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別墅驚魂(七)
五個人出門之後,四散跑開。男子站在原地低吼一聲,毫不猶豫地向着何櫻櫻的方向追了過去,似乎即使處于這個狀态,他也能清楚地認出那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人。
郁謹伸手去抓丁鶴的手腕,卻反被丁鶴抓住手,被拉着藏身在旁邊的廚房裏。
丁鶴背靠着門,雙手把他圈在懷裏,平穩的吐息聲萦繞在他耳畔。
郁謹聽到自己的心跳比往常更加急促和響亮,但丁鶴的心跳聲,卻仍舊像平常那樣平緩而有力。
男子追着何櫻櫻的腳步遠去,吼聲和沉重的腳步聲愈來愈小,郁謹感到自己的心跳也漸漸平靜了下來,這才注意到身後的切菜聲。
準确說來,這是在剁排骨的聲音,每一下切菜聲之間的間隔很長,像是切菜的人,每次都要把菜刀舉過頭頂,再重重劈下,把刀刃都刻進砧板裏,才能剁碎那塊難纏的排骨。但間隔的時間又很有規律,廚師似乎從未因為失敗而格外憤怒。
他回頭看去,面前的是一個背對着他們的女性,戴着圍裙,因為背對着他們而看不出年齡。但是從纖細的四肢和挺直的背部,可以看出她的年齡并不大。
她站在桌前,旁邊放着一盞油燈,另一邊是竈臺,正煮着什麽東西,一股肉香味從中飄來。她雙手高舉過頭頂,十指緊緊絞纏着刀柄。她手臂直直地下墜,刀刃嵌入案板發出一聲頓響,她再直伸着手臂,把刀生生拔出來。燈光映照出她僵硬而果決的動作,像是被絲線控制的提線木偶。
“你……”
丁鶴剛要和她搭話,她就僵硬地轉過身來,右手握着菜刀,兩只手臂都垂在褲線旁。
她也不過十幾歲,膚色蒼白,雙目呆滞地看着兩人,嘴部做出誇張的動作,一字一頓道:“你們是誰?”
丁鶴道:“我們是老爺找來幫你的。”
“幫我的?”她緩緩勾起嘴角,“騙子,你們是來頂替我的。”
“老爺知道我把藥灑了,想要開除我。”
“我不能丢了這個工作,我不想這樣回家。”
她忽然舉起手中的菜刀,嘴角勾出更大的弧度,緩緩道:“我要跟老爺說是你們把藥弄灑的,而我只是幫助老爺除掉了你們。”
“我們不會告發你的,只是因為最近要做的工作多,老爺才聘請我們過來。你灑的是什麽藥,也許我們可以幫你。”丁鶴一邊盡力穩定她的情緒,一邊向她那邊靠近,想要表示自己的友好。
“真的嗎?”女傭并沒有放下菜刀,反而繼續上前,一步步靠近他們,“你們,會幫助我?”
丁鶴面不改色地點頭。
“我馬上要給小姐準備夜宵,正好差一味醬汁,這碗已經不新鮮了。”她拿起桌上的一只小碗,深吸一口氣,機械地舔了舔嘴角,濃烈的血腥味頓時彌漫在整個空間。
“既然你們這麽好心,”女傭桀桀怪笑着,“就用你們的血來幫我吧!”
“當然不會,我們為什麽要幫你?”郁謹略帶嘲諷地勾起嘴角,“本來我們不知道,但現在我們手上有了你的把柄,應該是你求着我們來幫你吧。讓我來猜一猜,你弄灑的,是給小姐的藥吧?”
女傭原本呆滞的雙眼似乎在一瞬間燃起怒火,她嘴角的弧度由上揚轉變為下撇,說話的語調更添了一分壓迫:“不是!我沒有把給小姐的藥弄灑!”
“你現在還想騙誰呢?”郁謹漫不經心地冷笑一聲,“藥是老爺千叮咛萬囑咐讓你準備給小姐的,你弄灑了,還瞞着老爺。你也不想想,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老爺還怎麽留你在這裏?”
“不可能,老爺說過會一直聘請我,給我更高的工資,只要我能把這件事做好。”
“連你自己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在擔心他想找人取代你,不是嗎?”
“不是的。”女傭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幾個字,“殺了你,我就還有機會。是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和我沒有關系。”
“你以為你可以做到嗎?”郁謹靠門站着,漆黑的眼眸流露出傲慢的神色。女傭的骨節發出“咔咔”的響聲,喉嚨裏也發出類似的被東西卡住的聲音,整個人以一種詭異而不協調的姿勢向郁謹沖去。
但在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郁謹身上的時候,丁鶴已經繞到了她背後,拎起油燈,向她身後潑去。
女傭慘叫一聲,身上燃起烈火,整個人迅速在火焰中變得焦黑,空氣中開始彌漫着一種奇異的刺鼻氣味。
女傭在地上翻滾着,不斷發出痛苦的哀嚎。她似乎發狠了想向郁謹撲過去,卻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行動。約一分鐘後,女傭不再動彈,火焰也漸漸熄滅,在地上留下一灘不成人形的黑色粉末。
丁鶴撇去額頭的汗水,才緊步趕到郁謹身邊:“沒事吧?”
郁謹輕輕籲出一口氣:“我沒事。她剛剛似乎并不能撲過來。”他其實整個人退到門邊,就做好了等女傭撲過來轉到門外的計劃,沒想到女傭的行為似乎被一股力量限制住了。其實他和丁鶴一看到女傭,就沒抱有對方會合作的希望,只是想兵分兩路,丁鶴降低她的警惕心,郁謹則吸引着她的注意,再由丁鶴尋找時機偷襲她,僅僅只是這樣的合作,還不需要兩個人出言商量。
郁謹看着女傭已成灰燼的屍體,問:“她,以及園丁,現在算是怎樣的一種存在?算是由那個女人的怨靈召喚出來的使徒嗎?”
丁鶴的關注點都在他身上,确定他沒有受傷,才慢半拍地回問:“嗯?應該是吧。”
“所以為什麽這個地方會存在着能夠傷害到他的東西呢?那個女人既然能夠操縱這座房子,不至于會故意留下破綻。而且她究竟是想要除掉我們,還是想要我們幫她找齊屍體?”
一片漆黑之中,郁謹看不到丁鶴的表情,只能聽到他令人安心的聲音:“也許她正處于矛盾之中,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做些什麽。”
“那我希望她最後能放過我們。”郁謹緩緩道,打開了手電筒,“我們去看一下她剛剛在剁的骨頭吧。”
女傭方才在剁的,正是人骨,并且可以看出來,是人的腹部的骨頭。
而旁邊的竈臺上,正煮着的,正是胸部的骨頭。
桌旁還貼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句囑咐:晚上給小姐送骨頭湯,別忘了加特制醬料。