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手裏的活是簡單的花臂，喬娓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早上她是被一陣嘔吐聲吵醒的，她走到浴室裏的時候，李梅芳整個人趴在馬桶上，看到她過來，抱歉的笑笑，說了聲不好意思。
沒什麽好道歉的，喬娓用紙巾幫李梅芳把臉擦幹淨，再拿水杯給她接了杯水。
兩人在飯桌上吃着早餐，喬娓勸她再到醫院看看。
李梅芳只是笑笑，說陽臺的風景很好，昨天傍晚她看到了很美的夕陽。
喬娓是了解她的，她不想最後的日子在ICU裏每天在死亡線上徘徊。相對而言，她更想每天慢悠悠的坐在陽臺，享受陽光。
只不過，喬娓每天看着李梅芳的生命力被一點點剝奪，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
紋花臂的是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聽說是藝術學院的學生。看着弱不禁風，還是挺耐痛的，三小時下來，愣是沒哼一聲。
喬娓很喜歡這樣的客人，至少不會沒話找話，注意力不被分散還能幹活快些。
幹活結束後，喬娓向小姑娘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便從房間裏走出來。
江知雪已經在辦公室等着她了，見她過來，和她打了聲招呼，“我問過阿喜了，她說你中午沒有客人，要不要一起去吃個便飯。”
“好啊。”喬娓換下工作服，她的工作室和江知雪的畫室挨得近，兩人的胃口也出奇的一致，便經常出來一起吃飯。
走出工作室的時候天氣陰沉沉的，沒落雨，江知雪把她帶進一家日料店。
兩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各自點了份豚骨拉面。
江知雪看着喬娓眼下的黑眼圈，問道:“你這兩天是不是沒休息好？”
喬娓沒什麽胃口，“前兩天我媽過來，我把卧室讓給她，這兩天我都是在睡沙發，那沙發太硬了。”
江知雪想起了喬娓租的小出租屋，皺了皺眉，“這哪成啊，不然你搬到我那去住吧。”
喬娓搖頭，“你還帶着個孩子呢，多不方便，我買的那房子下周應該就能過戶了。”
江知雪知道她決定的事不會輕易動搖，“江知意呢，你怎麽看？”
喬娓回憶了一下，她無法無視江知意眼神裏流露的欲望，“我不讨厭他。”
“那就行，”江知雪放松下來，“你別看他這個樣子，其實眼光高着呢，喜歡上一個不容易。”
喬娓拿筷子的手頓了一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以為這種長相的人不會缺女朋友。”
江知雪用筷子戳了戳碗底，“那你是不了解他，他從來都沒談過戀愛，總覺得談戀愛太麻煩，會影響他賺錢的速度。”
喬娓垂眼，沒再說什麽。
江知雪今天休息，吃完午飯跟着喬娓回工作室。
喬娓在房間裏幫客戶紋身，江知雪陪喬娓的學徒阿喜打游戲。
傍晚的時候下起了雨，江知意給江知雪打了個電話。
“你現在還在喬娓的工作室嗎？”
江知雪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的表盤，“嗯，還在。”
“外邊下雨了，爸讓我接你回家吃飯。”
江知雪知道江知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啊。”
“你發定位過來，我馬上到。”
江知意順着定位開了過去，來到一條具有年代感的老街。紅磚綠瓦，青苔遍地。
雨淅淅瀝瀝的，路上的車位很少。他只能在附近超市的地下停車場停車，頂着細雨走向工作室。
工作室有兩層，一層是接待區，二層是紋身區。
接待區的面積很大，整體的裝修風格屬于冷色調，黑色的皮質沙發占據整個C位，落地窗旁擺放着兩盆綠植，溫柔舒緩的音樂從音響裏傾瀉而出。
進門的時候江知雪正和阿喜聊天，看到江知意後和他打了聲招呼，“你在這坐一會兒，喬娓馬上就出來。”
江知意在沙發上坐着，注意力被牆上挂着的照片吸引。都是些紋身圖案，風格獨特，一看就知道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他稍微等了一會兒，就看見喬娓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把工作服換了，上身穿了件白色襯衫，下身穿了件黑色長裙。長發盤了起來，随性自然。
江知意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手上。
喬娓怔了怔，走到他的面前，視線落入他的喉結，“你怎麽來了？”
“想來參觀你的工作室，”江知意看向江知雪，“順帶接個人。”
喬娓笑笑，“随便參觀，最好能給我帶幾個客源過來。”
江知意随意在一樓走走，問道:“這些都是你紋的嗎？”
“對，我的個人風格比較明顯。”
喬娓設計圖案的時候很喜歡用蛇作為元素，幾乎每個作品都能看到蛇的形态。
“很漂亮。”江知意發出贊嘆。
喬娓平常被誇贊慣了，今天聽起來卻覺得微微有點臉熱，應該室內的空調應該是調得太高了。
“那是當然，”江知雪觀察着兩人的氣氛，适時的插入話題，“我家喬娓紋身一級棒，記得多帶些客源過來。”
喬娓把店內的雨傘遞到她的面前，“趕緊走吧，別讓歲歲等急了。”
最近一段時間，江家的吃飯時間總會聊一些江知意的終身大事，今天也不例外。
江平給江知意夾了一筷子菜，“之前阿雪給你介紹的那孩子怎麽樣了？”
“沒什麽進展。”
“怎麽那麽慢？”
“我昨天才第一次見她。”
“你都快三十五了。”
江知意不說話了，他喜歡喬娓，是因為她的長相和氣質符合他的審美，而不是年齡到了的妥協。
江知雪眼看着兩人的氣氛越來越僵，“爸，你就別操心了，我哥他心裏有數。”
江平搖頭，“你們這兄妹倆就沒一個心裏有數的。”
晚飯過後，江知意和江知雪在陽臺上閑聊。
他在江知雪的口中得知了喬娓的一些事，心裏總覺得堵得慌。
江知意點燃根煙，“喬伯母病得很重？”
江知雪看着天空，“嗯，醫生說再繼續治療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也就這幾個月的事。”
江知意明白，如果不是因為喬伯母的關系，喬娓不一定能見他一面。
怎麽說呢，有種趁虛而入的感覺。
江知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需要有這麽大的心理壓力，理想主義者。”
“我還沒說你呢，”江知意看向江知雪，“為什麽會和老趙離婚，他不挺好的嗎？”
江知雪回答道:“就是不喜歡了。”
她選擇與老趙離婚沒有什麽原因，就是突然沒感覺了。
或許是孩子占用了她太多時間，又或許是兩人因為工作太忙缺少新鮮的話題。
離婚的契機也是挺可笑的，只是因為老趙出差太忙忘記了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制定離婚協議的時候老趙特別慷慨，把房子、存款、歲歲都留給了她。
沒有人比他做得更體面。
聽到這個原因，江知意絲毫不覺得意外，“人生這麽長，總要和一個喜歡的人在一起。”
江知雪的表情有些茫然。
兩個人要有多喜歡，才能一起度過漫漫的艱難歲月。
晚上，喬娓把李梅芳哄睡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陷入深深的疲憊。
她今天請了阿姨照顧李梅芳的飲食起居，沒想到一到家就聽到阿姨對李梅芳的抱怨。
“阿姨的性格太古怪了，我好不容易按照要求給她做好飯，她一口不吃也就算了，還用筷子砸我。”
喬娓只能花錢擺平這件事。
她問起這件事的時候，李梅芳臉上沒什麽表情，只說我不值得你花那麽多錢。
微信提示音乍然響起，喬娓突然回身，點開微信查看消息。
【喬娓。】
是江知意發來的消息。
她回想起昨晚兩人互加微信的時候。
喬娓将要離開，卻不知道該怎麽結束話題。
車廂沉默了許久，江知意突然問起，“你的手機號是微信號嗎？”
“……對的，我工作和生活同號。”
“那我加你，你同意一下。”
微信提示音響起，喬娓點開一看。
江知意的頭像是一只森林裏的松鼠，ID則是個句號。
喬娓手一滑，點了同意。
這個微信一直躺在她的微信裏，直到剛剛。
喬娓想了想，簡單的回了消息。
【在。】
幾秒過後，江知意彈出了個微信語音。
江知意隔着手機，問道:“睡了嗎？”
“還沒，”喬娓壓低了聲音，“這麽晚有什麽事嗎？”
江知意沒有立即答話，客廳太安靜了，喬娓還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沒什麽，”江知意感覺嗓子癢癢的，心跳有些加快，“阿雪告訴我這幾天你要去給新房過戶。”
“對呀，”喬娓沒有否認，“這段時間我可能會很忙，要去給房子過戶，還要再給新房添置一些新家具。”
“嗯，”江知意樂意的頓了一下，“我想問你需不需要陪同。”
喬娓靜了幾秒，“你不用上班嗎？”
“我工作不忙，帶幾個研究生罷了，上完課時間可以自由支配。”
喬娓想了想，既然已經決定給他機會，沒必要把他當洪水猛獸拒之門外。
喬娓突然好奇，“為什麽突然想陪我？”
“阿雪說你不排斥我。”江知意突然嚴肅。
“喬娓，我在追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