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鈎直餌鹹
鈎直餌鹹
江辻興沖沖地出去,垂頭喪氣地回來。
簡直像是開屏失敗的孔雀,鬥敗了的公雞。
怎麽說也是自己主動約出來的,周之州當然不會放任對方這麽明顯的不對勁還冷漠地當沒看見一樣。
他輕挑一下眉,放下手裏的酒杯。
晶亮的酒液被震得漾出來幾滴,打在他的手腕腕骨之間。在燈光的渲染下,像是翻騰的彩色海浪。
“怎麽?你看上哪個Omega了?人家不願意嗎?”周之州只是問了幾句,沒等江辻回答就移開眼,又提起酒杯喝了一口。
坦白說,他其實對這種獵豔情事并不感興趣。比起戀愛,親吻,乃至于其他光是讓他想起來就忍不住作嘔的糜爛,周之州還是對諸如蹦極,滑雪一類的極限運動更感興趣。
他年輕,也愛玩。
只是比起被多巴胺支配,他還是覺得游走在生死邊緣的腎上腺素飙升更讓他來得刺激與享受。
周之州對朋友挑得很。圈子裏能玩到一塊的人也很少。
各有各的玩法,他并不強求。
只是朋友卻一定要跟自己三觀合适了。
但當初他認識江辻的時候可沒看出來他能随時一副被愛情支配的失魂落魄的樣子。
還是個戀愛腦,大情聖。
“不是omega……是beta。”
江辻眼眶裏的淚水還沒完全下去,跟着話頭就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神情倒還是鎮定自若的,只是眼皮垂得很低,聲音也壓得幾乎要聽不見了。
好沒出息。
周之州在心裏冷漠地點評。
江辻一說beta他就想起來了,好像還是在這個酒吧,是那個叫虞洧的beta嗎?
他手指點了點杯沿,罕見地出神。
他在意外跟那個普通beta來了一段以後馬上就安排人去查他了。
很難不懷疑,畢竟要恰好趕着Omega發情期,又恰好碰上自己易感期,一點點能催動自己易感期往發情期發展但又不至于太過失态的信息素,最後還要那麽湊巧地帶着自己去開房。
即使抛開這些不談,能跟周之州朋友圈裏所有人除了他都有交集,要說虞洧對他沒點企圖誰會相信呢?
可周之州安排去查的所有信息都一切如常。
只除了一件事。
對方曾經和趙钊朝一個學校。
他那個私生子弟弟。
簡直像是悍不畏死的狼狗,高中時被他打到國外出國留學。
周之州還記得自己有讓他在國外好好過,別回國東拿西摸,染指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吧?
瘋狗還一下子來了勁,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劇本裏無法自拔。
“什麽是不屬于我的?我标記了就是我的。”
你以為你是小狗圈地嗎。
周之州無語地轉動手腕,往他臉上狠狠一拳打了上去。
那天是個夜晚,周之州懶得查有關這個私生子弟弟的事情,只匆匆坐了飛機一路風馳電掣從公司轉來趙钊朝的高中。
他那時剛嘗試接手公司部分權利,一大堆事情簡直忙得暈頭轉向,偏生趙钊朝還要蹦出來給他找不痛快。
周之州心裏憋着火氣,當然也不會給趙钊朝好臉色看。
一拳一拳直接打到趙钊朝臉上最顯眼的地方,被打過的地方登時高高腫起來一塊。
“你現在這幅樣子比之前都要順眼多了。像你,也配你。”周之州勾唇,半邊框眼鏡後一雙偏狹長的眼眸彎得像是天邊明月。
“像豬頭。”
“豬腦子當然配豬頭。”
他又拿出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笑不可支地看着趙钊朝想反抗又打不過的憋屈樣子。
“跟老頭子說了讓你去國外待着。我還查到說你在學校搞霸淩?”
“霸淩自己喜歡的人?”
“當野狗被養着長大的,去國外最起碼好好學一學怎麽做人吧。”
“你懂什麽!”趙钊朝不知道是被哪句話刺中痛處,即使已經被捆綁住手腳還要努力蛄蛹。
“你這種生來什麽就有的人懂什麽!我只是,我只是想留住他。”
趙钊朝昂着頭,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臉上竟然能看到一絲意外的堅定。
“他現在還不喜歡我,是因為他失去的還不夠多,是因為我能給他的還不夠多……”
“這就是你跟我争家産的理由?”
周之州直接開大打斷,又揍了趙钊朝一拳。
“因為現在做不到給很多就讓他失去得更多?什麽歪理邪說,你是瘋狗嗎?只會上去撲着要食物。”
“不過我是不信你真要為喜歡做到這個地步。要争家産的就把野心擺得明目張膽一點,我也許還能更佩服你一點。”
“不是,我才不是!”
周之州視若罔聞,緩緩站起身,正準備醞釀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發現腳下原本還在劇烈掙紮的蛄蛹者停止掙紮了,被揍得有點破相的臉死死地轉開,背離小巷口的方向。
聲音也漸漸停息了。
看起來跟偷偷死了一樣。
周之州哼笑,又踹了一腳趙钊朝。
對方卻只敢拿餘光剜他,然後……
把臉藏的更嚴實了。
周之州若有所思朝巷口看去。
巷口處站了一個人。
因為是在夜裏,又沒路燈,所以也看不太清楚人臉,只隐隐約約能辨別出一點五官輪廓。
不算多驚豔,至多是清秀。
周之州漫無邊際地随想,這就是這瘋狗喜歡的人嗎?很普通嘛。
巷口的人呆站着很久,被寬大校服整個罩起來,在簌簌的夜風中像一團将随風而散的風滾草。
周之州本可以選擇不予理會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鬼使神差開了口。
“同學,可以麻煩打個120嗎?”
此後的幾天裏,周之州還能偶爾回想起那個風滾草一樣團成一團又莫名顯得瘦弱可憐的身影。
可是時間漫長總是會催着人不由自主的遺忘。
最起碼,他現在已經不記得自己有見過虞洧了。
小巷口那道本來就模糊又平庸的身影就像是風中偶然吹過的柳絮,終于又随着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平息。
周之州現在再想起虞洧,也只會下意識地把他定性為私生子弟弟為了争奪家産派出的爛計謀,連美人計都算不上。
是一出爛到不能再爛的浮誇計謀。
他又怎麽可能乖乖咬鈎中計呢?
周之州從随身攜帶的煙盒裏抽了支煙點燃,燎燎煙霧升騰,迷幻了他的雙眼。
他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口煙氣,嗆人的煙霧就直沖沖地撲到虞洧的臉上。
“你要跟我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