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

第4章 夏

夏

高考那天，童笙笙作為低年級生放了假，她送景繁星到考場門口。

景繁星看着童笙笙，這只小貓還在絮絮叨叨地說：“鉛筆帶了吧？尺子呢？最重要的身份證還有準考證……”

這些話在出門的時候，童笙笙便說了很多遍了，平時的小貓面對他人可是很少話，甚至說得上冷漠。

不過，面對她倒是例外。

景繁星耐心地回複她，“帶了的。”

小貓不能被帶進考場，令景繁星感到可惜，“所以，要不要給我加油？”

景繁星有點無奈，小貓今天還沒給她加油呢。

話音剛落，童笙笙就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給了景繁星一個臉頰吻。

景繁星耳朵紅了，這只小貓，誰讓她就吃這套？

她低低地笑了，然後同童笙笙道別，轉身走進考場，進門的一瞬間，景繁星聽到了一句低低的“TiAmo”.

高考就這樣結束了，景繁星也迎來了暑假。

不過童笙笙還沒放假，因為還有幾天便是低年級的期末考了。兩人也沒有出去玩，而是窩在家裏。

童笙笙複習，景繁星看書。

可是看着看着，景繁星發現，這只小貓偶爾會走神看相窗外，不只一兩次。

景繁星放下書，拿起筆杆輕敲了一下小貓的頭，“童笙笙同學。”

童笙笙懵懵地回過頭來，景繁星卻覺得她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景繁星無奈地笑了笑，“我們小貓到底怎麽了？”

她走過去抱住童笙笙。

童笙笙下巴抵着景繁星的肩膀說道：“我想吃草莓蛋糕。”

景繁星失笑，“小饞貓。”

她松開童笙笙，起身去玄關處換鞋。

“你去哪裏？”童笙笙盯着她。

景繁星看着她笑道：“給某只小饞貓買她最喜歡的草莓蛋糕。”

說完，還朝着童笙笙Wink了一下，“小貓，等我回來，好好複習。”

童笙笙看着景繁星出了門，剛剛在喉嚨裏滾了又滾的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姐姐，你的志願是不是J市的學校呢？如果不是的話，會離J市很遠嗎？

童笙笙不敢問，景繁星也沒有提過。

兩個人默契地不提這件事情。

這是童笙笙第一次對自己與景繁星的年齡差距感到無奈與苦澀。

或許她們的命運和人生都是相反的，或許她們并不合适，只是自己強加于她，或許有一天，景繁星知道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後會感到厭煩和恐懼。

童笙笙覺得此刻的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懷疑者，不信任和自我懷疑充斥着她。

景繁星是她的光，也是反應她陰暗一面的人。

抓住了就不想再松開，可是星星或許更需要無垠的夜空，不應該被小貓困在一方原地。

童笙笙有點喘不過氣來，心髒悶疼，耳鳴，她紅着眼，覺得自己萬分狼狽，只能慶幸景繁星不在。

當景繁星回來時，童笙笙正在認真地背書。

童笙笙聽到她的動靜笑了，“姐姐。”

“給，草莓蛋糕。”

景繁星将一個小紙盒放到她童笙笙的面前，拿着叉子給她。

“快吃吃看，好不好吃？”

其實自童笙笙來到這座小鎮，已經獨自吃過草莓蛋糕好多次了，跟她之前在首都的時候吃的都不一樣。

今天的蛋糕，是她吃過的，最甜最好吃的一塊。

奶油入口即化，帶着草莓的甜味。

小貓用大眼睛看着景繁星，嘴角還饞着點奶油，“姐姐，你怎麽不吃？”

說着，童笙笙叉了一大塊給景繁星。

景繁星頓了一秒，低聲說道：“我吃那點就夠了。”

童笙笙一臉懵，什麽吃那點，不是還沒吃嗎？

還沒回過神，景繁星就将她叉着蛋糕的叉子放到盒子裏，傾身朝着那只呆呆的小貓過去。

景繁星分神地想着真的好甜，她明明不喜歡吃那麽甜的，怎麽就越嘗越上瘾了呢。

幾分鐘過去，景繁星看着童笙笙紅紅的嘴唇，有些無奈地想着，真的要少親一點，小貓比她小1歲，還沒有成年，讓她總有種罪惡感。

幸好兩個人是分開睡的，不然真要親的沒完沒了了。

童笙笙每次都眨着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看着她，景繁星只能捏捏童笙笙的臉來解解氣。

後者只是抿唇笑。

……

最近心髒疼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還有些頭暈。

童笙笙皺着眉，出了一身冷汗。

她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出現了問題，但她必須瞞着景繁星，因為童笙笙知道景繁星會難過。

命運對她還真是不公平，在她有了希望的時候，又要将它湮滅，她的光近在咫尺，卻又感到特別遙遠。

某一天，童笙笙接到了一個電話，她看到電話來自首都還是接了，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迫使她接起。

“喂？”是一個男人的來電。

童笙笙剛想問是不是打錯了，男人就說：“是童笙笙嗎？”

童笙笙愣住了。

“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你有權利知道這個真相，抱歉。”男人的聲音低沉卻很溫柔，童笙笙隔着手機，好似看到了男人黯然傷神的樣子。

男人說自己是童笙笙的繼父，“你的母親去世了，就在還完款後不久，早在那幾個月前檢查出的心髒病，不完全是過勞，還有先天性的問題。”

童笙笙愣住了，她還能夠回想起母親溫柔的聲音甚至是決絕的話語。

“她給你攢了一筆錢，由我在那之後每個月按時打給你。”

童笙笙忽然問道：“你是不是打過電話給我？”

男人一頓，“嗯，她太想你了，我希望她能夠安心。”

接下來什麽也不用說了，童笙笙好想明白了一切。

“我知道我沒資格，我也不求你原諒，真相甚至于來得太遲，但是我只能對你說聲抱歉。”

童笙笙沒有流淚，她神色平靜，“你很愛她，這就足夠了。”

随即不等對面的男人回話，她毅然挂斷了電話。

童笙笙緩緩地坐下抱住自己。

為什麽這麽殘忍？還要瞞着她甚至于騙她？

其實童笙笙從來都沒有怪過她的母親，在當初通知再婚消息的時候她也由衷地祝福了母親，她希望母親能夠幸福。

沒有自己，母親應該就不用那麽辛苦了，沒有自己，她甚至可以更幸福。

結果到頭來，讓母親最放不下心的還是童笙笙自己。

童笙笙點進那個陌生的號碼裏去，裏面還顯示了第二條只有15秒的通話記錄。

那天她和景繁星在包餃子，接通了電話後，“喂，您好？”

那邊一直沒人出聲。

“喂？”

童笙笙心髒飛快加速，甚至有些悶疼。

電話裏有重重的呼吸聲，随即那個男人抱歉地和她說：“不好意思，打錯了。”

那天便是童笙笙和母親真正的永別，她們不會再有相遇的一天。

童笙笙心髒疼得她冷汗直流，她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咬着嘴唇。

景繁星剛做好飯，打開房門想叫她吃飯，卻發現童笙笙冷汗涔涔的。

“怎麽了？”景繁星快速走過去。

童笙笙眼裏還含着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關系，生理期。”

景繁星半抱着她起來，心疼地看着童笙笙，似乎在責怪她怎麽坐在地上。

景繁星讓童笙笙坐在床上把被子蓋好，出去煮紅糖給她喝。

什麽時候，她也變成令人讨厭的騙子了？

童笙笙頭靠着床頭，眼淚滴落在被子上。

這個夏天，格外的悶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