱都變成了脫口而出的質問。
他還是想保護一下自己。
他知道的,路遙知他們四個人,遲早都是要離開人界回修真界的。
他內心深處的感情,不能讓路遙知知道。
卻沒想到下一秒,他猝然被路遙知抱住了。
那差點把他揉碎的力道讓他有片刻間的恍惚,思緒還未徹底恢複清明的那刻,他聽到路遙知哽咽着的聲音:“嗚嗚嗚祝星禮我好害怕啊,我還以為我已經死了。”
剎那間。
他的心髒柔軟得不成樣子。
那副為保護自己而建立起來的刻薄和兇狠被這個擁抱和聲音輕而易舉的化掉,他深呼吸兩口,伸出手臂,緩緩抱住了這個比自己高了那麽幾厘米的人。
“怕什麽?”他柔聲說着,拼盡全力忍住自己泛酸的鼻尖,“我這不是來帶你出去了嗎?”
他不讓他死。
說什麽也不讓他死。
他和路遙知分開的基礎一定是路遙知完成任務順利回到修真界的那一瞬,而不是在人界裏,為了保護別人而死在妖怪的手裏。
“祝星禮,你好厲害哦。”路遙知一邊哭一邊說:“太厲害啦祝星禮。”
看,他就算是很害怕,也拼盡全力想讓自己抱着的人安心下來。
不然怎麽說他是個二愣子呢。
明明很擔心這是死前的環境,很擔心這是他最後的一層記憶.....
他又将人抱緊了一些。
剎那間,淡藍色的光芒從兩人之間散發出來。
“我們出去吧。”祝星禮說。
出去?
去哪裏?
路遙知不解。
他還有好多問題想問,還有——
砰地一聲。
那是人從床上掉下去的聲音。
路遙知有些懵。
他從地上坐起來,正準備因為身體疼得想死而發出嚎叫,卻在下一秒,因為身體一點不疼甚至很舒服的感覺而微微眯起了眼。
嗯?
不疼?
像是想到什麽,他朝着周圍看了一眼,入目之景,是自己那粉得發嫩的房間。
以及桌上那個顯示着淩晨三點二十五的鬧鐘。
“不對,剛剛那玩意兒不像是夢。”路遙知喃喃自語。
過了兩秒他非常利索地從地上坐起來,三步并做兩步地往自己房間門口走。
在即将觸碰到門把手的下一刻,門被從外面打開了。
路遙知和祝星禮面對面,各自哽了一下。
好半天,祝星禮開口:“醒了?”
“......”路遙知搖頭,“沒呢,夢游呢。”
祝星禮笑了一下。
“他們三個人我給他們放在你客廳裏的沙發上了,剛好三個邊三個人。”他把門推開,當着路遙知的面走進了他一般不讓別人進的粉色房間,“只是現在這個溫度有些不好受,我打開了你家所有的暖氣,這個月煤氣費可能會超标。”
早在之前祝星禮就已經知道,他們四個的父母因為清雲市的結界問題已經全數前往了清雲市西南方的邊界,這會大家家裏都沒有人。恰好他之前來過路遙知家,知道他家的面積容納五個人和一只兔子完全沒問題,這才和兔子一起,把他們四個人全都弄了回來。
“他們三個在處理好喻欣之後就完全暈過去了,好在喻欣沒受什麽傷,那邊的事情也算處理好了。”祝星禮自顧自說着,“蜥蜴身體裏的碎片在我手上,為了你再次發癫把碎片放進自己的身體,碎片就先在我這裏保管着了。”
路遙知愣了一下,沒說話。
倒不是他說不出個什麽東西出來,而是他忽然覺得,這會這麽和自己說話的祝星禮,真的很像一個因為自己丈夫做錯事情而在教訓自己丈夫的...掌勢之妻。
他知道自己的形容可能有些不太好但是.....這令他非常愉悅。
所以他非常自覺地關上了門,在門鎖發出咔噠一聲之後,他胸膛忽然傳來一陣溫熱。
就像...就像被溫度剛剛好的溫水澆了一下似的,令他更加愉悅了一些。而愉悅的下一刻,他忽然搞清楚了自己忽然愉悅的原因——
這會祝星禮正坐在他房間裏且這個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那其實是一種很原始的領地欲望。
“自己的房間就是自己的地盤”這個想法幾乎是人人都有的,而“自己的房間”這種堪稱私密的地方忽然被陌生人闖入的感覺是讓人很排斥的。
當然,闖入的人是自己很想邀請的人這種情況除外。
所以路遙知這個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很開心。
如果他的身後有一條尾巴,這個時候怕是已經開始打着螺旋槳一般瘋狂轉動了。
他從未如此愉悅過。
因為祝星禮在他房間。
想到這裏的一瞬間,他恰好看到了因為疲憊而倒在床旁邊小沙發上的祝星禮。
好想撲上去。
他下意識想。
但這個想法在他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仿佛徹底給他澆了一盆涼水。
卧槽。
他忍不住爆了髒話。
他剛剛腦子裏的是什麽虎狼之詞?!
太直白了。
是他以前甚至不敢想的。
他皺起眉頭,在原地罰站。
對了....
碎片,他體內還有碎片.....
出大問題,真的出大問題。
碎片會放大欲望并化解理智,在某些時候,思想根本不受控制。
而他路遙知的欲望除了收集碎片補全人妖兩屆的缺口以外就是.....
他又朝着沙發上的人看過去。
房間裏的暖氣很足,祝星禮大概是真的很累了,這會倒在沙發上,很不像個樣子。這就導致他的衛衣被自己不規整的倒姿拱上去了一點,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光滑的窄腰。
就這麽往祝星禮的腰上看了一眼。
路遙知只覺得血在拼命往腦子裏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