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庶女案(一)
國師府的斷言對白悅卿這樁婚事還是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柴瑩瑩在看到那長篇大論的判詞時都不得不感嘆:辛月的嘴,騙人的鬼。
白家夫人哭的梨花帶雨,抱着白悅卿只嘆“苦命的兒”。
柴瑩瑩挺想安慰安慰白夫人,沒必要這麽傷心,你閨女早不知道擱哪投胎去了,而現在的這個很開心自己嫁不出去。
其實一開始和燕之遙定親的人不是白悅卿,而是白家大女兒白悅梅。
白家有三個長的都不錯的女兒,老國師曾給白家算過,說這三個女兒皆有大富大貴之相,尤其是這個傻啦吧唧的二女兒。
白千弘如今的夫人姓王,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大女兒白悅梅是第一任妻子留下的孩子,一直寄養在王夫人膝下,而白悅卿是結結實實的嫡女,王夫人的親生女兒,只可惜當年有些癡傻,所以當柴瑩瑩穿過來之後,王夫人激動的連着幾日沒睡着覺。
白家的三女兒白悅玲是是妾室所生,雖然出身不好,長的卻是三個姐妹中最漂亮的,倒也不愁嫁。
白家和燕家是世交,從小就定下了娃娃親,原本白千弘的意思是把長女嫁到燕家,可是這中間出了一個岔子。
白悅梅和一個窮書生私定終身了。
白老爺氣的差點沒撅過去,本來想逼着女兒嫁過去,可白悅梅卻以死相逼,心意堅定的很。于是這個鍋只能推給了白悅卿。
現如今倒好,白悅卿被判了一個大兇,這樁婚事怕是要推給白悅玲了。
“卿卿啊,你別太傷心,娘倒覺得許是那個新國師算得不準……要不娘過幾日再去南山的佛寺問問?”王夫人拉着白悅卿,還想垂死掙紮一番。
柴瑩瑩趕忙拉住母親:“母親,人家國師算得有道理,您就別折騰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是嗎?”
王夫人哼了一聲:“就是便宜了別人。”
白悅玲的母親翠枝原是王夫人房裏的婢女,王夫人一直瞧不上翠枝那個楚楚可憐的樣子,總覺得她矯揉造作上不得門面,連帶着也不怎麽喜歡白悅玲。
柴瑩瑩忙幫着打圓場:“母親啊,緣分自有天定,會有更好的等着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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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她的齊若桁。
不過這事燕家着實是吃了大虧,嫁過來的姑娘從嫡女變成庶女,還反反複複地改,要不是看在兩家的關系上,估計這門親早就黃了。
白悅玲和燕之遙的生辰八字又被送到了國師府,辛月這次可謂是一回生二回熟,大筆一揮就給批了一個大吉。
只是這次出了個意外,辛月起身時帶倒了硯臺,一大團墨汁暈在了白悅玲的生辰八字上。
辛月:“……”
生辰八字是紅紙金粉所寫,她到哪去再補一張啊!
于是謝芷謝大仙又開始胡謅了。
“這樁婚事好是好,只是會有些許波折,對白姑娘可能會有不利啊!”辛月很沉痛地對王夫人講。
王夫人本來對這門親事還耿耿于懷,一聽國師這麽一講,反而還有點小高興,滿口的無所謂無所謂,聽的辛月相當尴尬。
燕之遙和白悅玲的親事就這麽定了下來,白府也有了一絲喜慶的氣息。
柴瑩瑩想着,怎麽也是姐妹,雖然她跟白悅玲是真的不熟,白悅玲平日裏心氣也很高,總是對她這個傻姑娘愛答不理的,但出嫁畢竟是大事,總該去祝賀一下。
而且嫁的是燕之遙。确實應該安慰安慰。
于是柴瑩瑩置辦了一些賀禮,打算去賀賀這個便宜妹妹。
柴瑩瑩去的時候白悅玲正在繡花,在搖搖曳曳的燭火下,白悅玲顯得格外動人。
“三妹妹繡的這是什麽啊?”柴瑩瑩湊到白悅玲身邊,把白悅玲吓了一跳。
她慌忙收起繡品,笑的有些僵硬。
“沒什麽……出嫁該繡的繡樣罷了。”
“我得恭喜三妹妹了,嫁了個好人家,以後享不盡的福呢!”柴瑩瑩笑着打趣白悅玲。
白悅玲卻顯得有些抵觸,眼神很是游移:“是啊,姐姐都沒能攀上的好親事,我倒是有這個福氣。”
哎,這話聽着怎麽這麽刺呢?
柴瑩瑩覺得這天快被聊死了,只得閑扯了幾句別的,把禮物放下就走了。
“小桃。”柴瑩瑩出了院子才問自己身邊的侍女,“她過幾日就要成親了,怎麽好像一點也不急啊?”
小桃睜着水汪汪地大眼睛,搖了搖頭:“主子,我也不知道。”
成親那日很快就來了,燕府張燈結彩,大擺宴席,幾乎請了京城所有的皇親貴戚到場,辛月也在受邀之列,她的坐席離柴瑩瑩的很遠,就算這樣,她還是能看見柴瑩瑩那一臉的花癡樣。
沒錯,齊若桁也來了。
大慶如今的皇帝名叫齊景岳,一般皇帝的子女都多如牛毛,齊景岳也是如此,不過總有那麽幾個兒子鶴立雞群,比如齊若桁。
祁王齊若桁是齊景岳的第二子,是已經去世的仁肅皇後的唯一一個兒子,雖說出身不錯,可也不知道齊景岳那根弦搭錯了,就是不太喜歡這個兒子。
當然,大皇子豫王齊若桓的日子就好過多了,母親是敬貴妃,母族是如今大慶朝翻雲覆雨的崔氏,也算是儲君的候選人之一。
還有一個不得不提,就是大慶朝除去燕之遙的另一個傳奇人物,睿王齊若楓。
這哥們的娘是齊景岳最寵愛的妃子郭淑妃,所以從小就被寵的無法無天,堪稱京城纨绔子弟的老大,一天到晚就是個浪,還憑借這個出了名。
現在這仨人湊了一桌,氣氛詭異的要命。
齊若楓向來看不上自己那個追名逐利的大哥,卻和齊若桁混的不錯,倆人經常沒事約着游個湖打個獵啥的,關系很是親密。
“今天大皇兄怎麽有空來捧這個場了?真是稀罕啊!”齊若楓又開始承擔攪屎棍的工作。
齊若桓不理自己這個弟弟的無理取鬧,悶着頭喝酒,
“嘿,你看看他,他又不理我!”齊若楓很孩子氣地向齊若桁抱怨 。
齊若桁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行了,好好吃你的,一天到晚沒個正形。”
齊若楓自讨沒趣,便開始到處張望找樂子。
他一回頭就看見了目不轉睛看着齊若桁的白悅卿。
“哎,二哥,你看,那姑娘看你呢!”
齊若桁側過臉,剛好和柴瑩瑩的目光撞到一起。齊若桁看着柴瑩瑩,彎了彎眉眼。
柴瑩瑩的臉蹭的一下就紅了,很無措地低下了頭。
遠處一個勁喝酒的辛月目睹了全程,覺得眼快瞎了。
不過她覺得全場最有意思的應該就是新郎官燕之遙了。
燕大人全程黑臉,坐在椅子上好像一尊佛,面無表情地接受別人的祝賀。
辛月在心裏給白悅玲點了一根蠟。
本以為一晚上就這麽喝過去了的辛月,不得不感嘆一句人世無常。
就在酒宴進行到高潮的時候,沖進來一個驚慌失措的婢女。
這個婢女柴瑩瑩認識,是白悅玲的侍女小玫。
小玫吓得渾身發抖,結結巴巴地說:“新娘子……不……不見了!”
人們一下子慌亂起來,燕家人和白家人都傻了,燕之遙的伯父直接站了起來。
燕之遙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一直寄養在伯父燕祺的膝下。
“慌慌張張的做什麽,還不快去找!”
在一片議論聲中,一直扮演大佛的燕之遙站了起來,把喜服一脫,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新娘子找不着了,我看我這婚也不用結了。”
呦呵,哥們剛啊!
“你!”燕祺氣的夠嗆,一把把燕之遙拉回來。“回來你,好好坐着。”
還沒平靜多久,一聲尖利的驚叫就劃破了夜空的寂靜。
幾乎是同時,燕之遙和辛月都起身朝着尖叫聲的來源處跑去,柴瑩瑩一看辛月去了,一咬牙也跟着一起跑過去了。
初春的夜晚還有些寒冷,池塘邊的柳樹上還挂着一層霜,辛月趕到尖叫聲傳來的地方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凄豔的畫面:
池水在夜色中看不清顏色,反射着瑩白的月光,池子中央飄着一大團綢緞樣的東西,在夜幕中是詭秘的深紅色。
池邊站着驚魂未定的白悅梅,顫抖的手捂着蒼白的臉,劇烈的喘息着。
燕之遙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立刻派人将那一大團紅色的物體打撈上來。
趕過來的柴瑩瑩拉了拉辛月,小聲問:“那是什麽?”
辛月附在她耳邊:“估計是白悅玲。”
柴瑩瑩的目光一凜,小聲罵了一句娘:“我靠,這麽邪門嗎?”
下人提着燈趕過來,照亮了打撈上來的人,果然是新娘子白悅玲。
白悅玲的長發浸了水,黏在濕漉漉的華服上,臉色蒼白的沒有血色,眼睛卻大睜着,瞳孔散大的駭人。
燕之遙蹲到白悅玲身邊,将她的身體翻過來,随即便看到了插在白悅玲身後的一根長簪子。
碧玉的簪子在燈光的映照下閃着柔和的光,與豔紅的華服形成的鮮明的對比。
辛月感覺柴瑩瑩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兀得收緊了。
“辛月,”辛月聽見柴瑩瑩顫抖的聲音,“那根簪子……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