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演助理
第15章 第15章:演助理
在講廳差點被丢下的那一刻,洛果碎覺得自己對這個男人的讨厭已經達到了巅峰值,不可能再讨厭了。
但他發現,自己低估了這個男人的實力。
“我想吃海鮮炒面。”
他氣憤地勺了口皮蛋瘦肉粥進嘴巴裏,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海鮮炒面,還有烤羊排,好多好多好吃的,全是大肉。
賀淳夾起一筷子炒面往洛果碎的碗裏放,在炒面快落到碗裏時,拐了個彎,最終躺在了他自己的碗裏。
洛果碎震驚地看向賀淳:不是哥們,鬧呢?
賀淳悄悄給了洛果碎一個眼神:看看你左邊那位。
洛果碎麻木地看向謝燃,頹喪地耷拉下腦袋。
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天天看着別人大魚大肉,他只能粗茶淡飯,太侮辱人了。哪怕是家裏養的貓貓狗狗,也不帶這麽虐.待的。
他還不如剛才跟着哪個可愛Omega去蹭頓飯,也比在這裏受氣強多了。
“好想吃海鮮。”
他撸起袖口,白淨的手臂覆上淺淺的結痂小塊,紅藥水把肉都染紅了。
“你看,”他憤憤道,“說了傷口很淺,早就好了,嗷——疼疼疼 !!!”
他的後脖頸被男人惡劣地捏了捏,牽動傷口,疼得他眼淚都出來了,求饒道:“錯了錯了,快放手,我喝粥。”
他吸了吸鼻子,埋頭乖乖喝粥,嘴裏卻念念有詞,“要不是你發神經亂咬人,我會這麽慘嗎?”
謝燃嗤笑出聲,反問道:“要幫你回憶回憶事情的經過嗎?”
“這粥味道挺好的。”洛果碎慫得理直氣壯。
飯後,洛果碎生氣地和謝燃保持距離,一直跟賀淳粘在一起。
“謝總對你真好。”
賀淳推開休息室的門,讓洛果碎先進去,才跟着進去,邊走邊說道,“他拒絕了和校方一起共餐,要求單獨的包間吃飯,其實是怕你不習慣。”
他把西瓜抱枕塞給洛果碎,把這只迷糊開始犯困的家夥摁在單人床上,坐到旁邊的沙發上玩手機,哄道:“困就睡吧。”
“他去哪了?”
“誰?”
“……你故意的。”
賀淳笑出聲,八卦道:“Alpha對自己的Omega占有欲都這麽強的嗎?”
洛果碎抱住西瓜抱枕翻過身,背對賀淳,這天聊不下去了。
賀淳對着手機擰緊眉頭,放棄地嘆了口氣,随口道:“阿揚去考察這間學校的情況,謝總向校方要了個旁聽生的學生,你說是幫你要的嗎?”
洛果碎腦子不夠用,“替安醫生要的?”
“安醫生正在碩博連讀,是洛教授的得意門生,你不知道?”
“我該知道?”
“你之前不是喜歡安醫生嗎?”
洛果碎心累,“現在不喜歡了。”
“那就好。”賀淳的心放得特別快,果果肯定标記過謝總了,不管之前喜歡誰都不重要,現在果果是離不開謝總的。
“洛教授是那位洛清野,洛家的三爺?”
“嗯,洛教授為了入贅謝家,被洛老太逐出家門了,本來他是洛老太最看好的家族繼承人,可惜了。你說洛家人怎麽那麽戀愛腦?謝總的小爸爸……”
賀淳頓了頓,笑着改口道:“謝總和校方那邊有什麽要談,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洛果碎打了個哈吹,吃飽就犯困,這會顯得他很像一頭豬。
“手借我一下。”他牽過賀淳的手壓在西瓜抱枕下,聲音含糊,“一個小時後叫醒我。”
賀淳:“!!!”
他僵硬地定在那,悄悄把手抽回來,見洛果碎已經睡着了,還是忍不住小聲教訓道:“果果,這樣不好,很不好!你要對謝總從一而終,我不想成為謝總的情敵。”
AO獨處一室,太容易引起誤會了。
他抱起背包走出去,站在門外呆了一陣子,尋思謝總讓他看着果果別讓他亂跑迷路了。現在果果睡着,這麽大一個人還能丢得了?
他翻了翻背包,跑去小賣部補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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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裏,空調發出低沉的機器嗡鳴,涼風吹動角落的寬葉龜背竹,綠葉不時搖晃,很是不安。
洛果碎躺在單人床上,雙手雙腳不自覺地縮了起來,把自己抱緊。
他擰緊眉頭,額角的細汗潤濕了發絲,呼出的氣息渾濁溫熱,微啓的唇張合,發出微不可聞的夢呓聲。
迷霧之中,哀柔的鋼琴音從重霧深處沿着潮濕的黑草地攀爬過來,四面八方地朝困住他的籠子彙聚。
肉眼可見的黑色音符就像快速生長的藤蔓,繞着鐵籠柱子一圈圈往上攀援,直至将整個牢籠封閉。
又被困在夢裏了。
洛果碎雙手攀在籠子上,隔着柱子間縫望出去。
他冷靜地看着自己被困在籠子中,害怕地瑟瑟發抖,卻又冷漠地産生不了一絲同情之情,堪至覺得自己被關中籠子裏是一個挺合适的懲罰。
這次的夢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但是他又說不清哪裏變了。
籠子消失,畫面躍到當年那個舊街角。
天空很暗,橫七豎八地拉滿了黑絕的電線,将完整的天空割裂成雜亂的碎片。
他站在四歲的自己身旁,伸手揉了揉那髒兮兮有一兩個月沒洗過的腦袋,張了張口,卻什麽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們的目光一起投向漸行漸遠的那抹瘦削身影,他已經不記得那個女人長什麽模樣,只記得她有一頭漂亮的褐色長發。
四歲的他先一步收回目光,問道:“這只是暫時的,對嗎?”
他沒有說話。
四歲的小孩朝身後的孤兒院走去,在大雪紛飛中敲響了那道鏽跡斑斑的大門。
一年後,第一場雪落得比往年都要早。
五歲的自己站在巷子口,靜靜地看着那個瘦弱的小矮子吃力地推翻大垃圾桶,推倒了第一個,第二個……直到第四個。
小矮子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四個垃圾桶裏都沒有找到食物,他要在這個冬天餓死了。
五歲的他走過去,使勁将第五個垃圾桶推倒,從滾出的垃圾堆裏翻找到一塊面包。他将發黴的那半邊撕下丢掉,還算幹淨那半遞給小矮子。
他又翻到了半瓶水,也給了小矮子。
小矮子狼吞虎咽地吃面包,被噎到了猛地咳嗽,接過水灌了一大口。
“你也是一個人嗎?”五歲的他問三歲的謝燃。
謝燃警惕地看向着他,滿臉防備。
五歲的他伸出白白淨淨的小手,牽上他的手,把虛弱得根本沒有力氣掙紮的小謝燃背在身後,往孤兒院的方向走去。
“以後你就是我弟弟了。”
六歲的他不再是一個人。
某一天,孤兒院來了一對夫婦,聽說要收養一個孩子。他是唯一不想被挑選上的孩子,偏偏他被選上了。
他哭訴着躲進後院的矮樹叢中,哭了很久。
當他哭累了,委屈地從矮樹叢裏爬出來,不明白謝燃為什麽不來哄自己。明明每次他都能找到他躲在哪裏,會帶着好吃的把他哄開心。
他肚子餓了,往院子裏走,身邊幾個挂着鼻涕的小屁孩朝他身旁沖過,邊跑邊嘲笑:“果果被抛棄啦!”
“燃哥要跟有錢的爸爸媽媽去過好日子,不要果果啦——”
洛果碎生氣地去推那個大叫的孩子,卻被對方推倒在地。
“你騙人!”他吸了吸鼻子,摔得滿身泥巴地爬起來,快步往院門口跑過去。
“燃哥不要拖油瓶果果啦,要過小少爺生活啦——”
洛果碎氣得眼眶通紅,跑得太急踉跄地往前傾了一下,搖搖晃晃繼續往前跑。
吱吖——
鏽跡斑斑的大鐵門被關上,院長媽媽拿起厚重的鐵鏈把兩扉鐵門纏繞鎖死。成群的孩子圍在大鐵門前不肯離走,雙手趴在鐵門前,踮起腳尖遙望駛遠的黑色邁巴赫。
“那輛車好亮漂,得好幾萬塊吧?”
“笨,怎麽可能才幾萬,至少得十幾萬?”
“那麽多錢?我攢五毛錢都攢了一個月,以後燃哥的新爸爸媽媽會不會給他很多五毛錢?”
“會十塊十塊的給吧,他們看着就不是小氣的大人。”
“真好啊。”
“誰說不是呢?果果好笨,還不樂意去,現在機會被燃哥搶了。”
院門前擠滿了小朋友,洛果碎長得矮小,怔怔地跑到院牆角落,透着縫隙望過去,只看到黑色的輛車消失在地平線,揚起一路的煙塵。
“呼——”
洛果碎猛地驚醒,從單人床上滾了下來,狼狽地摔倒在地。
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畏畏縮縮地靠坐在床邊,淚水泅濕了鴉睫,淺色的唇抿住手指,無意識地開始啃咬指甲。
沒有響起鋼琴曲。
夢裏一片死寂。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那首特殊的鋼琴曲就像他和謝燃之間無需語言的默契,琴聲伴着他,會讓他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沒有被抛棄。
琴聲沒了。
他屈起雙腿,用手背抹了把眼淚,不安全感輕易地擊潰他的防線。
此時的他,喪失了所有笑容,就像被全世界抛棄的孩子,茫然無措,不敢呼喊求助,擔心求助後得不到回應,會陷入更深的絕望之中。
他用力地咬破指甲,嘴角嘗到腥甜,疼痛感卻詭異地被阻斷,無法透過神經末梢傳遞到大腦。
他無法利用疼痛讓自己清醒,每當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被無限放大的恐慌就像張開血盆大口的黑暗生物将他所有的理智吞噬。
誰來幫幫他?
忽然,悠揚的琴音從門縫鑽了進來,就像破開雲層的一縷明媚光柱。
“燃燃。”他抹了把眼淚,從地上爬起來,走出空蕩寂靜的房間,打開房門,尋着琴聲走了過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