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第68章 068
昏暗的書房裏, 只有壁爐的火光微微跳動,暖黃色的光影在牆壁上搖曳,映襯着兩人的身影。
李昭坐在一張深色的皮質座椅上, 身形悠然自得, 眼神平靜而銳利。他的聲音低沉優雅,每一個字都經過了細細的斟酌, 與這沉靜的環境相得益彰。
他是一個出色的講述者, 若不是他此刻講述的內容涉及南清母親的往事, 南清或許會耐心地多聽幾句。可是,此刻她的耳中,李昭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 無情地劃開她的心。
“你和你母親很像。”李昭緩緩擡眼, 語氣帶着一種溫柔的眷戀,他微笑着, 眼角的褶皺像是透出幾分懷念。他的手輕拍着身旁椅子的扶手,示意南清坐到他身邊。動作溫和,仿佛家中長輩在等待晚輩親近, 卻又在此之下, 帶着隐秘的暧昧。
南清像是被凍住了, 僵立在原地,理智幾乎要被巨大的震驚沖垮。她的雙手無意識地攥緊, 指尖微微發白, 胸口起伏劇烈, 壓抑着全身的情緒。
她曾隐約懷疑過,李昭可能是母親的舊友, 甚至與母親有過某些牽連。可她從未想過,李昭會是母親的前未婚夫。
“坐過來吧。”李昭的聲音再次響起, 低柔的音調中帶着一絲命令。
他的笑容依然平和,可在南清眼中,這一刻卻是無比虛僞而狡詐。她的呼吸急促起來,雙眼死死盯着他,腦海中飛速盤旋着那些陳年往事的碎片。她心中逐漸浮現出一個她無法相信、也不願相信的真相。
李昭繼續講述着他和南清母親的故事,他用一種自我辯解的語調将自己置于無辜者的角度。可南清知道,無論他再怎麽試圖為自己辯護,她永遠不會相信他的每一句話。
她的母親曾經擁有過選擇更好生活的機會,卻為了躲避李昭,不惜放棄了所有,甚至犧牲了自己的幸福。
她的嗓音低沉,卻帶着強烈的質問:“我有個問題。”
她忽然打斷李昭,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篡改我高考志願的人,不是楚建華,對不對!?”
李昭并沒有立即回應她的質疑,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他早就料到這一切。他單手撐着頭,姿态悠閑,眼神深邃如無底的黑潭:“為什麽會這麽說?”
南清雙眼死死盯着他,心中那股冷意瞬間凍結了她的全身。房間裏明明有壁爐的火光在溫暖地跳動,可她的手指和腳尖卻已經冰冷刺骨。
她緩緩開口,語氣帶着無可辯駁的陳述:“從一開始,你對我的資助就是一盤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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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清的聲音越來越低,卻透着一種無法抑制的憤怒和絕望:“你讓楚建華篡改了我的高考志願,然後,你一步步引導我接受你的資助。我的一切……全都在你的計劃之中,無論是進入丘鶴,還是到你身邊。”
李昭的嘴角微微上揚,他的目光帶着一種近乎欣賞的意味,仿佛她的痛苦和憤怒只不過是他精心編織的劇本中的一幕。那種冷酷的優越感使他看起來更加無情。
“繼續。”他輕聲鼓勵道,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南清的呼吸愈發急促,心髒幾乎要從胸膛中跳出來,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無時無刻不在操控着一切,連她此刻的痛苦,也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她的聲音微微發抖,卻帶着不屈的憤怒:“你究竟想做什麽,李昭?”
此時,李昭倚靠在座位上,手掌輕輕在扶手上輕點,這是他最常做的一個動作。而這……也是南清最常做的動作。
或者說,這是那個崇拜李昭的南清躲在角落裏悄悄學習并模仿的。
南清的內心像被撕裂一般,痛楚并非僅僅因為真相的揭露,而是那種深入骨髓的背叛感。她不止一次感受到背叛的刺痛,而這次,李昭的背叛比任何一次都更加殘忍。她從未想過,那個曾給予她希望、給予她力量重新站起來的人,竟會是毀掉她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刻,李昭的出現就像一道穿透烏雲的陽光,他的幫助是救命稻草,将她從無邊的深淵中拉出。
那時的南清,孤立無援,人生的路幾乎已經走到盡頭,所有的未來都被毀于一旦。李昭的資助、他的關懷、他給予她的機會,曾讓她相信,她的人生還有重生的希望。倘若沒有李昭,南清或許會找到自己的出路,但絕不會是今天這樣——掌控自己的命運,站在商業權力的巅峰。
然而,這一切的背後,竟然隐藏着如此冰冷的真相。南清的心中頓時一片迷茫,腳下的世界搖搖欲墜。她的十八歲,被李昭親手摧毀,她拼盡全力重塑的骨血,努力走出的新生之路,竟然是在他精心策劃的陰謀中一步步走向深淵。如今,曾經視為燈塔的人,已然變成了她最深的噩夢。
她的手指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指尖如墜冰窖般冷徹心骨。她的呼吸急促起來,胸口壓抑的情緒像滔天的巨浪,不斷沖擊着她的理智,幾乎将她吞沒。她的目光失去了焦點,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起來。
李昭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而從容,如同掌控一切的命運之神:“我想做什麽,你不清楚嗎?”
他的聲音猶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直刺南清的心髒。他終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動作不緊不慢,每一步都帶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威壓。他靠近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拉緊無形的繩索,将她緊緊束縛。
南清的雙腿已然失去了力量,她想退後,卻發覺自己無法動彈。她的意識仿佛在崩潰的邊緣,李昭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将她的信念擊得粉碎。
李昭站在她的面前,身形修長,目光依舊溫柔如初,但那溫柔的背後隐藏着殘酷的冷漠。他的手輕柔地擡起,慢慢托住南清的面龐。
那冰冷的觸感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但她卻無力掙脫。李昭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動作輕柔,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掌控。黑色眼眸像是無底的深淵,倒映着南清的絕望和無助,全然在欣賞她的痛苦。
“用沈知行來試探我,”李昭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帶着一絲挑釁,“不是已經發現我想做什麽了嗎?”
這句話猶如一記悶雷,在南清耳邊炸響。她的呼吸驟然停滞,眼神一片茫然,李昭的話語如同一把無形的鎖鏈,将她牢牢捆綁在這個殘酷的現實中。她曾經以為自己在掌控自己的命運,甚至在挑戰李昭的權威,可現在,她終于明白了——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從始至終,她都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
南清的眼神漸漸失去了光彩,靈魂已被抽離。她的身體微微發顫,嘴唇幾度開合,最終緩緩吐出一句話,聲音中帶着深深的厭惡和抗拒:“你真令我感到惡心。”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徹骨的冰冷刺向李昭。南清的眼神中不再有剛才的憤怒,只有極度的厭倦和無法言喻的失望,仿佛她此刻面對的不是曾經的恩人,而是一位讓她從心底裏感到憎惡的陌生人。
李昭看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依舊溫柔,卻夾雜着一絲玩味。他輕輕低下頭,手指仍舊摩挲着她的下巴,像是在撫摸一件精致的藝術品。
他的聲音低沉柔和,卻帶着難以掩飾的掌控欲:“南清,你遲早會明白,所有的厭惡和抗拒,終究抵不過命運的安排。”
南清的聲音冷如冰刃,直指李昭的內心深處:“借由我,能滿足你那顆無法得到我母親的貧瘠之心?”
房間裏的空氣似乎因她的冷淡而凝固,四周的寂靜讓每一個字都顯得格外清晰,宣告她內心深處那從未對李昭顯露過的厭惡。她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撕裂一段長久以來壓抑的痛苦,将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情感全然剖白。
然而,李昭的反應卻讓南清的心跳猛然一滞。她瞳孔驟然收縮,腦中短暫的空白讓她一時間無法反應。李昭的手指從她的下巴滑向她的嘴唇,那種輕柔的觸感令她全身僵硬,如同被凍在了原地。
李昭緩緩靠近她,呼吸輕柔而平穩,仿佛他們之間正進行一場再平常不過的談話。可他的下一句話,徹底擊碎了她最後的一絲防備。
“……事實上,失去你母親,對我來說确實是一件難堪的事情。”他的聲音帶着幾分不緊不慢,像是在回憶一場失敗的交易,輕描淡寫卻殘忍至極。
李昭停頓了一下,接着,他的唇角微微上揚,目光中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
“但,我難堪的不是你母親本身,而是‘失去’這個行為。”他笑了,笑容中帶着那種商人特有的精明和算計,“喃喃,我是個商人。”
李昭的話語如同毒蛇的信子,輕輕舔舐着南清的內心,冰冷而致命:“你母親欠我一筆債,那麽,理應由你償還。”
李昭的語氣溫柔卻不容置疑,似乎他的一切決定都天經地義,無需質疑。他的手指仍舊停留在南清的唇邊,距離如此之近,再稍稍靠近,便可輕易地侵入她的領地。然而,就在此刻,南清心中那股不可遏制的憤怒在這一瞬間完全點燃。她擡起手,毫不猶豫地揮向李昭的臉頰。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房間中回蕩開來。
南清的這一巴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仿佛要将所有的憤怒和屈辱都集中在這一擊之中。李昭的頭猛然向一側偏去,臉頰上迅速浮現出一個紅色的掌印。
他并沒有立即反應,只是愣住了片刻,似乎還在驚訝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而南清則趁機推開了他,胸口急促起伏,雙手因憤怒而微微顫抖。她沒有回頭,腳步匆匆地向門口走去,像是多待一秒,都會被這場扭曲的糾纏逼瘋。
李昭并未阻攔她。他站在原地,眼神依舊平靜如水。他緩緩從胸前的口袋裏取出一條潔白的絲巾,動作從容不迫,将臉頰上的掌印輕輕擦拭。那動作帶着一種奇異的優雅,甚至隐隐透出一絲讓人不寒而栗的冷靜。擦拭過後,輕輕将絲巾折好,放回口袋,仿佛剛才發生的不過是一次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我能給你全部,也能收回全部。”李昭的聲音低沉而帶着威脅,每一個字都暗藏鋒芒,像是在宣告一場不可避免的結局。
南清的腳步一滞,她的背對着李昭,肩膀微微顫抖,言辭卻保持着平日裏的克制與冷靜:“你已經拿走了我的全部……”
話音落下,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房間的大門被猛然推開,沈知行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氣喘籲籲地站在那裏,額頭微微滲出汗水,但目光卻無比堅定。他的眼神只落在南清身上,仿佛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其他人或事能夠吸引他的注意。
“喃喃,”他的聲音低沉卻透着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