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姆姆姆!為什麽白龍的人會出現在這呀?”
在酒店外用毛巾練習空揮回來後, 心裏還在意着剛才美馬的話,澤村低着頭眯着眼睛, 走廊頭頂的燈光給他的面中部打上了一片陰影,活脫脫一只怨念滿滿的暹羅貓。
這是什麽表情……
加藤沒眼看地移開視線,“應該是抽到了跟我們同一間酒店吧,有好幾所學校的隊員都住在這裏。”
他們回到房間的時候,其他人正三五成群地準備出去。
見到他倆回來後,橫山敦興致勃勃地搭着澤村的肩膀,撺掇道:“澤村, 我們正說着你呢, 你就回來了。走,《熱鬥甲子園》馬上就要開始了, 咱們一起去餐廳看看吧。”
《熱鬥甲子園》?!
澤村腦子裏那根弦立刻繃緊了。
他搖着頭連連拒絕,“不了, 不了。我剛練習完回來, 身上都是汗呢,我想先去洗個澡, 前輩們先去吧。”
今天比賽出了這麽大的醜, 說不定節目組就把那個畫面剪了進去,他又不是笨蛋,才不會蠢到守在電視機前等着看自己的黑歷史!
橫山敦他們還不至于真的殘忍到不顧學弟的死活,本來也是存了逗逗澤村的想法,這會兒一看他條件反射地露出了貓眼, 一群黑心前輩們差點沒憋住笑。
“哎呀~你真的不去呀?這可是難得上電視的機會,你作為先發投手的話, 鏡頭肯定有很多, 家鄉的親戚朋友們肯定全都能看見, 說不定,還會在看完節目後,給你發短信恭喜呢~”
天野雅紀憋着笑的壞心調侃,聽得澤村額頭上的冷汗瘋狂往外冒。
親戚朋友全都能看見……完蛋了!有沒有什麽能夠讓人生重來的辦法呀!
他啪地一下蹦了起來,“我感覺今天的練習量還沒夠,我再出去空揮一下!”說完,剛剛還說要去洗澡的人,攥緊脖子上的毛巾,火急火燎地就沖了出去。
“喂,澤村!都這麽晚了還出去練習嗎?”三浦看着他漸漸消失的背影遠遠地喊了幾聲,可澤村是打定主意不回頭,轉眼就消失在走廊裏。
三浦無奈地嘆了口氣,看着面前這幫損友直搖頭,“你們逗他幹什麽?”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個很在意這些的笨蛋。
橫山敦眨着眼笑道:“我們這招叫脫敏治療。他下場比賽說不定還會站上投手丘,與其讓他在比賽中因為想起自己的黑歷史而發揮失常,還不如一次性讓他把往後的尴尬份額全用了,這樣就能專心投球了。”
三浦盯着橫山敦笑得格外幸災樂禍的臉,露出了懷疑的眼神。
我怎麽覺得,你們這群無良前輩,只是單純的想看熱鬧?
8月8日,甲子園的第三個比賽日,中午13:10分,時隔六年重回甲子園賽場的青道迎戰初登場的隊伍一善。
作為球隊在甲子園的首場比賽,片岡監督選擇信任王牌,将比賽交給了丹波。
其中雖然有某些不能為外人所知的客觀原因影響,隊伍的幾位主力投手有三位需要調整狀态,但他們也并不是不能上場投球。在這種情況下,片岡還是堅定地把首秀交給了王牌丹波。
作為帶領隊伍打進甲子園的功臣之一,丹波也積極回應了監督和隊友們的期待。
九局比賽,丹波以112球,失分1,奪三振7,被安打3,四壞球0完投結束。
隊友們雖然因為一些原因,暫時不能發揮出百分百的最佳狀态,但關鍵時刻,王牌丹波站了出來,用自己優秀的投球帶領着隊伍拿到了甲子園的首勝。
甲子園第三個比賽日,青道4:1戰勝一善,進入二回戰。
[澤村:克裏斯前輩,恭喜你們贏了比賽!]
[澤村:雖然下午因為訓練沒能看到完整直播,但我剛剛上網看了比賽精彩瞬間集錦,青道的實力果然很強!不僅丹波前輩的投球壓制住了對面的打線,就連其他前輩的打擊能力也強得過分!]
[克裏斯:澤村,謝謝你的恭喜。你剛才那段話,要是讓丹波他們看到了,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克裏斯:你們下一場比賽,對手是去年的16強日大國學。怎麽樣,有信心嗎?]
[澤村:必須有!我們每個人可都是心裏想着複蘇上古豪強的榮光在戰鬥的,如果這麽輕易地倒在了這裏,離我們的目标可就差得太遠了。]
[克裏斯:冒昧問一下,松葉這次的目标是?]
[澤村:哼哼~既然要定目标,當然要挑戰最有難度的,我們的目标一直都是甲子園優勝!克裏斯前輩,如果和青道碰到了,我們可不會手軟哦~]
看着Line裏的最新消息,克裏斯笑着捋了下劉海,“真是的……”
他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那幾行字,漸漸的,他臉上愉悅的笑容一點點消退不見了。
在甲子園和松葉對上嗎?
決出八強後,還會有一次抽簽。如果青道和松葉都打進了八強,運氣差點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提前遇上。
要和……澤村打嗎?
克裏斯猶豫了。
到底是曾經一起并肩奮鬥過的隊友,大家對澤村的投球非常熟悉,尤其是作為正捕手的禦幸,澤村的每一個球種他都了如指掌。如果說隊伍裏誰能有絕對的把握把澤村的球打出去,那麽這個人一定是禦幸。
如果将來他們在賽場上遇到了……澤村,你會怎麽樣?
壓下心底隐隐的擔憂,克裏斯重新點開聊天框。
[克裏斯:如果這一天真的到來了,那我希望,那場比賽會是決賽。]
澤村這會兒應該正守在手機面前,他的消息回複得很快。
[澤村:啊哈哈哈!克裏斯前輩,贏的一定會是我們松葉的!]
*
8月12日淩晨,就在松葉即将迎來和強敵日大國學的二回戰的12小時前,早早睡下的松葉隊員們,在睡夢中陸續被一陣低聲的啜泣聲吵醒。
“嗚啊……什麽聲音?”覺淺的石川是第一個醒來的。
他擦着眼睛慢慢坐了起來,還被睡眠因子掌控的大腦像臺生鏽了的機器,遲鈍地運轉着。
濃重的夜色中,只有幾縷慘白的月光透過連成片的木窗子投射進來,在木地板上映出一片幽暗的光。
夜色寂靜,在此起彼伏的鼾聲中,石川敏銳地捕捉到了一聲細微的啜泣聲。
有人在哭?
意識到這點後,他遲鈍的大腦瞬間清醒。
他毫不猶豫地叫醒睡在旁邊的橫山敦,“喂,醒醒,橫山趕緊醒醒。”
“嗯……石川?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幹嘛呢?”睡得正香被人強行喊起來,橫山敦皺着眉心不情不願地翻了個身,想尊重身體的選擇繼續睡,但石川一把捂住他的嘴,并朝着他腰間的軟肉揪了一把。
“嗯!!!”橫山敦疼得當場清醒了過來,要不是石川有先見之明提前捂住了他的嘴,他保準嚎得滿屋子的人都醒過來。
眼見橫山敦雙手拍打着被褥讓自己趕緊停手,活力滿滿的明顯徹底清醒了過來,石川這才松開了掐着他腰間軟肉的手,但捂着他嘴的手卻并沒有一并放開。
“噓——”石川朝橫山敦比了個安靜的手勢,用眼神示意他仔細聽,“聽見沒有?”
橫山敦疑惑地豎起耳朵仔細聽了片刻,很快有了發現。
寂靜的夜色中,竟然有哭聲!
知道橫山敦也聽到了那道細微的哭聲,石川終于松開了捂着他嘴的手。他拍了拍橫山敦的肩膀,兩人輕手輕腳地從床鋪裏爬出來,就着窗外黯淡的月色,挨個探身到睡着了的同伴身邊去聽,想要找出那道哭聲的主人。
有心要找,還是能很快找到的,兩人很快将目标鎖定在靠邊的某個被褥裏。
“是澤村?”
兩人蹲在澤村的床頭,都在對方的眼神裏看見了震驚。
竟然是沒心沒肺的澤村在哭!是做噩夢了嗎?
看出澤村明顯還睡着,兩人這般猜測着。
“石川前輩?橫山前輩?”
就在兩人猶豫着要不要把澤村叫醒時,兩人身後傳來了加藤帶着些許睡意的聲音。
石川扭過頭去,果然看見加藤不知什麽時候爬了起來,正搓着眼角看向他們這邊。“前輩們這是幹嘛?是澤村他怎麽了嗎?”
“噓!”石川朝他招了招手,加藤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
加藤蹲下來的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詫異地伸手,下意識地想要撥開澤村的劉海看看是怎麽回事,“澤村他……這是怎麽了?”
橫山敦搖了搖頭,“不知道,我被石川叫醒之後,隐約就聽見一陣哭聲。我們順着聲音找過來,才發現是澤村。”
“大晚上的,你們不睡覺是在幹嘛呢?”
三人正蹲在一起交流信息時,陸陸續續的,更多人被這陣細碎的聲音吵醒爬了起來。
原田啪的一聲打開了房間的燈,突然出現的燈光刺得人眼睛疼,加藤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等雙眼适應了燈光後,他才又看向了身旁的澤村。
在看清眼前的場景後,不僅僅是加藤,就連其他湊上來的人也都愣在了原地。
澤村他在睡夢中緊閉着雙眼,眉心不安地蹙着,哭得滿臉是淚,就連淺灰色的枕頭都打濕了一半。
“澤、澤村……”
這會兒所有人都緊張地湊了上來。
“這表情,哭成這樣子,該不會是做噩夢了吧?”
“難道是夢到了什麽傷心的事?”
“澤村那個笨蛋,能有什麽傷心的事哈哈……”橫山敦尴尬地笑了兩聲,腦海裏劃過一個想法,“難不成……是夢到了BE少女漫裏的情節!”
“哈?”衆人一陣無語,再怎麽BE的少女漫,也不至于日思夜想到做夢哭成這樣吧!
就在大家紛紛猜測原因時,加藤敏銳地注意到澤村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小聲地在說些什麽。
大家看加藤忽然湊到了澤村的身邊,意識到什麽的他們,也紛紛效仿低下頭去。
還在睡夢中的澤村睡得并不太好,他的眉心一直緊緊皺着,“不要……逃,不能逃,逃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回不來?什麽意思?
衆人對了一個古怪的眼神,保持着姿勢繼續聽着。
“投手丘我還……不想離開,我是ACE……”
從澤村嘴裏聽到ACE一詞,天野雅紀挑起了眉梢。
ACE?這小子對王牌的背號果然很執着,就連在夢裏都不忘争取。
所以,澤村是夢到自己沒拿到ACE背號,才傷心地哭了嗎?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想,雖然聽起來很離譜,但這個人如果是澤村的話,一切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就在大家紛紛以為已經破案了,準備各回各家繼續睡覺時,澤村又小聲說着什麽。
“棒球……我還想……繼續打棒球,請幫我接球……”在大家湊到他身邊等待許久後,終于聽到一個名字從澤村嘴裏緩緩吐了出來。
“禦幸前輩……”
禦幸前輩?!
反應過來這個名字代表的是誰後,松葉衆人就像猝不及防得知愛人出軌的倒黴蛋,短暫的呆滞後便是怒不可遏。
青道的禦幸一也?!
那個混蛋……他們是什麽時候勾搭上的?加藤不是說,在來甲子園前,澤村的手機裏沒有那個叫禦幸一也的聯系方式嗎?
面對衆人憤怒的質疑眼神,加藤聳聳肩,示意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知道加藤不會說謊,其他人悻悻地回頭,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澤村身上。
澤村那個笨蛋嘴裏天天念着的,不是青道的那個克裏斯前輩嗎,為什麽夢裏喊的卻是沒什麽接觸的禦幸一也?
就在大家疑惑禦幸一也是什麽時候勾搭上自家後輩時,澤村的啜泣聲比方才更大了,就連表情也顯得十分痛苦,緊咬着的下唇印出了深深的齒印。
“內角球,我投出來了……我沒逃。”
見勢不妙,天野雅紀毫不猶豫地把澤村叫醒。
“澤村,醒醒,趕緊醒醒。”
就像一場無盡的噩夢驟然結束,澤村在慢慢睜開雙眼的瞬間,他臉上痛苦的表情如雨後荷露,消散于無形。
澤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頭頂正對着的明亮燈光,刺得他馬上又閉上了眼睛。但剛剛的倉促一眼,已經讓他看清了周圍的情況。
“前輩們,你們晚上不睡覺,都跑到我這邊來幹嘛?”他連忙又睜開眼疑惑問到。
“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笨蛋!”天野雅紀接過三浦遞上來的手帕,他抓着手帕一把糊在準備起身的澤村臉上,動作粗魯地對着他的臉一通亂抹。
“嗯啊!阿、阿雅前輩,你幹嘛呢!”澤村後仰着頭想要擺脫天野雅紀的魔爪,但對方直接一把把他按在枕頭裏,直到确認澤村臉上每一寸皮膚都被照顧到了,他才悻悻地松開手。
從睡夢中醒來,就被天野雅紀兜頭抓了一番,身邊的其他前輩還用一種非常詭異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自己,澤村感覺後背直發毛。
他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問道:“前、前輩們,這是怎麽了?”
加藤打量着他的表情,問道:“澤村,你還記得剛剛自己做了什麽夢嗎?”
“哈?做夢?”看天野雅紀已經抱着胳膊退到後面去了,澤村試探着慢慢爬了起來。他撓着頭想了想,“好像是有做一個夢吧。夢裏,我好像一直在追着什麽東西跑,但到底是什麽,怎麽也看不清,好奇怪呀啊哈哈哈!”
追着什麽東西跑?
想到剛才澤村在夢裏的呢喃,衆人表情各異。
投手丘,ACE,還是……禦幸一也?
忽然想起曾經澤村去青道參觀過,還和禦幸一也搭檔過一次。難道……這小子心裏一直想着能和禦幸一也成為搭檔?
捏着拳頭表情突然可怕起來的原田,忽然想起澤村就是個什麽事都寫在臉上的熱血笨蛋,這種說一套做一套的事他還幹不出來後,他攥緊的拳頭慢慢又松了下來。
就像敏銳感受到周圍環境的危險,不敢輕易有所動作的小動物,澤村小心試探着地往後靠了靠,湊到稍微讓他感到安全點的加藤身邊。
“前輩們為什麽突然問我做了什麽夢?是剛剛發生了什麽嗎?”
看着澤村的表情不像有假,一想到剛才他陷入噩夢中痛苦的表情,天野雅紀就煩躁地啧了一聲。
他惱怒地瞪着澤村,“還不是因為你!”
澤村茫然,:“哈?”
天野雅紀:“你到底對揭幕戰那一摔有多在意呀?大晚上的睡覺做夢都能夢到,還在夢裏哭得這麽慘,把我們全給吵醒了!”
“什、什麽?!”澤村慌忙伸手往臉上摸了一把,剛才被天野雅紀用手帕一通亂抹,他自然是沒摸到眼淚。但回頭枕頭上成片濕漉漉的痕跡,卻是藏不了的。
熟悉的貓目出現在了澤村的臉上。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呢?澤村大人才不會因為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偷偷地哭呢啊哈哈……咦噠疼!”
澤村熟悉的笑聲才剛開了個頭,就被天野雅紀一個手刀劈在腦袋上給攔了下來。
天野雅紀不爽地瞪着他,“大晚上的笑什麽笑!既然沒事,就趕緊睡吧,明天還有比賽呢。”說完,他不顧小貓一樣左右扭着腦袋想要避開的澤村的拒絕,一把把人按在枕頭上,并用眼神威脅道,“趕緊閉眼,睡!”
澤村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終于還是不情不願地閉上了眼睛。
關了燈的幽暗房間裏,聽着某個笨蛋很快平穩的呼吸聲,天野雅紀和加藤卻躺在被褥裏,毫無睡意。
奇怪,太奇怪了。
澤村到底夢到了什麽?和青道的禦幸一也又有什麽關系?
平靜許久的湖面,突然被一顆落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水花,由此帶起的漣漪一圈圈地向外擴散着,久久未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