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第27章
古藤村位于慶延山脈東邊的一個矮山頭, 四周皆是崎岖陡峭的山際，唯獨這裏是一塊平整山頭, 相傳說是兩只大妖相互鬥法削平了山峰，從而留下這平地；亦有傳聞說是慶延山存在悠久，自盤古開天地以來就巍然屹立于此，吸收日月之精華，誕生了山神，山神憐憫漂泊居無定所的苦命人，用神力開辟了一塊可供人生存的地, 為那些信仰虔誠之人提供庇護……
前者真實性還有待考證, 不過後者一聽就很扯淡。
趕山路途中實在無聊，聞悅繪聲繪色給衆人講述自己打聽到的有關于古藤村的事。
“可以啊，聞悅, 沒想到你知識涉獵這麽廣！”紀序行立馬捧場。
“嗐，哪裏哪裏，我不過就是去茶館時聽到其他人談論此事時多留了只耳朵聽幾句罷了。”
聞悅忙澄清，知識淵博這麽大頂帽子她可承受不起！老實說，除了劍譜外, 她都沒完整讀過幾本書。
只是她走的地方多, 遇到的各色人也多，每新到一個地方，尤其是茶館這類八卦彙聚之地, 她總是習慣性豎起耳朵留意新鮮八卦，因此探聽接下來途徑地的歷史和奇聞異事已經成了她潛意識的東西了。
古藤村位置偏僻, 一行人磕磕絆絆爬了半天山路, 兜兜轉轉不知道翻了多少個山頭，太陽也不知何時西沉, 林中更是幽寂昏暗了。出來覓食的野獸動靜漸漸響起，白日死氣沉沉的山林熱鬧起來。
終于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幾人到達古藤村地界。
和上次聞悅他們來時不同，這個時間點的古藤村家家戶戶生起了炊煙，昏黃晃動的煤燈燭火透過紙糊窗扇點亮傍晚暗色。分散的光亮如盞盞欲升空的孔明燈，打破千篇一律即将籠罩下來的黑夜。
聞悅頗有種柳暗花明來到世外桃源的荒誕感。
村裏沒有高大的樹木，視野寬敞，時不時還響起兩聲雞鳴，小路旁的田地裏是大片還沒來的及掰回的成熟苞米棒子，聞悅他們一伸手就可采摘。
拴在茅屋外的看家狗正舔舐着腿毛，嗅到生人氣息，立馬大聲吠了起來。
左鄰右舍聽到狗叫聲皆探頭出來查看情況。
憔悴麻木的臉上見到是外來人一瞬間又扯出熱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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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經雲州一事後，聞悅面對此情此景立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正是飯點兒的時候，村裏人卻一窩蜂湧出家門擠在道路上，拉着幾個年輕人問東問西。
得知幾人是進山采藥卻不幸迷路的散修，叼着旱煙的大叔們交流道：“俺們這慶延山裏頭啊，瘴霧多，看來就算他們這些修士迷路也有可能迷路嘞。”
“小夥子們小姑娘，你們看這樣行不，”其中一個大叔說道：“我看你們手頭還是空空嘞，要不嫌棄的話，你們先住在村裏，把草草藥藥割好了，我們喊個小夥子送你們出山，要得不？”
聞悅和t幾人對視一眼。
比他們想象中的很順利啊，賣慘的話還什麽都沒說呢！
魏亦先故作為難，推辭一番才接受村民的好意。
然而，看熱鬧的村民們卻犯了難，由誰家來接受這幾個外鄉人成了問題。
大叔提出這個解決方法時，衆人都覺得沒毛病，他們很願意幫這些模樣俊秀的年輕人，可是誰家都是過得緊緊巴巴的，壓根兒沒有多餘的糧和地來接納他們啊。
在衆人一籌莫展之際，聞訊遲遲趕來的村長一拍腦袋收下了聞悅等人。
村長李見山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和善介紹着沿途村上的情況，笑着帶幾人回家。
熱鬧過去，衆人有斂下笑容，唏噓着散開，鄉間小路不多時又恢複靜谧。
村長家在村東頭，和剛才泥濘的小路不同，小道越走越寬敞，路上越來越幹淨，泥土間隔着鋪上了幾塊青石磚，腳踩在上頭不容易沾上泥漬。
這邊的房屋也要規整很多，若是和山外邊的地方比，自然是說不上多好，但比起這裏多數的茅草屋，破舊的小院，這種有成型的院落的木屋算是相當不錯了。
李見山推開虛掩着的木門，院落裏整整潔潔，一摞摞劈好的柴火整齊碼放在屋檐角落，許久沒用過的磨盤依放在水井之後，上面沒什麽灰塵，看得出是主人隔幾日就好好擦拭過的。
有序幹淨的院子一眼就讓人覺得舒适。
李見山落好鎖，引着一行人進了堂屋。堂屋舊桌上擺好了幾道小炒菜，賣相不佳，可卻意外的香。
暖黃燭火跳到那盤糊糊看不出是什麽的菜上，聞悅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她旁邊站着的幾位不需要進食，沒有饑餓感可能還沒意識到，她只是個凡人之軀啊！
一天的奔波，她只草草喝了一碗粥，肚子早就在抗議了，此刻被這菜香引誘着，竟将本該有的警覺抛之腦後，她只想吃點熱騰騰的東西暖暖胃。
“小夥們這個點兒都還沒吃飯吧，先坐下等會兒吧，嘗嘗我孫女兒的手藝。”
李見山哈哈笑着招呼着衆人坐下，魏亦道了謝，随之依次坐下。看着挺大的木桌一下變得擁擠。
“別看我孫女兒炒的菜看着不咋樣，那味道還是不錯的哈哈，”李見山指着菜說道，額間因笑皺起的褶子掩藏不住驕傲的神情，“我敢說，絕對是獨一份哩！”
說話見，一個小姑娘捧着一碗粘稠的疙瘩湯走了出來。
“舒羨，家裏來客人了，快去拿幾雙碗筷出來！”李見山笑着對她道。
小姑娘死水般瞳眸掃過在場衆人，然後一言不發木着轉身回廚房。
和含楹有些像，不過好像更沉悶，不好相與呢！
聞悅捧着臉打量着她，心想。勉強從桌上的吃食分出半分心神。
“我這孫女兒啊，從小就聰明能幹，就是性子悶了點，有啥話也不得和我這老頭子說，”李見山感慨，話語裏多少帶些無奈，他朝魏亦苦笑，“這孩子命苦，唉，從小就父母雙亡，由老頭子我拉扯長大，但她啊也是個孝順的，那麽丁點大會做飯後就堅決不要我近竈臺，說是想讓我頤享天年……”
他手比劃着，眼裏滿是欣慰，說話時胡子都一抖一抖的。
少湙一個眼神都不給他，張揚的紅衣和灰撲撲的屋裏格格不入，聽着這話擡眸随口說了句，“那你還真是好福氣啊。”
霎時間，堂屋內靜得可聽見幾人的呼吸聲，只剩燭光悅動。
李見山臉上一僵，才把目光投向這個眼角含着絲絲縷縷笑意的年輕人。
他一開始都注意到他了，他氣質過于淩厲，再加上他并不像這幾人中做主的，因此說話也就刻意避開他了。
聞悅感受着這無聲蔓延的尴尬，只想扶額，少湙跟她毒舌就算了，沒想到還有冷場的天賦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這平平無奇的一句話經他口中說出莫名多了些譏諷的意味。
她真想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搖清醒點，別說借住別人家，就算是面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和你分享自己的幸福，好歹也該注意下語氣啊，這麽帶着争議語氣的一句話叫怎麽回事！
她手在桌下拉了拉少湙衣袖，示意他別開口了，然後才趕緊呵呵笑着打破這沉寂氛圍，“是啊，李村長，您老面相慈善，一看就是有福之人，這精神氣誰能想到您六十幾歲了！”
聞悅銀鈴般的笑聲使氛圍回暖，凝滞的空氣流動。
李見山面上一松，又浮起笑意擺擺手，“是七十幾喽……”
李舒羨拿好餐具輕放在幾人面前，魏亦忙起身雙手接過，“謝謝李姑娘。”
她不鹹不淡嗯了聲，随後坐在李見山身旁。
李見山笑呵呵，“各位別客氣啊，吃……”
他動了筷子後，聞悅也迫不及待伸出筷子夾菜，然後——
少湙提起木筷輕敲上她的筷子。
兩雙木筷相擊發出清響回蕩在不大的屋內。
聞悅莫名其妙，她掃過魏亦三人，見他們收回了蠢蠢欲動的手，也默默跟着收回了筷子。
李見山不懂這些年輕人間的“暗流湧動”，李舒羨反倒莫名注視着他，漆黑的眸子裏閃過別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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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李見山收拾出西廂的兩間空屋子，李舒羨則是抱出幾床被褥鋪床。
聞悅和魏亦三個天師看不過眼，要去搭把手，她毫不客氣道：“不用，你們在這兒反而礙事，影響我收東西的速度。”
他們只好悻悻去院子裏等。
銀白月光傾瀉而下，在地上鋪滿不凍人的白霜。
少湙一早便尋了個地置好他的茶桌沏茶。
美景秀色，一眼便讓人覺得心情愉悅。
聞悅興沖沖過去，挑眉揶揄：“你還真有閑情雅致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放松愉悅的呢！”
“不是麽，”少湙優雅清抿一口茶，才擡眼看她，理所當然道：“你們來捉妖，可我又不是來捉妖的，不該好好享受享受這別樣的景色嗎？”
聞悅被說的啞口無言，她幹脆盤腿坐下。正巧魏亦三人也來了，她拉着季含楹坐在身旁。
少湙又憑空拿出三個玉色茶杯，一一斟滿放置在桌上。
聞悅正要不客氣拿起時，季含楹不确定問道：“少湙公子，這……為什麽只有三杯啊？”
少湙修長的指尖在杯沿上摩挲，笑吟吟道：“因為只有三杯啊！”
這不是廢話嘛！聞悅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
呵，狗少湙，又搞針對是吧！
“我去找李村長借個碗！”
她還不信，不就一壺茶而已，她偏要讓所有人都喝到，氣死少湙！
少湙手一頓，眼尾上挑的丹鳳眼注視着她，然後唇角笑意不減，提起白玉茶壺晃了晃，“可惜茶水沒有了。”
說罷，他一揮手，三杯茶浮起，穩穩落入魏亦三人手中。
季含楹和紀序行默契對視一眼，接着同時望向他們的師兄，然而魏亦此刻亦覺得手裏的涼茶燙手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