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轉眼年關已過，我們都回到各自的崗位。我工作的地方靠山，常年信號不好。山路難行，鮮有人去。
是以，相比起先生的熱情，我反而顯得冷漠。等到動心時難割難舍自是最磨人，不如趁早不入戲。現在的我們在一起久了，我反而成了比較依戀的那個人。有時候他要去上班，我抱着他眼淚不争氣的掉下來。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屋外瓢盆大雨，電閃雷鳴，他送我從深圳回到了家。本來要送到我家門口的。
結果經過他家大門的時候，有人喊他:“餘淑華找你。”
他猶豫的停下腳步，我意識到那個女生可能對他來說很重要。雖然心很慌，但我還是沒有發脾氣，舉着傘問他:“是你的青梅竹馬嗎？”
他點頭，依舊不動。我自然說不出軟話，沒有求他，也沒有撒嬌。轉身就自己走了。他也沒有一如往常一樣跟上來哄我。
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撐着傘回家，明明只是相隔一百米的距離，卻漫長得好像走了一個世紀。
回到家，渾身濕漉漉的，我在房子裏走來走去，胸口悶得喘不過去。我無法想象他們見面會說些什麽，但是不安的情緒溢滿整個房子。沒有辦法讓時間過去，我只能在屋子裏踱來踱去，終于跑到媽媽跟前，對她哭着說:“媽媽，媽媽。我要退婚。媽媽。”
在那一刻，我突然驚醒過來，原來是枕頭悶住了我，我一邊哭一邊伸手打他，他被我打懵了，但還伸手拍了拍我的後背，安慰我。
“不哭不哭哦，告訴老公，你夢見什麽啦。”
他最見不得我哭泣。
“我夢見你丢下我去見一個女孩子。”
他被我氣笑，“怎麽可能？”
我哭得鼻子冒泡，“我還記得那個女生叫餘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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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啊？這是。”
對不起，餘華老師，我那時候不該熬夜看你的作品，看紀錄片，看你的采訪，然後做這樣的夢。
“好啦，乖。我真不認識這號人物，睡覺覺哦。”他抱我抱得更緊。
我不信，伸手又往他身上招呼，打着打着，咦，怎麽這麽有肉感，皮膚怎麽這麽絲滑，他的身子怎麽這麽軟。于是我假生氣真揩油。
又順手拍了他幾下……
真的太好打了。我一邊哭一邊又嚯嚯他兩拳。
估計是我最近看小說鬧的。但我真的很沒有安全感的。
不過先生似乎也沒有安全感。每天晚上摟着我睡，我覺得熱把他推開了，過一會又纏着我，非要貼着睡。睡到半夜，被子早已被我卷起來包裹住自己的身體。他睡眠比我淺，入睡困難。只有我在他身旁，他睡得很香。
睡前我像八爪魚一樣纏繞着他，戲弄的說:“我是你的藥吧。”
“不止。”
我因為他的調戲，耳根子又不争氣的紅了。
但一開始的我們，不是這樣的。相處了很久他都沒敢牽我的手，後來我問他，“為什麽？”我好奇地問。
他低着頭，“我怕你抗拒我。”
真傻。可先生的性子本就很溫，什麽事都會先問我的想法，絕不強迫。
有一次我跟他吵架，吵着吵着我一賭氣說分手，他一個大男人居然哽咽了，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男生也很脆弱，也會哭。
所以後來我再也沒有說過分開。我們都是普通人，一輩子能夠遇見彼此已足夠幸運，應該珍惜。
七月份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看了《獨行月球》，馬藍星在營救獨孤月時，讓所有人打開燈照亮地球給獨孤月希望的場景讓我很感動。
“我們是他的光。”
于我而言，他也是我的光。最溫暖的依靠。
不過與現在的熟稔不同，當時我們青澀得如同未經加工的橄榄。
*
我住在位于山邊一座四層的房子中，雖是頂樓，視野并不遼闊。這裏到處是山，層層疊疊，蔥蔥郁郁。放眼一望，連綿不斷。
以前我住在海邊，如今卻搬來深山老林，不算熟稔的常以為我入桃花源修身養性去了。
因為樓裏住滿同年齡的女孩子，倒也不算孤單。雖然十點之後，家家戶戶都閉門而睡了，但鳥和蛙共同協奏出一首首動聽的歌曲，讓人昏昏欲睡。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照例洗澡，泡腳，洗衣服，打掃房間，讀經。大半個晚上已經過去。同事偶爾會叫我過去喝喝茶或者喝炖酸奶。牛奶加酸奶菌在炖盅熬，竟比買的好喝。
直到最近，我的生活節奏才被打亂。
那天忙完，先生打視頻過來。“你好啊，懶兔兔。”
我的昵稱叫種向日葵的兔子。又因為我愛睡覺，先生為我取了這個名字。
當我正興沖沖想回應他時，網絡卻卡的不行，不到一分鐘便斷了。
我有些沮喪的挂斷電話。風吹得樹葉嘩嘩的響，本不布置的房間此刻顯得更加空曠。
難道又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把戲嗎？老天給我接了一條姻緣線，竟是這麽斷了。
先生待我卻和以前一樣，只是改成打電話。然而電話看不到對方的表情，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如果我就此放棄，先生也還是會抓住我的手。正是因為這種認知，我開始想着如何解決問題，而不是被動放棄。這也是先生教給我的一個準則，想要就要主動争取。
我想起學校過年前發了一張卡，據說有網絡。翻箱倒櫃找針想拔卡，不料卻沒有找到。此處偏僻，連手機店都沒有。
外面很冷，平時我都是早早的就睡下了，今天卻出乎意料入眠困難。
隔天一大早，我便起身出去外面。這才第一次認真的看着這座住了一年還是很陌生的小鎮。
那天晴空萬裏，遠處的山被群霧缭繞着，朦朦胧胧，街邊的小店只開了三家，單賣早餐。腸粉和老鼠粄(用面搓成老鼠尾巴的粉，故稱）的味道傳入鼻中，令人胃口大開。
難得的是，那家手機店破天荒開了。我如獲至寶，就好像命中注定一般。
我鼓起勇氣問:“請問有人嗎？”
良久才出來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看着十分淳樸和善。她幫我弄好手機卡，我出來的時候覺得天更藍了。
走在路上，笑意渲染這整片天。
裝好手機卡，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班，才給先生打電話，他也很快就接起。
“你打我手機號碼，我看下新的手機卡裝在哪裏，好嗎？”
他照做，重新打了電話過來。
我一看到信號很好，心裏高興，問題解決了便想挂電話。
先生在電話那頭咬着白菜笑道:“哎喲，我這妥妥的工具人了。吃飯了沒有？”
我老實地回答:“吃過了。”
才想起，好像無論什麽時候我打電話過去，他都會很快接起，擔心會因此打擾到他，“我打電話給你會不會打擾到你。”
“不會，你只要想着打這通電話給我，你開不開心？”
我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開心。”
“那就好了，我希望你遵從自己內心想法而活。”他停頓了一下，又很快接上，“而我，永遠對你有空。”
可惜我是如此沒有安全感，父母愛我，但未必能察覺到我細微的變化，哪怕是我自己，都沒能好好的照顧自己。
他很快知曉我的不安，夜裏與他說完話，正想挂掉睡覺，不料他卻開口道:“別挂掉，放着吧。有什麽事叫我，我都在。”
我不是一個會如實表達愛意的人，有什麽事都藏在心裏悶着，特別是工作以來，幾乎是生氣的多，高興的少。而且還很容易焦慮，常常因為一點小事而崩潰。
先生與我不同，他總是臨危不亂，哪怕一輛車要撞上他，他也會慢慢的想辦法，取最佳方案。
他真的對我用盡了十足的耐心，循循善誘引導我說出自己的想法。
“不要覺得這個想法是錯的，只有你表達出來，才知道你腦海裏有怎樣的認知。”他耐心地說道。
幾次三番，我才開始學着如實表達自己。
“你會不會嫌棄我。”我問他。
他的笑聲通過電流傳入我的耳朵，“嫌棄合理，但你不會改。”
我都被他逗笑了。
針對我的問題，他還特地給我列了方案，有一次打開他的手機，備忘錄滿滿的都是記載着關于我的事。
成年人缺少原生家庭的庇護，更多的是靠自己覺察。難得的是，我身邊有這樣如鏡般的伴侶。
彼時我們的感情雖還不明朗，但他卻提出要開車來見我。
這意味着，他将遠赴大山，向我奔來。也意味着相親那天晚上他的承諾并不是在畫餅，而是真的在實踐。
我小時候聽過《漂洋過海來看你》，哪裏知道有一天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心裏想他過來，但女孩子的矜持又讓我有些扭捏，“你确定嗎？山路十八彎，不好開車。”
“我從這裏出發，到家。再從家出發，這樣就不會疲勞駕駛。”
“夜裏開車不安全。”我擔心得要命，山路蜿蜒盤旋，路上又沒有人，危險得很。
他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有些空曠和寂寥，“我知道，但我想早點見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