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 24 章
冷酷、嘴巴不饒人, 平時不說甜言蜜語，在蘇滄月印象中，從小宋見羲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如今多了冷淡無情的凜冽氣場, 她覺得跟年紀增長和他身體不好也有些關系。
喝酒聚會、逛街購物、打牌打球, 這些過年常有的活動跟宋見羲沒有關系, 他躺在床上無法活動，但不會限制大家過節，尤其家中工作人員，炮竹、禮花、各種食材準備的很充足, 給身邊人的假期、禮物皆是大方, 幾乎是有求必應，從不苛待。
“月兒，你也出去玩吧, 約朋友, 或者出去買東西。”宋見羲一點也不小氣, 生怕她待在家裏, 看自己這樣癱在床上的人太無聊。
早已通過手鏈知道了宋見羲的心意，後來兩個人陰差陽錯結了婚，如今他不舒服只能卧床修養, 蘇滄月怎麽可能扔下他獨自出去玩？
握着手機, 蘇滄月漫不經心回答他，“我不喜歡玩，看看t瑜伽老師有沒有空，約她幾節私教課吧。”
“在家上課麽？”
“嗯。”
“可是, 家裏沒有瑜伽室。”鹿栖莊園裏哪有這個設施？百密一疏，身子無法動彈腦子卻快得很, 宋見羲開始考慮給老婆裝修一間教室。
“我看你那個複健室，地板、防滑都有，條件很好的。”原來她早看過了，就是不出家門。
聽到這裏，宋見羲難得露出笑臉，眼睛亮亮的看向蘇滄月，“哦，我想去看看。”
“看我做瑜伽麽？”
“嗯，你平時跑步我也看不到，這一次，我可以去看看吧。”八月十五晚上，老婆穿瑜伽褲那個誘人的曲線，他可是一直記着呢。
“行行行。”輪到她笑了，只要他喜歡，想看什麽都可以。
瑜伽老師還沒上門，公司業務倒是來了一大摞，海外業務和一堆報表被兩位助理急匆匆搬來找宋見羲，過年還在加班的人，也不知是該加雞腿還是一腳把他們踢回家。
“你們忙，我先出去，午餐你要記得陪我吃。”宋見羲坐不了輪椅，只能在床上處理公事，蘇滄月還是看得出眼色的，馬上準備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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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你留下，我需要你。”不用刻意撒嬌，宋見羲講話已經是軟糯無力，但态度很正，想她留下。
幫他戴好眼鏡，蘇滄月體貼的把一份文件擺在宋見羲面前，剛好是他能看到的角度。
“謝謝老婆，我基本上提前都看過了，今天主要為了簽字，給他們看到這不成體統的樣子，太丢臉了。”扭頭看她，宋見羲的目光全部在蘇滄月身上，任誰都看得出，盡是依戀和愛意。
“左手簽字麽？”貼在宋見羲耳邊悄悄問他，蘇滄月真的不知道，他左手可以寫字。
“是。”
“等等哈，我幫你戴手套。”露出欽佩的眼神，她拿了助力手套，慢慢幫他戴好。
坐在宋見羲床邊，蘇滄月接了助理遞過來文件，好多是計劃書，還有合同、意向書，甚至還有幾分倡議書，她故意挨緊他坐，給了些支撐力量，讓他坐的不那麽辛苦，順利把字都簽完了。
看得出，他是刻意練過左手寫字，說不上俊逸潇灑的筆體，但總歸是端正有風骨的，比想象中左手字完全無法控制好的多。
“收藏和出版方面的計劃書，還有文件留下吧，我要請太太幫助我出出主意。”簡單一句話，把蘇滄月帶入了宋家的經濟體系，宋見羲仰起頭，半開玩笑打發人，“記得啊，娛樂公司的不給她看，小鮮肉太多了。”
兩位助理恭敬退出後，蘇滄月還不忘吩咐給他們帶些好吃的點心、水果回去，大過年的，忙成這樣。
回到房間，看到宋見羲脫了外衣已經被抱扶躺在了床上，她微笑示意他休息，坐在他身邊真的開始看那些文件，宋見羲身體累極，很快迷糊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宋見羲一覺醒來，房間是他熟悉的昏暗，朝有光亮的方向一扭頭，便看到老婆坐在沙發裏看東西，光從她頭頂打下來，安靜的仿佛一直也沒有動過。
“月兒……”
放下東西走到床邊，蘇滄月理了理他腮邊發絲，溫柔問他，“覺得怎麽樣？身上疼麽？”
仿佛聽不見她的話，宋見羲沉浸在自己夢裏，患得患失。
“月兒，你，真的願意，留在我身邊，過這種無聊的日子麽？”雖然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且感情純純的，但宋見羲總在夢中恍惚覺得，就像是八月十五那晚，自己深愛的女孩是被迫的，她為了蘇家、為了哥哥，迫于宋家給的壓力，逆來順受才留在自己身邊的。
停頓幾秒，蘇滄月認真的告訴他，她願意。
猶豫那幾秒，蘇滄月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而是在考慮宋見羲是怎麽了？單純夢到了不開心的事？或者他有什麽心事，但自己不知道麽？
淡色的眸子光華流轉，默默盯住蘇滄月不放，看她點頭，宋見羲不但沒有松一口氣，反而還哆嗦了一下。由于他身子太瘦，呈八字狀癱開的細弱雙腿和內扣成一團腳趾縮在一起的癱腳，哆嗦這一下真的很明顯。
蘇滄月第一次看他抖的這麽明顯，立刻低頭去問，“見羲，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我，是想，尿……”說到最後，宋見羲自尊碎了一地，可他又不想對她撒謊。
“你穿着小褲褲呢，我幫你揉揉。”她一直覺得，他用紙尿褲跟女孩子需要衛生巾一樣，不是羞恥的事，而是日常需求，所以稱呼紙尿褲為小褲褲，緩解宋見羲的害羞。
在蘇滄月印象中，宋見羲并不需要護工按揉小腹幫助排尿，需要護工幫助的是排盡餘尿，防止尿潴留引起膀胱炎症等問題，現在是什麽狀況她并不清楚，但還是坐在他身邊，輕輕把手伸進了薄被裏。
她手指剛碰到他小腹，宋見羲便隐隐的發出抽氣聲，哀求說道，“月兒，你幫我叫護工來。”
護工很快來到床邊，宋見羲嘴唇微動，護工直接幾乎跪在地板上，細聽他說了什麽，然後很小心也把手伸進薄被裏，在他大腿根和小腹處按揉。
為了好施力，護工将大毛巾鋪在宋見羲身邊，跪在毛巾上仔細給他按揉了好久小腹，中途，宋見羲癱瘓的手腳抽搐的厲害，另一位護工立刻給他吸氧，守在身邊不敢離開。
插不上手的蘇滄月沒有離開，後來，她看到宋見羲擡手講話，另一位護工馬上轉身離開，很快取了一次性的導尿用具來，她真的忍不住了，又過去床邊詢問。“見羲，你，還是尿不出麽？”
“嗯，”聽到她聲音，宋見羲閉着的眼馬上睜開，低低的應她。
“尿不出，憋脹的很厲害，估計是因為炎症，必須先把尿排出來。”面對太太，護工肯定要給解釋一下，不敢莽撞做事。
跟護工點點頭，蘇滄月擔心的要死，但還是要尊重宋見羲的意見，很快的低聲問他，“叫醫生來吧？”
看到宋見羲點了點頭，蘇滄月才抓起手機開始打電話。兩位護工戴好一次性手套，按照流程，給宋見羲順利做了導尿。
雖然是過年，但醫生很快趕到家裏，反複的檢查詢問，連這三四天宋見羲吃的食物也做了一一記錄。
坐在床邊，醫生謹慎給宋見羲做了解釋，“您別擔心，不是什麽大問題，跟膀胱肌肉不受控制一直滴漏同樣的原理。最近天氣涼，您有些乏累，加上身體是在逐漸的變化，高位截癱排尿不暢是通病，可以調理的，不要過于在意，想得太多，對您身體沒有好處。”
這解釋還不如不說，宋見羲才25歲，所有的煩躁和脾氣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又迅速因為身體的不便而全部偃旗息鼓，合上雙目，宋見羲一言不發，餡在深深的失望裏，孤獨無助。
“醫生，以後，要一直用導尿管了麽？”想到上一次他因為導管而受傷流血，蘇滄月心有餘悸，不得不借送客的機會再三詢問。
“不，這是偶然現象，我會給見羲用藥，改善尿不出的情況。太太，導尿管使用得當，是能夠幫助患者而且很有必要的。有的人每天固定要導尿七到八次，有的人甚至需要長期留置尿管，見羲目前的情況，是要偶爾使用，總之，只要是适合患者的，就是好辦法。”醫生非常冷靜，給了客觀的詳細解釋。
看到醫生又要給他輸液，蘇滄月更加心疼宋見羲，回到房間坐在他身邊，輕輕握住他左手，默默的揉着單薄手掌。之前還說過年了，該把他手臂上p拆下來，養養這條手臂，結果就是好不了幾天又在生病，斷斷續續，身體總也沒有起色。
細長手指動了動，反握住她，宋見羲嗓音低啞虛弱說道，“月兒，別怕，你想走，我随時會讓你離開，相信我。”
聽他這樣說話，蘇滄月是不高興的，可她又因為他的身體，而不舍得對他說一點點重話，只好再次表白自己的心意，俯下身反複對他說，“見羲，我不會走。”
她每說一次，宋見羲的心便顫動一次，直到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悄悄滑落鬓發間。
誠然，愛多的人，總是先流淚。
放不下宋見羲，可蘇滄月也惦記哥哥一個人在家過年，等到宋見羲用了藥，腹部不再憋脹，狀态好了一些，她才被催促t着，帶了準備好的禮物回家看望哥哥。
沒打招呼就回家，蘇滄月看到的，是助理和哥哥在家中，保姆阿姨做了飯，剛剛離開。
“你回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我就算帶你出去吃，過年期間，也要先訂位置好吧。”站在大廳裏拉住妹妹的手，蘇滄臨話語裏有些埋怨，表情卻是藏不住的欣喜。
“剛吃過飯，今天不吃了。哥哥過年好，我要大紅包。”使勁挽住哥哥的手臂，蘇滄月原地開始撒嬌。
“好好，你等着。”松開她的手，蘇滄臨轉身，慢慢朝書房方向走去。
脫了外套坐在沙發裏，蘇滄月還沒仔細打量家裏春節都有哪些變化，助理已經端了飲料和水果來，熟念跟她打招呼。
他多大了？
看着這位跟了哥哥多年的助理，蘇滄月突然就盯着人家看，開始盤算他究竟多大了。哥哥45歲了，這位助理到公司的時候二十二三歲，是剛畢業，現在，十年了吧，他也有三十多歲了。
“李昭哥哥，你，比我大八歲？”
“啊？嗯，對，月月，你記憶力很好啊。”李昭被她突然一問，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下離開的腳步，點點頭笑了。
這時候蘇滄臨已經走出書房，一只手拿着紅包，一只手探在身前，摸索着門和牆壁前行。
“大紅包來了。”
在家不必用盲杖，可蘇滄月不出聲，蘇滄臨就不知道她在哪裏，即使知道了，完全不摸索走到沙發位置，對一位視力全無的視障人士來說，太難了。
蘇滄月正要出聲喊“哥哥”，只見李昭已經扭身，幾步走過去扶住蘇滄臨，同時出聲提示他蘇滄月的位置。與盲人相處，李昭比她這個妹妹，細心周到了不知多少倍。
“哥，你千萬不可以一個人呆着，我不放心。”眼睛手術過去一段時間了，細看哥哥身體并沒有恢複，還是太瘦了，蘇滄月心疼哥哥。
“好。”蘇滄臨好像是無心的應付她。
“好什麽呀，我都結婚了，可你，給我找嫂子了麽？随便就應付我。”
“沒有，小丫頭不要亂問大人的事。”聽她提到嫂子這個詞，蘇滄臨身體僵硬了一瞬，笑容裏多了苦澀和無奈。
她才不怕他，男人四十一枝花，蘇滄月覺得哥哥那麽好，只要他積極去尋找，一定可以遇到适合的女子戀愛結婚的，“哼，你還欠我一個小侄子呢。”
嘴角漸漸平直下來，蘇滄臨摸到妹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認真說道，“不會有了，你是我妹妹，也兼職做女兒吧。”
“哥……”該如何勸一位看破紅塵、無欲無求的男人談戀愛？沒有經驗更無辦法，蘇滄月只好放棄。
恰巧宋見羲發來消息，打破了沉默。
【棉花羲：老婆，你帶上哥哥，來家裏吃飯吧，你們家人少，氣氛不熱烈。咱們家裏也沒別人，都是自己人。】
【海邊月：哼，我才回來多大一會兒功夫啊，你不要急着追我回去，跟哥哥聊一會兒我就回去啦。】
【棉花羲：老婆誤會啦，哥哥是親哥哥，我不急，你在家裏住幾天也是正常。我是擔心大過年的，你們兄妹倆吃的不夠好嘛。】
【海邊月：乖啦，哥哥來我們家比較陌生，他反而不方便，一會兒我就回去啦。】
【棉花羲：老婆，我讓管家去接你，剛才我好朋友來家裏，我看他帶來的海參、冬蟲夏草品相不錯，正好送過去給哥哥補身體。還有新出爐的城南老字號的點心，清甜不膩，也帶過去兩盒。】
【海邊月：好吧小棉花。】
她回複說好，還心口不一說了一句“好啰嗦呀”，蘇滄臨已經聽出來，妹妹手指翻飛在聊天的人是妹夫，也只有妹夫，能讓她不經意間流露出撒嬌的語氣；笑着說家裏沒提前準備宴席招待大小姐，我還是送你下樓，快點回家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