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鍋局
第8章 火鍋局
往年的宴席雖說上來的菜大多都已經半溫半涼,但好歹也是禦膳房精心烹饪過的,怎麽今天直接就上了生食?
這是怎麽的?想要讓他們跟兔子一樣直接啃嗎?
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按照本朝不成文的規定,像是中秋佳節這樣的節日,是不允許出什麽掃興的事的。
即便是節日當天有人謀反,那也不能當場格殺,而是要先押進大牢,至少等到子時以後再噶了。
皇後當初也協辦過宴席,不該不知道這個忌諱才對,怎麽做出這樣失禮的事來?
還不等他們多想,剛才退下的侍女們再次端着托盤進來了,這一次的托盤上各自放着一個銅制小鍋,蓋着鍋蓋,鍋底還燃着炭火。
已經有腦子靈活的人明白過來了,這大約是一種新吃食,需要他們自己将食材放到鍋裏煮。
但明白過來了不代表他們不犯難——不會啊!
在這個崇尚君子遠庖廚的年代,別說是這些大臣們了,就是他們眼中應該操持後院的夫人們,都不一定有洗手作羹湯的經驗。
或許有人給自家夫君做過什麽吃,如果往鍋裏放洗好切好的食材也算是自己做了的話。
所以雖然有些食材他們認得出來,但也拿不準要在鍋裏煮多久才能吃。
可這是皇帝賜宴,敢一口不吃?那可是不敬之罪!
比起文臣這邊,武将方向的氣氛就要輕松許多了。
他們雖然也是官員,但因為周邊國家的原因,這些年來其實也沒少打仗,絕大部分人都是靠着軍功晉升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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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打仗這種事情,難免就有需要在野外就地解決夥食的時候,至少在打獵烤肉這件事上,大家都是熟手。
雖然也沒有辦法判斷出所有的食材要煮多久才能吃,但至少肉類他們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再不濟,那就生吃呗!戰事艱難的時候,他們在野外什麽不能吃?更何況,這可是皇後籌辦的宴席,總不可能給他們上生吃就有毒的玩意兒!
文官那邊的人則是沒有他們粗犷,雖然思路也是不可能有毒這條線,但他們可沒有對面那群莽夫抗造,生吃八成是行不通的,那就多煮會兒,總歸是會熟的不是。
看着臺下大臣們滿面糾結的模樣,陸老爹心情好極了。
雖說他這段時間接手政務還算順利,但畢竟這麽多年頭一次回到朝堂,有些情報他并不清楚,因而還是犯過一兩個不大不小的錯,然後被自己的大臣給怼了幾次。
再加上這幾□□局平穩後,有人暗戳戳地想要搞事情,他早就有些不耐煩了。
他的理想是做一名青史留名的英明君主,哪有那麽多時間陪着他們在朝堂上內耗。
之前是他騰不出手來處理這些人也就罷了,現在有了空餘的精力,自然要把視線放到這些人身上。
攘外必先安內。
陸老爹知道,想要實現自己的抱負,首先要做的就是肅清朝堂,改善百姓們的生活條件,這樣他就能在大義中占據上風,同時将民心握在手中。
陸執安小時候無意間說過的一句話他一直深以為然——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在軍國大事上,如果說“舟”是整個國家,這“水”,就是民心。
陸執安:對不起了李二鳳……
事實上,當初陸老爹自貶出京的時候利用的也正是民心。
當時他出閣不久,但提出的幾項舉措都有利于民生,這讓他在民間聲望漸起,尤其是在距離朝堂最近的京城。
所以當在百姓之中素有聲望的他,發出了那批“小傳單”後,人們反感更多的反而是作為父親的先帝。
誰讓他的渣男之名天下皆知呢……
而想要得民心,陸老爹就首先要實現對于朝堂的高度掌控,這樣一來以後他再頒布一些有利于民生的法令時,才能夠快速将自己的政令貫徹下去。
所以對于這次的中秋宴會,陸老爹也是很看重。
可以說,今天的這個局,就是專門為了他們擺的,畢竟,已經對陸老爹心悅誠服了的這批人可不會在中秋宴會上找事情。
反而是心懷不軌的人才會在這個關鍵時刻蠢蠢欲動。
畢竟,想要落皇室的面子,可不就是這樣的大場合最為合适嗎?
今天沒有什麽計劃的人都已經陸陸續續地拿起了筷子,開始往鍋裏放食物。
甚至還有一些聰明的,努力向着高臺上看去,如果看到皇帝皇後他們往鍋裏下了什麽食材,直接就跟着一起下,等會兒再一起撈。
帝後總不會為了坑別人,苦了自己的胃。
只是高臺不算低,坐在大臣們的角度,很難看的完全,所以到底他們吃的還是有些艱難,只能在心裏暗暗祈禱,希望那些居心不良的家夥趕緊辦事兒,省得他們也要陪在這裏一起受罪。
這樣的沉默氣氛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總算是有人要忍不住了。
孟梓華卻沒有給他們這個直接發難的機會,而是把主動權握在了自己手中,率先開口。
“說來,今日是本宮第一次主持中秋宴會,不知各位覺得今日這席面味道如何?”
此話一出,衆人臉色就有了幾分變化。
真不是他們對孟梓華有意見,而是吃慣了精致吃食之後,自己随手放下又撈起、不是夾生就是煮過頭的食物,口感上要差許多。
實際上,這新鮮吃食的湯底味道還是挺不錯的,能吃的出來是精心炖煮出的湯底。
所以,這份罪歸根到底就還是因為那些二五仔啊可惡!怎麽還不開始!知不知道什麽叫早死早超生啊?!
憤憤地咬了一口剛剛從鍋裏撈上來的冬瓜片,有人在心裏念叨着。
孟梓華的問題大多數人都是不敢把心裏的吐槽說出來的,于是周圍響起了一片稱贊聲。
對于這些稱贊,孟梓華面上沒有半點波動,她在等一個不一樣的聲音出現。
“啓禀皇後娘娘!”
終于!那個聲音出現了!
這一刻,不只是孟梓華,就連大殿中坐着的其他官員和他們的家眷,眼睛都忍不住亮了起來。
仿佛是看到了什麽絕世大救星。
陸執安坐在上面,把這一切看得分明,沒有辦法,為了不暴露自己在努力憋笑這件事,他只能低下頭,努力忍住自己想要發出聲音的沖動,做出一副忙于投喂小妹的模樣。
正巧這個時候,陸風致吃火鍋的小碗裏蘸料逐漸見底了,他就又端着她的小碗給她重新調了一份。
這個時候,大家的注意力幾乎都在站出來的那人身上,倒是沒幾個人往他這裏看。
不過孟澤鵬是個例外。
陸執安的母親孟梓華,就是孟澤鵬的親姐姐,也就是說,孟澤鵬是他們兄妹倆的小舅舅。
他坐在武官行列裏的第二排,大殿中央的那些風波和他也沒有什麽關系,比起那些,他更關注陸執安和陸風致一些。
這兩個小家夥出生這麽多年了,這還是他這個舅舅第二次見他們,上一次還是陸老爹的登基大典。
孟澤鵬從小就愛跟在自己姐姐身後跑,如果不是當年出了那場意外,他現在應該也會和自己的這兩位外甥很熟悉,愛屋及烏之下,他就忍不住多關注了些。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視線,其他人都盯着帶着一身倔強氣質站在大殿中央的那個人身上呢。
陸執安終于忍住了笑,抽空往臺下看了一眼,這次倒是認出來了這人是誰。
禦史臺,監察禦史,游鄭冬,先帝七皇子麾下的一員“猛将”。
看來這段時間的官員資料沒有白背。
陸執安心想。
回到宮中之後,陸執安當下最重要的幾個任務,一個是突擊補習宮廷禮儀,以免在一些重要場合出錯;另一個就是盡快記下朝中一些敏感官員們的個人特征和背景。
儲君這個位置代表着的含義可太多了,如果陸執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小心被人糊弄許下了什麽承諾,那可就不太妙了。
所以陸老爹在初步理清局勢之後,就給了陸執安一份名單,這份名單包含了目前朝堂上的保皇黨、先帝各位已逝皇子的殘存黨羽勢力,以及一些身份不明人士。
他的主要任務就是要抓緊把這份名單記下,并且分清他們。
因為這些顧慮,陸執安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除了曲轅犁那件事和去鳳儀宮吃飯之外,幾乎都不踏出東宮半步。
這不,今天這成果可不就出來了。
陸執安記得,他那位七皇叔,應該是在三年前奪嫡失敗,被先帝賜死,而這位游鄭冬,當初在七皇子的勢力中也不過是個邊緣角色,所以在清算時才逃過了一劫。
按理說七皇子都已經落敗三年,他麾下的人早該散盡了才是,但偏偏,七皇子他還有個沒有擺在明面上但人盡皆知了的私生子。
作為目前皇室中為數不多的血脈,陸執安這位堂弟雖然是私生子,但還是有一定支持者的。
甚至如果陸老爹他們後續沒有新的兒子,而陸執安又在未來不幸早逝的話,這位堂弟還有可能成為新一任的皇儲。
當然,在他前面排隊的,還有陸執安的那位小皇叔,論及血脈正統,還是他的優先級要更高一些。
總之就是,七皇子一脈雖然已經沒落,但依舊有人賊心不死,這位游鄭冬就是其中的一員。
他會跳出來挑刺,陸執安并不覺得意外。
只是看他這長相這氣質,陸執安總覺得他應該沒有那個腦子和膽量才對,八成是個被推出來的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