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 28 章
過了三月, 天氣好了很多，至少宋見羲這樣的身體，也可以出門活動一會兒, 不會立刻感冒給大家看了。
不能走路, 甚至不能自理的宋見羲骨子裏卻是行動派, 他做事不拖拉, 更是有計劃、有主見的性格。
說了要拍婚紗照，他提前一個月已經叫醫生拆了手臂上的p。天氣轉暖些時候，攝影師、衣服、首飾已全部備好，蘇滄月對于他的辦事能力, 一次次讓她驚喜, 做一位不操心的愛人，她可以安心畫畫，盡情享受宋見羲帶來的完美愛情生活。
由于宋見羲身體特殊, 蘇滄月拒絕了長途跋涉和去國外拍攝的建議, 大部分拍攝地定在了澤州家裏, 說是家, 其實是在澤州這邊宋見安的中式和現代兩棟風格迥異的別墅、宋家投資的酒店去取景，當然鹿栖莊園是最重要的拍攝地。
無論怎麽拍，宋見羲也只能坐着, 區別大概就是他坐在沙發裏或是輪椅上。好在男帥女美, 拍他們倆的臉比較容易，年紀小、骨相優越，可以不大修圖，拍出質感極佳的照片。
可惜的是宋見羲的右手不能動, 年輕戀人之間比較活潑、流行的造型大部分他做不來；右手和雙腿萎縮的厲害，一眼看得出異于常人, 如果真實出現的話，看起來太可憐了，攝影師想了好多辦法遮蓋，效果也不是太好。
還好宋見羲雖然不太會笑，但脾氣真的很好，只要跟老婆在一起，讓他做什麽都可以，坐輪椅出鏡也不介意，他說自己一輩子都離不開輪椅，沒什麽好介意的，讓攝影師随便拍。
說一點不介意顯露殘疾，卻專門購置了一臺輕便新款輪椅，這臺設計獨特的輪椅靠背幾乎沒有，扶手也沒有，輪椅看起來是炫酷時尚了，但宋見羲癱軟的身體如何坐這樣的輪椅？蘇滄月一個外行人，看這臺輪椅都覺得太不靠譜了。
原來是要“外挂”，宋見羲穿硬挺的铠甲支架在身上，拍照的時候，還借位有護工在後背和腿邊扶他，确保他坐的穩再拍。
拍出來的照片，就有好多新娘子摟、抱、拉着新郎，因為蘇滄月真到拍攝的時候笑不出來了，只覺得宋見羲為了顯得健康好看一些太艱難，她心疼的只想永遠抱住他，永遠給他安全感，兩個人永遠在一起。
斷斷續續，遷就新郎的身體，拍攝接近十天才完成，期間宋見羲還低燒了一晚，吓得大家第二天不敢再開工，生怕把他累病。
拍了婚紗照後，宋見羲急吼吼選了一張老婆的靓照做手機屏保，而且隔天便要去登記結婚，蘇滄月得知安排，笑嘻嘻刮他的鼻子，“多休息幾天嘛，怎麽t那麽急？”
“我哥替我把你娶回來幾個月了，到現在也不是我合法的太太，月兒，我寝食難安啊，你不知道我盼這一天多久。”幾個月的時間，他期待她考慮成熟，完全的了解自己，希望她以後也不會有後悔那一天。
“逗你的，你想跟我登記，哪一天都可以。”她從沒想過分離，但也沒想過要登記，在蘇滄月心裏，他們早已結婚，每天在甜蜜的戀愛，除了宋見羲脆弱的身體，再沒有煩惱。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宋見羲在登記結婚前一天，把長發剪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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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癱瘓的時候，宋見羲一心求死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後來身體逐漸恢複，即使他沒有要求，也會被照顧得妥帖周全。每一次理發，搬動，抱扶，堅難坐起來，都弄得他疲憊不堪十分辛苦，所幸他便自己做主，留長發。留長發的這些年，宋見羲不必再承受經常修剪發型的勞累，也不必操心長久卧床，頭發淩亂帶來的形象問題，倒也樂得做他的富貴閑人小少爺。
如今結婚了，他剪掉長發，從閑雲野鶴般的病弱少爺，搖身一變成為斯文儒雅貴公子。
“月兒，明天登記，我們戴這個。”剪了長發換了形象，宋見羲還在不斷給蘇滄月驚喜，喜滋滋奉上一對定制胸針。
“你還有多少驚喜給我呀？”接過首飾盒，蘇滄月單手撫摸他的鬓角，時隔多年，看他短發清爽神氣的模樣，情不自禁在腦海裏回放上學時的情景，仿佛身穿校服，每天讀書的時光，又回來了。
“沒有了，你會不會失望？”俊逸絕倫的一張臉，瞬間變成吃不飽的小孩，宋見羲耷拉着嘴角，眼睛盯住蘇滄月，擺出一個她若是說會，下一秒他就會哭的架勢。
可惜蘇滄月不接招，她打開首飾盒，一對光華璀璨的鑽石胸針映入眼簾。
鑽石鑲嵌成一頭小鹿，頭頂圓月，神氣十足；男生的款式是一輪圓圓的月亮，月亮裏有一只小鹿，嬌氣調皮。
“好漂亮啊，見羲，它們，你花了多少錢啊？”她随口一問，知道他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定然價值不菲。
“一千三百萬。”
回答的太快太自然而然，蘇滄月拿穩首飾盒，慢慢扭頭去看宋見羲，看他跟平時一樣，清澈如水的目光看着她。
好奇心被滿足，蘇滄月又開始在心裏複盤自己和張芷琪的工作室，一年流水是多少，交了多少稅，分到自己卡裏的利潤是多少，而她，要畫多少畫，刺繡多少繡品才會賺到這對胸針的錢，需要耗費多少時間呢？
在貌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少爺面前，蘇滄月幫他把胸針戴好，兩個人還美美的自拍了一會兒，轉頭她又忍不住感慨，在資本面前，個人努力往往不值一提。
登記這一天，天氣晴朗，連空中飄蕩的雲都格外可愛。
為了顯得不那麽清瘦，宋見羲穿了淺色的外套，兩個人到了民政局門口，他握住蘇滄月的手，不肯松、更不讓她動。
“月兒，我昨天說謊了。”坐在車裏，他躊躇着低頭自言自語。
“嗯？見羲，怎麽了？”打扮美美的，蘇滄月滿腦子的幸福，被宋見羲說的有些懵，實在猜不出究竟怎麽回事。
“你摸摸我裏面的口袋。”細長的手指并不用力，他輕扯她的手，擡起頭目光迷茫。
“你不舒服麽？”終于回神，蘇滄月抱住他穿了“铠甲”硬邦邦的腰，空出手來去摸他右邊衣襟內。
搖頭，宋見羲下巴點了點，示意她去看看自己的外衣內袋。
她手指一觸到口袋內的小東西，絲絨和盒子大小和觸感，使蘇滄月已經猜到那是什麽。
“看來是最後的驚喜被我摸了出來，謝謝見羲。”像每一位幸福又安逸的妻子一樣，蘇滄月捧着鑲嵌方形鑽石的戒指，對着宋見羲的俊臉落下一吻，開心幸福又不失被寵溺出來的優越感，落落大方、明豔動人。
“嗯，考你一個問題，你猜，它是我身上什麽東西做的？”
有這漫不經心的一問，微微上挑的紫葡萄般的美目呆住了一瞬，蘇滄月腦子裏全是不好的信息。他用肋骨做的戒指麽？是用廢用的右肩骨頭麽？用不能走路的膝蓋骨麽？
“你，你？”小手伸進他衣服裏去摸他肩膀，再去摸摸他一對瘦骨嶙峋的膝蓋，并沒摸到纏着紗布的跡象，蘇滄月無奈捧起宋見羲的臉，細細的看他，沒發現一絲難受痛苦的表情。
“月兒，好啦好啦，你等等，我們回家再摸，”笑的狡黠，輕輕咳了幾聲，宋見羲向後挺了挺脖子試圖躲開她，卻是幾乎沒怎麽挪動，仍然被她抱在懷裏。
“究竟是什麽？”
看蘇滄月真的急了，他才抿了抿唇，小聲說出了答案，“是我的頭發。”
作為文科生，蘇滄月對于這項技術只是聽說，現在實例擺在眼前，她看宋見羲騰出手來，拿到戒指慢慢給她戴在無名指上，才恍然大悟般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只要不傷害他的身體，愛人贈送的禮物，永遠都是最珍貴的。
等到宋見羲送出別具意義的結婚戒指，兩個人才下車進入民政局。
拍婚紗照時是現代禮服，如今剪了頭發，宋見羲倒是穿了中式元素的外套來拍結婚證件照片。
開開心心來登記結婚，到了拍照環節，看到紅色背景前那個沒有靠背的椅子，宋見羲操縱輪椅的手停下來，心情開始逐漸低落。
長久跟在身邊的護工，太懂宋見羲的身子，護工蹲在輪椅邊，小聲安慰，“就像拍婚紗照時那樣，我在後邊扶着您，別擔心。”
右手蜷縮在胸前，左手擡起來勾住護工脖子，身材壯實的護工一個人抱宋見羲到椅子上非常輕松，可将人放在椅子上護工并不敢松手，另一位護工和蘇滄月馬上抱住他，擺好腿腳、擺穩他身子後仍不放手，防止身體癱瘓的人仰倒到地上。
即使穿了“铠甲”，宋見羲亦只是把背脊挺直，腰癱軟的絲毫不着力，完全坐不住。後面的護工護着後背，防止他後仰，身邊的妻子抱住宋見羲防止他向前傾倒，護工和攝影師幫助擺好身體和弄好頭發，靠在蘇滄月懷裏，終于拍好了大紅背景的結婚證件照。
立等可取一對紅紅的本本，仔細看清楚照片和內容後，宋見羲笑了，星星月亮和太陽仿佛齊聚一堂，整個廳堂閃耀起來，十分奪目。
小氣吧啦把一對紅本本都收在自己懷裏，宋見羲坐在輪椅裏仰頭，認真對蘇滄月說，“老婆，對不起，那時候我躺在醫院裏，沒有給你盛大的婚禮，沒有給你買婚紗，現在我癱在輪椅裏，我們倆就算補辦婚禮，我這個樣子也是個笑話。”
一句話讓蘇滄月掉眼淚，是宋見羲的本事，她彎腰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語，“那些是給別人看的，我們倆好好的，不需要給他們看。”這真的是她的個性，不争不搶不算計，仿佛一株獨立的蓮花，俯瞰世間人。
汽車回到鹿栖莊園，除夕之夜降生的小鹿跟着媽媽跑出來，剛好被蘇滄月看到，她手指扣着車窗，目光追随小鹿的影子對宋見羲講話，“好多天沒有喂小鹿，見羲，一會兒我換衣服去喂小鹿，你自己休息哈。”
“好啊，我也去看看。”
他說想去看看小鹿，所有人便開始忙活，抱着宋見羲倚靠在平時換衣的美人榻上，管家叫護工給他換上更保暖厚實的衣服，以防他到鹿舍被凍着。
從脖子到腳趾，被全部武裝的宋見羲來到了鹿舍，大叔倒是不把他當外人，都沒露面迎接一下，一直在忙活別的活。
“小棉花，姐姐來啦。小棉花……”用甜甜的聲音叫小鹿，蘇滄月手捧大餐盒，裏面裝了仔細清洗切好的葡萄、蘋果、雪梨，還有十幾朵玫瑰花，準備喂小鹿。
“哎，你叫它什麽？”右邊眉毛擡了擡，宋見羲薄薄的唇勾起又壓下來，故意拉長了尾音。
“小棉花呀，它是男孩子，以後長鹿茸了，給你見羲叔叔補身子。”一邊回答宋見羲的話，蘇滄月迎到跑過來的小鹿，手心裏捧玫瑰花，笑的比花兒還嬌。
“咳咳咳……咳咳咳……”被老婆欺負，宋見羲難受的咳，一個字也沒法反駁老婆。
“小棉花。你喜歡吃蘋果麽？玫瑰也喜歡？好乖啊。”小鹿在吃蘇滄月手心的食物，惹得她手心癢癢，心裏軟軟。
“花裏胡哨，喂的都是什麽啊。”太小的鹿，恐怕不适合吃這些，怕老婆傷心，宋t見羲忍住了沒說。
他只好舉起半根胡蘿蔔，努力轉換話題，“大叔，明天喂它點肉。”
聽說要給鹿吃肉，蘇滄月被氣的沒脾氣，只好拍拍他輪椅靠背，以示不滿。
小鹿沒來，小鹿的媽媽、叔叔們過來吃宋見羲手裏的胡蘿蔔了，他坐在輪椅裏，右邊胳膊不能動，只好任鹿腦袋湊過來，蹭在他身上也不惱，耐心的把腿上的胡蘿蔔一一喂給它們。
“沒有了，沒有了，沒有了……”小鹿們也不找蘇滄月，只是纏着宋見羲，一直要吃的。艱難空出左手來，宋見羲扶着輪椅搖杆，開始節節後退，“管家，你別拍了……老婆，老婆，快來救我……”
腿上的毯子被咬掉了，一只腳被拱掉下踏板了，許久不見，小鹿似乎是想親親宋見羲，被他嫌棄的擋開，可他只有一只手好用……
管家叔叔難得沒有緊張宋見羲，一直舉着相機幫他們拍照，害得宋見羲因為身子不行，在鹿舍裏頻頻呼叫輔助。
別具意義的一天，到了晚上鹿栖莊園終于安靜下來，幸福的蘇滄月主動跟哥哥打電話，說自己今天和宋見羲登記結婚了。蘇滄臨聽到後，沉默了幾秒，語重心長跟妹妹講，“月月，你開心就好，哥哥知道你長大了……還是有些擔心你，生怕你受一點點委屈。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後悔、難過的時候，一定跟哥哥講，哥哥命不要，也一定會帶你走。”
處在人生最幸福時刻的蘇滄月很愛哥哥，但她無法體會蘇滄臨的感受和擔心，只是捏着手機，傻傻的笑，自信滿滿的說道，“哥，我愛見羲，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對我特別好，哥哥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