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087
第87章 087
李昭沒有再對南清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他的動作雖不激烈, 卻透着一股隐忍和壓抑,那種深藏在黑暗中的危險氣息讓人難以捉摸,但他強行控制住了自己, 似乎在等待一個更合适的時機。
但也僅此而已。
兩人進入李昭的辦公室。牆壁上的深色木質裝飾與桌上擺放的幾株盆栽相映成趣,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落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李昭靠在他那張高級真皮老板椅上, 眼中閃爍着冷酷的光芒。
如同一條潛伏在深海中的毒蛇, 李昭黑色眼睛如墨, 眼神在她的臉頰和身體上游移,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黏膩與陰森,如同夜幕下潛行的掠食者, 冰冷且致命, 那審視的神情仿佛要将她一寸寸拆解開來。
“沈知行給了你多大的權力?”
李昭的聲音冷硬而直接,他沒有半點繞彎子的意思。在南清不解的目光中, 他的手指在手杖頂端的綠松石上輕輕摩挲,那寶石在他指間微微發光,如同他隐忍的野心般閃爍着冰冷的光澤。“這會影響到我該用什麽樣的态度來對待你。”
南清神色不變, 冷靜地靠在單人沙發上。她的姿态從容不迫, 不再是那副在李昭面前謙卑低調的模樣, 而是以一種真正掌權者的氣勢坐在那裏。
她微微擡起下巴,語氣平靜而堅定:“全部。”
李昭微微挑眉, 那雙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
南清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沙發扶手, 眼中透出一抹冷意:“你在丘鶴是什麽樣的, 我在沈氏就是什麽樣的。”
李昭嗤笑了一聲,笑意中帶着幾分譏諷與不屑:“什麽時候, 我教出來的人居然會選擇用身體去交換權力了?”
南清的表情絲毫未被這句話所動,反而平靜得出奇。她輕輕一笑, 語氣如冰雪般冷冽:“這不是你教我的嗎?不擇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怎麽,你能用的手段,我就不能用?”
李昭的目光猛地一暗,他那略帶玩味的笑意漸漸消失,面色變得冷硬起來:“我錯看了你。”
南清毫不在意地笑笑,那笑容裏帶着一絲不屑與冷嘲:“我也錯看了你。”
兩人之間的對話仿佛在剎那間失去了溫度,空氣中彌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與沉默,那種冷意幾乎讓人窒息。
南清慢條斯理地擡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表面在燈光下閃爍着冷淡的光澤,她的語氣依舊不帶一絲情緒波動:“如果沒什麽其他事,該去會議室了。沈氏和丘鶴此前有許多項目合作,現在若要解除這些合同,還需要制定詳細的方案和步驟,确保風險降到最低。”
李昭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頓了頓,似乎在猶豫什麽,最終還是低聲道:“真的沒有回轉的餘地嗎?”
南清微微一笑,那笑意淡如晨霧,卻透着幾分輕蔑和決絕:“你當時做得那麽絕,哪裏還有餘地可談呢?”
李昭的嘴角微微抽動,但終究沒有再說什麽,他看着南清的背影,那目光似乎帶着千言萬語,卻在出口的一瞬間化為無聲的沉默。
片刻後。
李昭的助理輕輕推開門,小聲地提醒道:“李總,下面的會議準備開始了。”
李昭擺了擺手,聲音低沉而帶着一絲疲憊:“就說我身體不适,不參加了,讓副總代我做決策。”
助理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間,将門輕輕合上,留下李昭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寬大的辦公椅上。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投射在地上,像是無數道光的碎片灑在房間內,卻驅不散他眼中深沉的陰霾。
他的目光透過窗外,看着那片明亮的天空,心底卻被一種無名的煩躁和失落所填滿。
他親眼所見南清的明媚和堅韌,她的光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令人無法忽視。
但八年前,那個傷害她的人是沈知行。可為何,如今的南清能夠放下對沈知行的怨恨,卻對他保持那般冰冷的疏離?
李昭陷入了一個怪圈,心中帶着一絲困惑與不解。若是有人能聽到他的心聲,或許會給他一個答案。但很可惜,他早已在心中畫了一個圈,将所有人隔絕在外。而那個曾經願意跨入他心圈的人,早已被他親手推了出去。
與此同時,南清在會議室內神态自若。她對李昭未能到場并不感到意外,與丘鶴的高層們輕松地交談起來。盡管她離開了丘鶴,但并沒有徹底切斷與昔日同事的聯系,仿佛這場會議更像是一次友好交談,而不是單純的告別儀式。
南清保持着一種低調的姿态,不主動發言,将談判的工作交給了她帶來的團隊。
而這時,丘鶴的人事總監悄然坐到了她身邊,壓低聲音道:“我以為你會再休息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麽快就出現在沈氏。”
南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自嘲又帶着幾分輕松:“經濟情況不佳,所以只能趕緊找個地方上班謀生了。”
人事總監忍俊不禁,輕笑出聲:“你?貧窮?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接了多少個獵頭電話,他們都在瘋狂打聽你跳槽的去向。當聽到你去了沈氏,他們個個都感到遺憾無比。”
南清微微揚眉:“我還以為行業內對我早就關了門呢。”她話語裏隐含着一絲辛辣的自嘲,顯然指的是自己被丘鶴掃地出門後所面對的困境。
人事總監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你想得太簡單了。李總并沒有特別指示我們封殺你,反倒是那些看熱鬧的人多嘴多舌。可在這行裏,依然有不少明眼人,知道你的價值所在。”
南清怔了怔,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疑惑,心底那點被觸動的情緒卻被她迅速壓了下去。她垂下眼眸,臉上的笑容逐漸平靜下來,不再多說什麽,只是順着話題與人事總監談起了眼前的合作事項。
過去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又何必再去追問最初的真相呢?她早已學會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情緒打包封存,不再輕易打開。
——
解除合作的工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今天的會議也不過是一個啓動會,最多能在推杯換盞之間确定一些工作上的大方向。會議室裏的氣氛雖然不算緊張,但也充滿了微妙的較量。
南清在會議結束後,臉上依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她迅速而從容地與各方告別,沒有接受任何人的邀請或寒暄,點到即止。
走進地下停車場,她閉了閉眼,像是在短暫地整理情緒,然後将車子啓動,駛向醫院。
夜色漸濃,街道兩旁的燈光在車窗外快速掠過,南清的目光透過擋風玻璃望向遠處,眼神裏帶着一絲淡淡的疲憊。
醫院的大門在車燈的照射下顯得有些冷清,她深吸了一口氣,将車停在停車位上,随後下車,手裏提着一個飯盒,走向那熟悉的病房。
輕輕推開病房的門,房間裏依舊彌漫着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沈知行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整個人看起來略顯憔悴,但眼中卻透出幾分鎮定。他擡起頭,看見南清走進來,眼神微微閃動了一下。
“你母親今天怎麽樣了?”南清一邊将手裏的飯盒放在桌面上,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沈知行,語氣裏帶着淡淡的關切,卻不顯露太多情感。
沈知行微微擡眼,神情中帶着些許倦意,他嘆了一口氣,說道:“醫生說她的狀态有所好轉,給我開了點安眠藥,至少能讓我晚上睡幾個小時。你今天上了一天班,還專門過來一趟,辛苦了。”
南清聽後,掀開飯盒的手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麽,但很快又恢複了從容的神态:“哪有那麽多事,只是順道來看看。”
她的語調依舊淡然,卻多了幾分柔和。
沈知行的嘴角微微動了動,像是想要說什麽,卻最終只是低聲道了一句:“……謝謝。”
兩人簡單地吃過晚飯,整個過程幾乎沒有多餘的話語,但空氣中卻充滿了默契。吃完飯後,南清沒有急着離開,她随手整理了一下桌面,神色淡然地看了看沈知行。
“想出去走走嗎?”她的聲音很輕,卻透出一種不容拒絕的溫柔。她早在進門前就從護士那兒得知沈春華今天的狀況不錯,雖然還在ICU,但至少下午的時候清醒了一會兒。
沈知行看着她,那雙原本疲倦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他牽住南清的手,力道不重,卻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小心翼翼。這幾天他一直在醫院,即便身處準備充足的客房,維持了外在的體面,可他的精神卻如同腐朽的枯木。而南清的出現,就是那道穿透陰霾的陽光。
“走走吧,”沈知行點頭,語氣中透着一絲期待與釋然,“天天都在醫院,去點有人氣的地方。”
——
南清沒想到,沈知行所說的“有人氣的地方”竟然是公園。夜晚的公園少了白天的喧嚣,幾盞昏黃的路燈在微風中搖曳,投射出斑駁的光影。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語,草地上偶爾傳來夜蟲的呢喃聲。
兩人順着小路緩緩向山頂走去,腳步聲在空曠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周圍有幾對情侶在長椅上竊竊私語,也有散步的老人悠閑地踱步。偶爾有行人因為沈知行和南清的出挑外貌而注視他們片刻,但大多數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曾打擾這對看似親密的伴侶。
沈知行的目光始終落在南清身上,他不知道自己在走些什麽,但只要餘光能瞥見南清的側臉,他的心就像是被什麽柔和的東西包裹住了一樣,莫名地平靜。
南清突然轉頭,看向他,嘴角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牽我的手嗎?”
沈知行愣了一下,有些措手不及。
“以前牽我手的時候,你一點也不害怕,”南清的聲音輕柔,卻帶着些許打趣的味道,“怎麽現在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反而膽小了呢。”
沈知行沒有回應,只是低垂眼眸,目光落在南清那雙白皙的手上,沉默了片刻後,他緩緩伸出手,輕輕牽起了她的手。那一刻,他的動作有些猶豫,卻又帶着某種決心。
“以前,不懂,總覺得什麽東西都是我的。”他的聲音很沉,仿佛在壓抑着心底的情感,“現在,懂了。”
南清聽着他的話,心中有些酸澀,她微微收緊自己的手指,輕輕地回應着他的溫度。兩人就這樣并肩走到了山頂。
月色皎潔,灑在山頂的每一片葉子上,像是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紗。兩人坐在長椅上,夜風輕柔地吹拂過,卷起南清的發絲,顯得那麽柔和而寧靜。
“剛才在花圃那邊,你在看什麽?”沈知行突然開口,語氣中帶着些許好奇。
南清唇角微微揚起,緩緩攤開手心,一個草編的戒指出現在她的手中,那樣精致而細膩。
沈知行盯着那枚戒指,愣了一下,眼中滿是懷念:“你的手藝還是那麽巧。記得以前你也總是喜歡編這些小玩意兒。”
那語氣中透着溫柔和感慨,追憶着他們曾經的點點滴滴,那些已然逝去的歲月。
南清靜靜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些複雜,她伸出手,牽住了他的手,然後慢慢地為他戴上了那枚草編的戒指。那戒指戴在了沈知行左手的無名指上,雖然只是簡單的草編,卻是一種無聲的承諾。
南清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件事。
也許,是見了李昭,放下了心裏的恨。
又或是,夜晚的月亮太美,醉了她的心。
而此時,沈知行看着那枚戒指,心中某個角落似乎被觸動了,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
他的情緒很淡,可顫抖的手已經暴露了他的緊張。
他沒有說話,輕輕握住南清的手,此刻,過去的所有遺憾和錯過,似乎都随着這枚簡單的戒指漸漸融化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