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得未曾有(19)
第48章 得未曾有(19)
#得未曾有(19)
傍晚放學, 陳句句跟女同學邊聊天邊走出來,遠遠見到徐日旸站在門口。
她頓頓腳步。
女同學揮揮手離開。
徐日旸走近:“我那天以為楚楊說的人是你,要跟我競争你, 所以很生氣。也才知道, 楚楊打許德是因為他強吻了周心文。”
許德強吻了周心文麽, 這件事陳句句倒是不知道。
“我不是想要霸淩楚楊,我只是想在你面前證明我比他厲害。”徐日旸說着, 拉陳句句的手。
“嗯。”雖然陳句句知道徐日旸是在解釋, 還是脫開了他的手。
“為什麽?”徐日旸問。
陳句句不知道他問的是究竟為什麽分手,還是為什麽沒有讓他牽上,她說:“馬上高考了,我也沒那麽多時間談戀愛,不想分心。”
徐日旸凝視着她。
陳句句避開了他的視線, 低頭盯自己的鞋。這會兒還有一點夕陽光,照出鞋影。
徐日旸說:“行。我不影響你。我等你高考完。”
夕陽光斜斜打過來。
陳句句擡眸,他們沉默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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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用等,這期間, 要是有別的……女孩, 可以談。”
徐日旸沒說話,只直勾勾盯着她。
随即他笑了一下, 自嘲似的。
陳句句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的情緒,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直到拐過彎,都能感覺到徐日旸的視線跟着她身後。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複他。
而且高考近在咫尺,确實沒時間考慮這個時間。這周沒怎麽跟徐日旸聯系, 她的時間也突然充裕了很多。
再者,就算高考完徐日旸也是要出國的, 陳句句的家境撐不起她出國的可能性,就算徐日旸花錢讓她去她也不會去的。她覺得國內更好。
他們之間本來就沒什麽可能繼續在一起了。
陳句句回到家裏,慣性地掏出書本。現在她一回家就看書,連吃飯都得她媽媽喊她出去,吃完了又立刻回來。
李芬在廚房炒菜,廚房房門沒關上,能傳來一些輕微的碰撞聲。
陳句句伸手擰臺燈,啪一聲,臺燈由暗轉亮,平常她能很快擰到自己最熟悉的光線,可這回擰過了,臺燈曝光了,陳句句往回擰,擰到了一個合适的看書亮度。
手握着筆,胳膊放在課本上。
她說那句話徐日旸居然也沒有當場生氣。
想想,又深呼吸一口氣。
翻頁書,找回專注的狀态。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徐日旸示弱。
一旦t周圍所有人包括老師家長同學都開始緊張,以倒計時來計算時間,那麽時間就會變得很快。高考就是如此。進入了高三下學期,每天都在模拟考,連以前最喜歡說話、最調皮的同學都瞬間變得安靜,趁着中午還會來問題目。
這期間徐日旸确實也沒怎麽來找她。
雖然每到睡覺前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麽——跟徐日旸的例行晚安電話,可她覺得這時候高考不能再讓任何東西分心了,總會強行克制自己的情緒,專注想功課。
每天主要時間都是在學校,晚上再回來學習兩個小時左右,周六周天也基本在家複習。
連她爸爸媽媽在外面走路都不敢輕易發出聲音。
就這樣,到六月份初。
高考來了。
全部考試統一結束後當天,陳句句走出考場。
外面天朗氣清,是人山人海的家長們。
她爸媽專門請了假等她。
陳敘問:“考得怎麽樣?”
陳句句有些含羞地說:“還行。”
他們還能不了解陳句句,陳句句要是考得差,絕對一出來就愁眉苦臉,眉頭展都展不開,這表情意味着她肯定沒有大的失手,相反還很可能考得不錯。
“基本都會做。”陳句句補了一句。
那就是穩了。
“走。”李芬開心地搭住她肩膀,“我們一家人吃頓飯去。慶賀你的苦日子結束了。”
陳句句剛要跟爸爸媽媽走,不知為什麽,有所感覺似的,一擡頭,在人群中跟徐日旸注視。他個頭高,也很容易看到。
他也來了。
沒去準備出國麽?
爸爸媽媽拉着她,陳句句也沒跟他多看,坐上了陳敘的車,系上安全帶。她又扭頭看了眼窗外,這會兒在停車場這塊,已經看不見他了。
陳句句跟陳敘、李芬去自助烤肉店好好吃了一頓。
中途,還有接到了爺爺奶奶的電話。
連她姑姑陳靜也打電話問考得怎麽樣。
她姑姑陳靜今年也考上了研究生,已經去外地讀書了。
陳敘轉達了“基本都會做”這句話。
雖然陳句句的成績還沒出來,但她向來是個謹小慎微的性格,能說出“都會做”這句話,全家都放下了心。
吃了頓飽飯,他爸爸陳敘收到一些微信群裏的通知,趕回公司做事,把她們母女送到家後,李芬也決定去打次麻将。
真奇怪。
之前三年都是為這一場考試做準備,陳句句幾乎都沒有想過考完後會如何。現在才發現,喜悅也就是那麽瞬間,當然如果考得不好,悲傷就只是個瞬間了,而是會持續很久。
可因為經歷過大大小小的考試,對考試這件事還真挺麻木的。
很快這種快樂就從她心中過去了。
只知道,以後不需要再考了。
陳句句一個人回到房間裏,這會兒才意識到真的是滿屋子書。以前剛搬進來時,這裏還空空蕩蕩的。爸爸媽媽也不在家,她沒什麽事做,就決定把這些書都全部整理起來。
蹲在地上,打開書櫃。
看見了之前徐日旸奶奶包括徐日旸送的禮物。項鏈,祝她金榜題名的小人,還有Iphone手機,都過代了。
對,這些還沒還給他。
陳句句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雖然沒拆開,但長久沒動,外盒還是沾上了一點灰。她抽出桌面的抽紙,沾了一點水杯裏的濕水,擦幹淨。
還是找機會還給他吧。而且他也應該快要離開了。
隔了兩天,天氣很好的白天,陳句句帶着東西按響了徐日旸別墅的房門。
沒人開,難道不在家嗎?
還是應該提前發給微信再來。
陳句句倒沒有很着急,反而扭頭去看門口盆栽,長高了不少。
她正盯着瞧。
徐日旸突然打開了門,他頭發略濕,像是剛在裏面洗頭。
陳句句說:“我來把這些還給你。”
說完她走進來,還是不可避免地掃了眼他房間布置,跟之前差不多,就是……更亂了點。
“考得怎麽樣?”徐日旸問她。
“還行。”
“準備考去哪?”
陳句句沒回答。
“怎麽,怕我追過去?”
“你不是要出國嗎?”
“是。我媽給我聯系了外面的學校。過一段時間就走。”
“哦。”
徐日旸又扭頭看了眼陳句句放在桌面上的東西:“原來你全都好好保存着,連拆都沒拆開,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全部還給我?”
“我不習慣接受別人貴重的禮物。”
“我在你心裏,一直是別人?”
徐日旸掃眼禮物,又問她:“你跟楚楊考一塊兒了嗎?”
“沒。”怎麽這個時間,他還在糾結她跟楚楊?
“好幾次,我看見你放晚自習跟他一塊回去。”
“因為太晚了,我一個人回家不安全。兩個人順路結伴回去正好。”陳句句垂眸,有幾次她回過頭,也能看見徐日旸總在後方馬路的對面看着她。
東西歸還,陳句句差不多可以走了,可她腳步停住,沒有走。
前三年,尤其是高二開始,高考就是她的重中之重,擠壓了她的一切思索,直到它結束後,這兩天她才開始認真地思考一些事情。
“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麽?”徐日旸問。
“你為我付出很多。比如轉學到這裏,也很照顧我。”就算這對徐日旸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也不意味着他沒有付出,“還有我爸爸的事,也是你幫忙,一直沒有好好謝謝你。”
“所以你就是因為你爸爸的事跟我在一起的吧?”
“……”陳句句怔了怔,擡頭。
徐日旸看她:“被我說中了。你是個不會拒絕別人的人,連那個出租車司機拉住你的手,你都不會叫。所以我跟你表白的時候,你也沒有反抗,對嗎?“
陳句句沒有回答,稍後她誠實地說:“有一點。”
徐日旸望着她。
其實他是希望她反駁的。
反駁她不是為了報恩才跟他在一起,反駁他不是跟那個司機一樣,只是用了強制的手段讓她沒有反抗而已。
為什麽他一直介意楚楊?
為什麽那天楚楊說的周心文的時候,他卻下意識理解成陳句句。
直到這會兒徐日旸才明白,那是因為自己害怕,當他看到陳句句跟楚楊有說有笑出校門口,她身上還圍了楚楊的校服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危機。
那是他第一次沒有沖上去,而是跟了他們一路。
陳句句沒跟楚楊在一起,不是因為陳句句愛自己,是因為楚楊喜歡周心文。
可陳句句那麽好,遲早會被發現的,萬一有一天,楚楊喜歡陳句句呢。
他腦海裏只聽得到陳句句。
他誤以為楚楊在宣戰,恐懼瞬間以狂妄的姿态展露,自尊不允許他表現出嫉妒和擔心,他要立刻打壓他,要在陳句句面前無所顧忌地證自己是強勢的、碾壓的,而楚楊是卑微的、窮弱的、不堪一擊的。
可那場戰役他卻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陳句句說:“我先走了。”
徐日旸說:“你就這樣走了,哪怕知道我要出國?”
陳句句回過頭,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說:“希望你能在國外開心。”
徐日旸聽見陳句句打開門要出去動靜,突然,他轉身上前,将她抱起來放在沙發上,壓在她身上,開始親她。
不僅親她,徐日旸還有一只手伸進她裙子裏,就算是傻子,也感受到了危險。
“徐日旸,你不是說過,只要我在這裏就很安全的嗎?”
徐日旸停住動作,擡頭:“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那你這幾年把我當什麽,當什麽?!”
“我也在談,我沒有騙你。”
“那為什麽你從來不在意我,我在你心裏還比不過楚楊的一根頭發?”
“不是這樣的。”徐日旸為什麽會這樣想。
“那我告訴我,我應該怎麽想?為什麽我只是欺負了一下楚楊,你就能立刻跟我分手?一點留戀都沒有。”
那不是只“欺負”了一下。陳句句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如果楚楊不是自己想開了,心理能力承受弱的人,是壓根受不住這種嘲諷和譏笑的。
“你還不明白問題在哪嗎?”
“問題在哪?”徐日旸笑,“你又明白問題在哪嗎?”
“……”
陳句句本來是可以推開徐日旸的,可這瞬間她沒動,因為她看到他眼尾泛紅了。
“陳句句,你愛我嗎?”他問。
她偏着頭,感受到身上的壓力,第一次聽到一個男生用沙啞的聲音問她。
“你愛我嗎?”
……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陳句句坐起身拉下裙子,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反抗了還是沒反抗。但是她有疼痛感,這股疼痛感是t跟徐日旸那句話一起進入她心裏的。以至于她都分不清到底是哪裏痛。
徐日旸沒說話。
陳句句說:“之前你沒讓我爸爸坐牢,所以這次我也就當,沒發生過。”
她起身離開。
徐日旸坐在沙發上獨自坐到黃昏。
在徐家園的時候,跟陳句句一塊兒釣魚,她仰起頭看月亮,臉上漾起微笑說:“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
那時,他想保護她。
于是把她的微信昵稱設成了小神仙。
希望她永遠能有這種微笑。
徐日旸走到陳句句送回來的禮物前,伸手貼在冰涼的禮物盒上——
這輩子她是不是都不會再原諒他了?
夏天傍晚時分,一瞬間,房屋倏然暗了下來。
像那句歌詞所說:
遺憾無法說。驚覺心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