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星星
第71章 星星
宋知一語成谶。
如果生氣的表現形式是沉默的話, 姜今夏周圍的空氣安靜得令人心悸。
到房間後，她先發制人，從包裏捏了兩顆葡萄柚味的軟糖出來。
圓滾滾的軟糖推到徐淮風手邊。
徐淮風睨她一眼, 接過糖果, 垂眸不語。
“好累啊, 我先去洗漱了。”見他已經收下糖果，姜今夏轉身快步朝衛生間走去。
身後傳來包裝紙輕微的開封聲。她忍不住回頭看去，見徐淮風已經拿起一顆放進嘴裏。
姜今夏的唇邊浮現一絲笑意。
水聲嘩啦啦響起，蒸汽漸漸彌漫在空氣中，模糊了鏡子裏的身影。
姜今夏站在花灑下，任溫熱的水流淋在身上。
徐淮風總是這樣, 雖然冷着臉，可每次還是會收下她遞過去的糖果。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要徐淮風肯接下, 她就知道他不會生氣。
這也是哄徐淮風辦法之一，迄今為止, 屢試不爽。
姜今夏前段時間“未雨綢缪”，把能買到的葡萄柚味的糖果都備了下來, 像夾心軟糖、果汁軟糖、Q.Q糖、硬糖、泡泡糖之類的。
她甚至分門別類地将軟糖、硬糖、小包裝的糖果按品類擺放整齊，進行嚴謹的庫存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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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抵抗不了誘惑，原本擺得整整齊齊的庫存，每隔幾天都會忍不住偷偷動用一些, 順帶投喂一下嘴饞的室友。
酸甜中透着微苦的獨特風味讓人上瘾，短短幾天, 所剩無幾。
那些果味偏淡、糖衣太厚或者夾心甜膩的糖果, 她沒怎麽動過。
倒也不是她良心發現要留給徐淮風。
實在是太難吃了。
對此，姜今夏早已自我催眠, “反正徐淮風只是偶爾吃糖，也不怎麽挑剔，這些不好吃的糖……應該也沒關系吧？”
*
溫熱的蒸汽從衛生間飄散出來。
姜今夏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袍走了出來，濃墨色的長發滴着水珠，暈開了她的浴袍領口。
她癱倒在沙發上，身體深處那種瀕臨透支的倦意一下子湧現，呼吸也變得綿長而無力，她問：“徐淮風，能幫我吹頭發嗎？”
“嗯。”
徐淮風給吹風機插上電，用指尖輕輕撚起她的發絲，從發根開始，将吹風機的暖風一點點地移動。
姜今夏臉上是洗浴後特有的紅潤，整個人看上去慵懶又疲倦，眼睛半睜半閉，“一洗完澡就好困好累啊。”
徐淮風手指攏起她耳邊的碎發，生怕熱風吹到她的臉頰，“吹幹再睡。”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她的頭發終于徹底幹透。徐淮風關掉吹風機，将它放到一旁，然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好了，幹了，睡吧。”
“嗯，晚安。”
“晚安。”
姜今夏一沾上枕頭就睡着了。
徐淮風收拾完之後，掀開被子，些許冷空氣竄了進去。
姜今夏皺了皺眉，迷迷糊糊地往裏挪了挪，像只小貓般在被窩裏拱了拱，尋覓更溫暖的地方。
徐淮風側身躺了上去。
溫暖的體溫在被窩裏蔓延開來，他一靠近，姜今夏立刻感受到了他的氣息，無意識地往他這邊擠了擠，手摸索着探過來。
手還沒碰到徐淮風的胸口，她突然整個人一震，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回來了？”
徐淮風伸手将她攬進懷裏，聲音低柔：“嗯，我回來了，睡覺。”
他的手掌輕輕貼在姜今夏的後背，暖意正源源不斷地傳遞到她身上。
姜今夏的意識随着徐淮風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氣而清明。耳邊的心跳聲，搞得她哪裏還睡得着。
徐淮風：“睡不着了？”
“嗯，突然…有點兒精神。”
徐淮風半撐起身子，“怎麽了？”
近在咫尺的距離，姜今夏能清晰地看到他喉結上下滾動的弧度，随着他說話時氣息的吐露，那處線條顯得愈發清晰。
“不說話？”聲音沉得像是某種溫柔的引誘。
姜今夏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了傾。
她咽了口唾沫，只覺得喉嚨幹澀。
不知是因為那股莫名的吸引力，還是因為此刻的氣氛讓她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一些，她擡起了手，指尖顫抖着朝他的喉結探了過去。
徐淮風帶着笑意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詫異，并沒有躲避，像是在等着她的下一步動作。
姜今夏的指尖懸在他喉結上方，離得那麽近，卻遲遲沒有碰下去。終于，指尖緩緩地落下，小心地觸碰到了表面。
那顆飽滿的喉結在她手下微微滑動了一下，她愣了一秒，觸電般想要縮回手，可卻又不甘心地留在原地，輕輕地摩挲了一下。
“好奇？”徐淮風低低笑了一聲。
“我……我……”姜今夏紅霞滿面，只能嗫嚅着，低聲辯解道：“我、一點點好奇…”
“既然好奇，”徐淮風停頓了一下。他的指尖微涼，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喉結上，稍微施力，讓她的手掌緊貼着自己的皮膚，“那就摸個夠吧。”
“不、不用了……”姜今夏抽回手，卻被他牢牢地攥住。
她能感受到徐淮風肌膚下那細微的震動和熱度，他每一次吞咽時那顆喉結上下移動的軌跡，都被她感知得清清楚楚。
姜今夏感覺自己胸口揣了一只活蹦亂跳的小鹿，接着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有點兒顫抖，又有點兒緊張，或許還有一點兒期待。
“徐淮風…要…我幫你嗎？”
*
徐淮風大剌剌地坐在床頭，背靠軟墊，雙腿自然地伸展着，占據了大半張床。
兩條腿明晃晃地擺在姜今夏眼前，修長筆直，線條緊實。膝蓋微微彎曲着，膝蓋下方的肌肉因放松而自然地凸起，一道道分明的肌肉線條在皮膚下顯現出來。
燈光下，他的小腿上泛着淺淺的青色紋路，随着他的動作一跳一跳地顫動着。
姜今夏的視線從他微凸的膝蓋一路往下，順着結實的小腿線條，滑向他腳踝處的骨骼。
腳踝骨幹淨而清晰，周圍緊貼着薄薄的肌膚，皮下細微的血管和肌腱一目了然。腳背上，幾條青筋如藤蔓般蜿蜒延伸，從腳踝處一路蔓延到足弓。
姜今夏心猿意馬，耳根已經滾燙得能滴出血來，她手裏攥着宋知給的東西，目光慌亂地移向床邊的被子上。
徐淮風喉間溢出一聲笑，笑聲在胸腔裏被細細碾過，然後才緩緩地滲透出來，十分性.感，“夏夏。”
胸腔裏傳出的共鳴喚醒了他腹部的肌肉，随着話語的節奏一鼓一縮。
當他笑意更深、呼吸加重時，腹肌的線條更加明顯，那幾塊肌肉之間的溝壑仿佛被掠過的風劃開，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姜今夏被他的聲音吓得渾身一抖，“幹、幹什麽？”
徐淮風慢悠悠地擡手，捏住她發燙的耳垂，拇指指腹摩挲了一下，“看被子幹什麽？”
沒等姜今夏開口，他又說：“專心點，戴反了。”
姜今夏：“……”
她整個人縮得更緊了，手忙腳亂地摘下它，嘴裏含糊地說着：“你別說了！”
徐淮風看她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伸手将她輕輕攬進懷裏，“好了，不逗你了，校醫院給的，有點小。”
姜今夏埋在他懷裏，心跳如鼓，她哪知道這個還有大小啊，磕磕巴巴問：“那…你怎麽辦？”
酒店有。
但徐淮風只是看着她的手。
……
手很酸。
手心的東西被清洗幹淨，姜今夏掌心還是留下了一些紅紅的痕跡。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
中途，她聽到徐淮風問：“教過一遍還不會嗎？”
她不記得她當時回答了什麽。
……
姜今夏低頭看着自己的浴袍，不滿問：“徐淮風…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聞言，徐淮風擡起頭，說了一句，“手太小了。”
姜今夏：“……”
……
姜今夏躺着徐淮風的懷裏。
徐淮風的胸口有兩道明顯的抓痕，被她不小心撓的。原本她只是想離他遠一點，卻不小心留下了刺目的抓痕。
姜今夏玩着徐淮風的手指。
像一只調皮的貓爪，鈎住他的指節，一根一根地順着他的手指摸索着，指腹在他每一節手指骨上滑過。
“你的手……好大啊。”
“這根手指……好長。”姜今夏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他的中指，輕輕掂量了一下，然後又松開，轉而握住他的無名指，指尖在指節處畫着小圈圈。
“還有這兒。”她的手指滑到徐淮風手背上，用指腹點了點浮現的青筋。
欣賞了五分鐘，姜今夏猶豫地開口：“徐…淮風，我看了秦以祯給我發的照片……就是你高中的照片…”
“嗯。”徐淮風不明顯地沉默半秒，“是不是不喜歡那時的我？我也不喜歡。”
姜今夏搖頭，“沒有不喜歡，你為什麽……？”
“夏夏，我爸爸媽媽，爺爺，還有我哥哥都是醫生。從小到大，我家人都希望我也能成為一名醫生。受到他們的影響，我從小就對醫學感興趣。所以那時候，我的夢想是成為外科醫生。”
“但因為受傷，手術之後留下後遺症，手指的靈活性和力度都大不如前，高二又因為PTSD發作，夢想、目标，未來的規劃，那一刻全部沒了。”
徐淮風停頓了一下，眼神低垂：“所以後來，我開始變得很……頹廢。整個人渾渾噩噩，不想學習，也不想做任何事，我瞞着他們抽煙、喝酒…”
“夏夏，你知道洛大的新聞學專業為什麽是王牌嗎？洛大的新聞學、**傳媒大學的廣電專業、**外國語大學的外語專業，這三個學校三個專業最有機會成為駐外記者。”
“我姑姑是戰地記者。從我很小的時候起，她就一直在世界各個動蕩不安的地區奔波。戰争、饑荒、災難……那些我們在電視新聞裏看到的所有危險，她都經歷過。”
姜今夏咬了咬唇，“所以…你也想像你姑姑一樣嗎？”
徐淮風輕啄了一下她的唇，“是的。但我不喜歡。”
“我一直是個不太愛表現情緒的人。很多時候，我什麽都不說，也不表現出來，別人就覺得我好像沒什麽情緒波動，或者根本不會因為某些事情難過、失望。”
“但其實……那幾年，我過得很不開心。”徐淮風聲音很輕，似乎只是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不是遇見你，我大概畢業會出國……走上我姑姑的路。”
姜今夏的心揪了揪。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所有的話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也不确定徐淮風不出國的原因是什麽。
如果是因為她，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徐淮風因為自己的原因而錯失了曾經的目标，他會不會在某個時刻感到懊悔，甚至開始怪她。
她不想看到那樣的結局，也不敢去面對那樣的後果。
察覺到她的異樣，徐淮風伸手捧住她的臉，拇指剮蹭着她的臉頰，“夏夏，我不出國的原因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的性格…根本不适合成為駐外記者。”
“可是…”
徐淮風嘆了一口氣，聲音帶着無法動搖的篤定：“夏夏，為什麽不讓我早一點遇見你？”
姜今夏愣住了，看着徐淮風那雙近在咫尺的眼睛，心跳漏了半拍。
徐淮風給了她一顆定心丸，安撫了她心中所有的慌亂。
“你只是讓我更加明确自己要走的路。”
“我不是因為你而放棄機會，而是因為我知道，留在這裏，是我內心真正想做的事。”
聽到徐淮風的告白，姜今夏仿佛被人按下暫停鍵，大腦直接宕機，表情變得呆愣又迷茫，“你…早遇見…我又能怎麽樣？我不是醫生…”
徐淮風沉吟片刻，“不知道。但看到你我會很開心。”
姜今夏耳邊的溫度直線上升。
她擡起手，慌張地揮了揮，想推開徐淮風，卻又不敢真的用力，只能輕輕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像是示意，又像是某種無聲的抗議，“好了…我知道了。”
距離一點點拉近，徐淮風溫柔的吻從姜今夏的眼睛、鼻尖一直滑落到她的唇瓣上。
他用力道極輕地觸碰，一點點描繪着她的唇形。
十分鐘後。姜今夏撫摸着被親腫的嘴唇，上面還殘留着徐淮風溫熱的觸感。
眼中閃爍着未褪的動情，她睫毛抖動了一下，然後聽到徐淮風說，“幸好那會兒你不認識我，不然追你的難度就更大了。”
姜今夏誠實回答，“不會的…”
徐淮風：“如果你高中認識我，你會喜歡我嗎？”
“會的。”
“哦我忘了，你很喜歡我的臉。”
姜今夏：“也不是…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