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一
番外一
喬江長大的過程中，喬娓總會回憶起她的小時候。
喬成忙活着他的小生意，李梅芳被迫照顧喬成的飲食起居，只有半大點高的喬娓被送去鄉下的奶奶家。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奶奶不喜歡李梅芳，自然也不喜歡她。
不喜歡她的原因只有一個，她是個女娃，不是個小子，不僅承不起喬家傳宗接代的任務，還讓她斷了抱孫的夢。
她是被放養長大的。
喬娓性格安靜沉穩，也不和鄉下那些孩子遛狗逗貓，每天蹲在院子裏，看日升日落，螞蟻搬家。
她的性子太獨，村裏的婆婆媽媽都覺得很奇怪，和奶奶讨論起她來。
奶奶對她沒什麽好說的，只說她這性子随了她的死鬼老媽，把她供到初中就算完了。
到時候打工還是嫁人，随她的意。
總之，別在她的眼前晃。
喬娓不管奶奶怎麽看她，也不管那些長舌婦怎麽說。
她最不在意的，就是別人看她的眼光。
長大一些就不愛待在家裏了，跑出去躺到樹蔭底下睡一覺，太陽落山之後再趕回來。
該到上學的年齡，她就被接到縣城裏。
縣城的生活和她想象中的一樣，喬成每天對李梅芳頤指氣使，李梅芳每天還是唯唯諾諾。
喬娓剛開始不明白李梅芳為什麽會這麽懦弱，年歲漸漸長了之後，她就明白了。
因為李梅芳是家庭主婦，她沒有賺錢，所以都是錯的。
喬娓性子孤僻，在家裏和在學校都一個樣。不愛學習，成績倒數，老師和同學都把她當成空氣。
被當成空氣挺好的，至少不用浪費時間在無用的社交上。
她不愛說話，畫畫成了她唯一的愛好，不管什麽課都在草稿紙上塗塗畫畫。
她也不打算通過繪畫得到些什麽，純粹是打發時間罷了。
喬娓命運的改變是在十歲那年的生日。
喬成自然是不會記得，也沒想過買蛋糕買禮物什麽的。
李梅芳倒是記得，但她沒錢買蛋糕買禮物。
只是在喬娓早上起床的時候，幹巴巴的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喬娓不在意這些，滿腦子都是成年後到廠子打工，脫離這個家。
這天晚上，喬成看店沒回來，李梅芳特意給她做了碗雞蛋面。
李梅芳吃了兩口，放下筷子看她，挑起了話題，“娓娓，今天你的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你在她的課上畫畫了？”
“嗯。”喬娓并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問題，她既沒逃課，也沒在課上打擾其他同學。
不過是畫個畫，有什麽影響。
每個家長都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思，李梅芳自然也有。
她被喬娓這種無所謂的态度吓了一跳，皺了皺眉，“你為什麽不認真聽課啊，學生最主要的任務是學習。”
喬娓停下筷子，擡頭看她，“聽不懂為什麽還要聽，浪費時間。”
李梅芳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勸解喬娓。
雖然兩人是母女關系，但實際上并不親密。
李梅芳覺得，喬娓打心眼裏，是瞧不上她這個依附在喬成身上的母親的。
她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你們班主任給我看了你在課堂上畫的畫，我覺得挺不錯的，就拿去給你爸看了看，提出讓你到培訓班學畫的想法。”
喬娓知道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還是忍不住去問，“他怎麽說？”
李梅芳抿了抿唇，“他說女孩學這些沒什麽意思，讓我早點放棄這種想法。”
喬娓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其實她就算不問也知道答案，這個問題是多餘的。
但她就是有些不甘心。
李梅芳沉默了很長時間，平靜地說:“但我不是這麽想。”
喬娓不喜歡學習，但她對繪畫有興趣，她就想讓她去嘗試一下。
她這輩子都被人推着走，沒有興趣，沒有目标，忙忙碌碌就是一輩子。
她不想她的女兒和她一樣。
喬娓垂眼，用筷子攪動碗裏的面，“你不想又有什麽用？”
李梅芳沒有賺錢的能力，說什麽都是空話。
李梅芳看着她，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我們小區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在招洗碗工，我想去試試。”
喬娓沒怎麽聽進去，“我爸能讓你去？”
“他不讓我也得去。”李梅芳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我就覺得你以後能有出息。”
學藝術這條路真的很燒錢，李梅芳把賺到的錢都投了進去。
喬娓非常努力，從來都沒有躲過懶。
八年後，她的十八歲生日，她的人生迎來了最大一次轉變。
李梅芳和喬娓擠在十平米開外的出租屋裏，桌上的蛋糕被砸得稀爛。
喬娓看着坐在沙發上的李梅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年來，李梅芳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裏。
盡管她和喬成已經沒什麽感情了，但離婚讓她脫掉了一層皮。
李梅芳問道:“你告訴我，什麽叫不讀了，怎麽就不讀了，我們努力了那麽長時間，不就為了這一天嗎？”
喬娓動了動嘴唇，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們這麽努力，就是為了能讓喬娓能讀個好大學。
李梅芳不明白，為什麽她藝術分夠了，文化分也夠了，怎麽就不讀了呢？
沉默了很久，喬娓說:“不想讀了。”
李梅芳的狀态，家裏的經濟情況，都不允許她繼續任性下去。
藝術院校的學費太貴了，一個學年就是上萬塊錢。
李梅芳知道喬娓擔心什麽，“錢的事媽媽想辦法，你不用擔心。”
喬娓再次沉默下去，一萬塊錢或許對其他家庭不算什麽，但壓在李梅芳身上，會要了她的命。
李梅芳沒聽到喬娓說話，看向她，認真地問:“你不想上大學，想做什麽？”
喬娓沒打算再瞞，“想學門手藝。”
“手藝什麽時候不能學啊，”李梅芳急了，“你上小學的時候怎麽不和我說，想學手藝初中畢業就能去學。你知道我為了讓你上藝考培集訓班費了多大勁，花了多少錢嗎？現在說不讀就不讀了。”
“我已經想好了。”喬娓平靜地說。
她已經和米粒談過了，給她當學徒。她有美術基礎，半年時間應該就能出師。
她讀完四年大學不一定能找到工作，跟着米粒，一年時間就能賺到錢。
“也不知道她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李梅芳嘆了口氣，“随你的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